第一百五十四章、江南反!
「是皇上您的妹妹,白瀲灧。」顧侯爺喜歡白瀲灧這事兒,皇帝並非不知道,可是當時白瀲灧已然嫁人,顧侯爺只能選擇避而不見,不去打聽。此後成家生子,另負起一份責任。如今乍一聽他要續弦的人是白瀲灧,皇帝有些緩不過神。
「你糊塗了,她是章相夫人。」
「合離了,就剛才,臣親眼看著的。」顧侯爺少言,但是此刻也不由多說一句,「章相臉色很不好看。」
「他連百姓救命的糧都貪,怕是吃撐著了!臉色自然不好看!」皇帝憤恨說完才反應過來,「不是……她今日剛合離,就要嫁給你了?」
「臣沒說她同意嫁給臣啊。」顧侯爺還一臉無辜。
皇帝怒道:「那你著急準備個什麼勁兒,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你就匆匆撂挑子不幹躲懶是不是!」
「皇上,」顧侯爺無論說什麼話看起來都特別正經,「辦案的人不止臣一個,可是臣續弦的機會可不多啊。」這話換誰說,皇帝都得治他不敬之罪,顧侯爺說來,皇帝反而覺得他赤誠。
皇帝嘆息一句,「多少人惦記功勞呢,你偏偏往外推。」又想了想,「罷了,你回去吧,若真是她,朕還真的不好給你指婚,端看你自己本事了。」
顧侯爺出宮的時候,章相正好進宮,章青雲還發愣呢,心道顧侯爺以往沉穩得很,怎麼今日來去如風,恨不得飛起來一般。顧侯爺當然懶得跟他說話,說什麼呢?「感謝你放白瀲灧自由,現在我要去求娶她了?」
怕是兩位大臣宮門口就要打起來。
白瀲灧將所有東西都搬回了白府,這裡荒廢許久,白瀲灧前段時間才吩咐人慢慢打掃起來。即使下雪天氣,也阻礙不了白瀲灧府里下人搬東西的進程。
這動靜自然驚動了章家老夫人和方氏,紛紛詢問白瀲灧要將東西搬去哪兒。
原以為白瀲灧是個軟柿子,捏一下就會乖乖開口回答,誰知道白瀲灧端坐在避風角落裡,懷裡揣著暖爐,身邊奴才圍得嚴嚴實實,她抬起眼看了看老夫人,笑道:「管得著嗎?」
老夫人差點被雪糊了眼睛,愣了半晌才問方氏:「她,她說什麼?」
方氏覺得白瀲灧瘋魔了,自己心裡卻雀躍無比,壓抑著歡喜作出受了驚嚇的模樣:「她說,您管得著嗎?」
「放肆!混賬東西,白氏,你要反了不成?!」誰也不知道白瀲灧要求合離的事兒,章家老太太更是不信,合離了,白氏再去哪兒找個相爺!
白瀲灧懶懶散散道:「我搬我自己的嫁妝,礙著你們章家哪兒疼啊。」
她那些嫁妝,章家人一直覺得是自家東西,此刻眼看著一箱箱搬走,可不是肉疼嗎?
章家老太太道:「我看誰敢搬走我章家的東西!」
白瀲灧帶來的下人,那是以前白將軍府和錦溪公主府的舊人,怎麼可能聽章家老太太的話,有條不紊的進進出出,不一會兒就搬得差不多了。
方氏還假模假樣的勸呢:「老太太您可千萬別上火,夫人這是拿自己的嫁妝,咱們管不著。人家現在是太后寵愛,宮裡的紅人,相爺不是也要求著夫人辦事。」
白瀲灧想起景豫愛說,靜靜看他們裝逼,雖然這話糙了一點,但是此刻她還就真的是這種心理,戲耍猴子,逗貓逗狗,哪有看人表演來的好玩兒。
「夫人為何這麼看我?」
「沒什麼,只是這夫人,日後別叫了。」白瀲灧拍了拍手,將手裡塵土撣去,兩聲輕響,方氏居然心口一顫。
白瀲灧不等這二人發問,就道:「我與章青雲合離了,所以說,我搬我的嫁妝,你們管不著。」
章家老太太完全沒料到,方氏一愣之後卻是欣喜若狂。白瀲灧合離了!要走了!那這府里不還是她繼續當家?
