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我為何不敢?
李氏本就臨近生產之期,這麼一摔自然而然早產了,不過她懷孕早期受了驚嚇,這一胎雖然還算康健,到了這時候卻傻眼了,難產。
小孩兒腳先出來了,產婆額上見汗珠,李氏撕心裂肺的叫喊,產婆忙道:「主子別叫,留著些力氣,王妃娘娘已經派人去熬參湯了,您撐住!」
撐住?
李氏倒想,可是如今腦子裡除了痛,是半點主意都想不到了,她算是恨毒了丁氏,此刻掙扎道:「我要見王爺!王爺!我要見王爺!」
丁氏在屋子外,都能聽到,可想而知李氏聲音何其凄厲。
瑞親王一抖:「叫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御醫產婆。」
荀王妃跟在一旁,自然相勸,「王爺,李氏想必是疼著呢,要不然我去吧,告訴她您在這兒,也能安了她的心。」
瑞親王點了點頭,「有勞王妃了。」他不願意麵對李氏,瑞王天性頗有些避事,反正小事交給王妃,大事有皇帝哥哥擔著。
荀王妃踏進屋裡,就被撲鼻血腥味兒刺激的乾嘔一聲,嫌惡的皺眉,一旁侍女趕緊遞來帕子。荀王妃抬手用帕子遮住口鼻,到了李氏床前,道:「李氏,王爺就在外面,你安心生產,給王爺誕下子女,便是你大功一件。」
產婆冷汗浸透背後,其中一個道:「王妃娘娘,這是血腥地兒,別再髒了您,還是出去等吧。」
荀王妃向她招了招手,那說話的產婆會意,到她面前,荀王妃冷冷淡淡的聲音完全被李氏叫喊蓋住,「她要喊,你們只管讓她喊,王府血脈最重要。」
產婆愣了愣,隨即點頭哈腰道:「明白,明白。」
荀王妃微微一笑,將自己手上的鐲子褪下,「這只是個見面禮,好好為李氏接生,事成之後有你們的好處。」
她剛要走,李氏又喊了起來:「丁氏冤枉我!王爺,丁氏冤枉我啊!」
荀王妃頓住腳步,轉頭走向床榻,俯視李氏慘白面容:「丁氏如何冤枉的你?」
李氏下身已然疼的麻木,咬牙道:「我要,見,見王爺!」
「王爺不會見你,你今兒就是死在這屋裡,王爺也不會再來看你一眼。你有兩個選擇,要麼將此事告訴我,要麼就帶去底下吧。」荀王妃心智早就被荀蓉磨練出來,絲毫不同情看起來無比憔悴的李氏。「我也不會在這兒多待,要說便說。」
李氏慘笑:「好,好……」她已然有些無力,只憑藉心底對丁氏的恨才得以繼續說話,「當初宛小姐中毒……是,是丁氏……不是我……」
女人生孩子本就費力氣,李氏不懂,大部分力氣都用在了亂喊亂叫上,此刻說完這話,手腳一軟,幾乎昏死。
荀王妃道:「吊著她一口氣,我要讓王爺親自問她。」
她走到門邊,一改淡然態度,急慌慌道:「王爺,王爺!」
李氏喊破嗓子,瑞親王也沒動一步,此刻卻是道:「王妃什麼事兒?」走到門邊要推門,荀王妃卻將門牢牢抵住:「王爺別進來,李氏有事兒稟告,她說當初宛小姐中毒一事,乃是丁氏栽贓嫁禍,她就要不行了,在這之前,必須將此事說出,讓王爺還她一個清白!」