白瀲灧如何會錯過方氏臉上明白寫著的狂喜,她繼續道:「只是我的嫁妝單子上缺了幾樣東西,方氏,若是府里有的你便找出來給我。不然,你們老爺就得折銀子。」她看一眼還沒緩過神來的章家老太太,「不過我看你這府里全數變賣了,也抵不上我那些首飾。」
章家老太太道:「誰准你搬走!你嫁來我們章家,便是我們章家的人,這些東西難道你不留給章氏血脈嗎?」
「章氏血脈?」白瀲灧嘲諷一笑,「你是說方氏那兩個孩子,與我何干?若是說震兒,我自會帶走,以後這些東西都是他的。可是震兒不姓章,他是我白家延續,與你章家——何干吶?」
「你還要將我孫兒帶走?!」
如果說拿錢是割方氏的肉,那麼帶走震兒,就是用刀戳章家老太太的心了。
白瀲灧還是那句話:「震兒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養大的,你們章家做過什麼?輪得著你們來管我兒子姓甚名誰嗎,告訴你們,震兒是白家傳人,太后首肯了的事兒,章家老太太,你兒子如今正為了朝上的事兒煩心,你們若再得罪我,難免我不會落井下石。」
二人被噎的不敢再說什麼,白瀲灧與以往截然不同,狠厲透過眉眼,渾身都是「擋我者死」的架勢。
白瀲灧這還不算,她東西搬完了,安頓好了就在家窩著,誰也不見。
誰也不知道她在家幹什麼,只有朱承瑾知道,在家憋著怎麼坑章家呢。
章青雲在宮殿門口,跪了半個時辰,膝蓋都沒知覺了,皇帝才慢悠悠宣了他進殿回話。
皇帝第一句話便如同千斤重擔:「章卿,你讓朕失望透頂!」
章青雲心裡反而出了口氣,皇帝肯責罵,那就是不會要他的性命。
皇帝手裡拿著摺子,眼睛不看章青雲,「這是百姓們救命的糧食,平日里你們收孝敬,朕,也就無所謂了。天下哪裡是非黑即白的,只是這次,你不該如此。」
「臣知罪,只當那是安國公拿自家囤的來,誰知道是內務府撥下去的……」
「你當朕是傻子來糊弄嗎?」皇帝話語一沉。
章青雲立刻改口:「臣一時糊塗,願意原樣還回來,求皇上饒恕臣此次吧!」
皇帝是個念舊的人,他若是想治罪,便不會見了,如同安國公,直著來的,抬著走的。訓斥了一番,道:「這位子你不適合再坐了,朝中有許多人不滿。先去吏部歷練一番,如何?」
「臣叩謝……」
「好了,別說這些了,」皇帝看他一眼,「你與白瀲灧合離了?」
章青雲心一顫,又想起剛才遇見的顧侯爺,心道看著不說話,沒想到是悶騷這麼快就跟皇帝說了。嘴上卻沒慢下來,「啟稟皇上,臣哪裡想合離呢,是白氏說,無論如何也要……臣也是沒法子……」
皇帝也不是不知道章家以前做的那些事兒,只是看在章青雲面子上沒說罷了,此刻道:「大丈夫何患無妻,白氏是朕妹妹不假,你也是朕的愛卿。不過若非必要,不至於到如此地步,你可別讓別人鑽了空子。」
「皇上此話,臣不解……」章青雲茫然的很,他並不知道顧侯爺以前苦苦暗戀白瀲灧。
皇帝挑眉,「以前,顧家和白家在一條街上。」
看章青雲還是不解,皇帝覺得自己有些多事,但是又覺得顧侯爺匆匆撂下他的差事有些不滿,要給些阻力,語重心長道:「顧愛卿可是有個白妹妹,他為這女子等了許久,誰知道這女子被姑姑許配給了另一個出身貧寒的青年才俊。如今顧愛卿一直沒續弦,而這女子又合離了……」
章青雲瞬間了悟!
媽的,合著顧侯爺要求娶白瀲灧!
如果說白瀲灧只是與他合離,之後寡居一人,或是找個不如他的,他倒沒這麼震驚,可是是顧侯爺!
爵位比他高,家財比他好,學識相貌、風度舉止無一不好!這讓章青雲如何能心平氣和?他嗓音艱澀:「白氏已經同意了?」
「怎麼會呢,朕看啊,顧愛卿有意,美人好似無心吶。」皇帝道,「好了,朕也累了,章愛卿回去,『處理家事』吧。」
章青雲回到府里,白瀲灧早就搬好東西回白府歇息了,章家老太太圍上來哭訴,方氏也訴說委屈,可是二人再怎麼說,章青雲腦子裡也只有白瀲灧與顧侯爺站在一起的情景。雖說都是年過三十多的人,但是依舊能稱之天作之合。
要說章青雲這種人便是賤。
當初娶了白瀲灧不珍惜,隨手扔到一邊寵愛新歡,看著大家小姐受盡屈辱,彷彿自己便不是那個四處求人看盡眼色的寒門小子。如今白瀲灧這麼突然的走了,章青雲看著滿府大大小小姨娘,居然懷念起來。
他懷念的並非白瀲灧這個人,而是白瀲灧所代表的權。
那時候他榮極一時啊,先帝新貴,娶到了公主之女,無數王公貴族打破了腦袋也沒得到的,他輕輕鬆鬆捏在了手裡。侍奉兩朝君王,得信任榮寵。白瀲灧一走,將這些成就感也帶走了。他空剩丞相名頭,心裡空空蕩蕩。再一看摟著女人恍恍惚惚的章俊彥,竟有凋零之感。
顧侯爺交出去的差事,出乎意料落在了閉門不出的五皇子寧郡王身上。
寧郡王正在家裡窩著畫畫呢,一道旨意就叫進了宮,他見了皇上就哭訴:「父皇啊……」
皇帝還以為這兒子知道自己做錯了,正要問你哭什麼,五皇子已經嚎上了,「父皇啊!兒臣忙得很啊,家裡米糧炭火撥了一部分給景豫妹妹幫忙,兒子在家裡手都凍紅了……」
其實是為了給寧郡王妃描眉毛,寧郡王非要學人家閨房畫眉,結果畫畫不錯,畫眉外行,還非得開著窗戶畫。寧郡王只是凍了手,一眾丫鬟差點沒凍死過去,寧親王妃啥事兒沒有,該吃吃該喝喝,體質棒的讓寧郡王十分安心。
皇帝還以為寧郡王在家刻苦呢,欣慰道:「這次讓你來,是因為顧侯爺另有要事,審查安國公府的事兒,交給你了。」
寧郡王剛要拒絕,皇帝便輕飄飄道:「結束之後給你一個月的假,雪災過後,可以出京。」
寧郡王第一次這麼麻利的謝恩:「兒臣告退!」
「給朕站住!」怎麼一個個都來去如風的,「你去哪兒?」
「兒臣去辦案啊,父皇還有什麼事兒吩咐?」
皇帝沉吟,而後讓孫秀遣去所有太監,「朕問你,你家裡米糧也給了景豫,那如何記賬?」
寧郡王道:「景豫妹妹那兒有專人記賬,誰家捐了多少的糧,給了多少舊衣服,都有人記下,每日呢咱們這些捐了糧食的府里派一個人去,各家派的人每天都不一樣,勾結的可能就很小。再加上妹妹派了崔姑姑,又請了大理寺卿監管,如今賬目上是一點不錯的。」
「至於那些商行,現在米價比之前高了些許,但是百姓們都還能接受,畢竟雪天,大家都能明白。沒被抬得太高就行了,而且每人每日定量購買,不能多了,再加上咱們這些人捐獻開的粥鋪,京城暫且太平,只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
皇帝有些欣慰也有些氣憤,以往這小子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今日為了一個月的假說個沒完了,「滾吧!」
「兒臣謝父皇!」寧郡王出宮比進宮時候精神百倍,滿面喜色。
這些牽扯安國公一案的大臣們聽說案子換了寧郡王審理時候,齊齊鬆了一口氣——誰不知道五皇子最憊懶不過。
五皇子寧郡王,上任第一日便快刀斬亂麻,將安國公收進了天牢!
章青雲等人還在秘密商議從哪兒運糧食來呢,聽了這消息,腿都嚇軟了。五皇子還特別賤,「既然調查,總要來牢里才叫正事兒,哪有本皇子親自上你們府里的,那是拜會還是查案!安國公如今我押進牢里了,贖人可以,原樣的米糧交換回來!」
用貪污過去的米糧贖人,丁佩也覺得丟臉極了。
第二個被抓的,就是陸繆之,一樣的銀子或是米糧,贖人吧。
五皇子真混啊,無賴天性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皇帝,沒這麼樣,顧德妃更不可能,大小官員愁得頭髮一夜之間白了好幾根。
章青雲湊不到糧食,臉上火辣辣的交了「贖罪銀」,這是第一個,緊接著,許多大人也紛紛交了銀子。
這事兒解決的響亮快速,但是卻也埋下了一顆種子。
按照朱承瑾看來,「議罪銀」制度絕不可取。據說這是和珅開創的,為乾隆幾次下江南建行宮打下基礎。
可是這恰恰也是朝政腐敗的標誌。
太子不知道議罪銀,只說這是「贖罪銀」,也道:「五皇兄這事做的太快了些,快,則不穩。」
「是啊,此風一開,下面是不是犯了罪再用銀子贖呢?只是特殊時候,特殊法子,這時候不死人才是最重要的。」朱承瑾不只看著京城一處,其他各縣,也按照京中的規矩來,王府里得用的人,幾乎都被派去各個雪災縣城了。
而就在這時,朱承儒匆匆跑了進來,他一向少年老成,此刻如此匆忙,太子和朱承瑾都不由提起了一顆心。
朱承儒說的果然是大事——江南災民反了!
「怎麼會呢,江南魚米之鄉,素來富庶,屯兵屯糧都是數不勝數,如何會逼得災民造反?」朱承瑾不解。
此事卻是朱承冠引起來的。
當日朱承冠一見下雪不停,便借著瑞親王府的名頭在外面收米收糧,但是皇帝下旨不准他經商,他就換用了四皇子妃,他親娘丁氏的表姐妹林念笙名頭做事。那些富商想要攀附四皇子的,自然就走了他這條線。
他在富商間大肆收購米糧,低價買進,就等著高價賣出。
結果這事兒做的太不隱秘,讓楚清和知道了,聯手朱承瑾擺了他一道。他從米糧收購結束那一日開始,就被府兵看守在屋裡,還恭恭敬敬道:「郡主替百姓多謝您低價賣糧之恩。」
朱承冠沒反應過來,那府兵道:「郡主還說了,當初您賣糧的錢大多是從府里預支,不用還了,糧呢,郡主運走了,這一千兩銀子是給您的辛苦費。」
朱承冠竹籃打水一場空,更是讓那些跟他合作準備大發一筆的商家氣的不行。不光商家,還有一個,便是江南巡撫之子——舒友。
舒友便是朱承冠第一個拉攏到的人,這人與朱承冠一樣愛財如命,還好男色。臭味相投,自然有說不完的話。他給了朱承冠銀子用來囤米,結果朱承冠居然派人告訴他,米面倉庫已然被朱承瑾的人接管,只給了他一千兩的辛苦費,還有些成本費。
朱承瑾的人把守倉庫,按照京城規矩來,江南本就災情不如北方嚴重,若是按部就班下去,定然不會出什麼亂子。可是壞就壞在了舒友,和朱承冠二人身上。
舒友不忿自己到手的發財機會沒有了,越想越覺得氣急,仗著自己爹是江南巡撫,他出了個「好主意」——殺了朱承瑾派去的府兵,奪回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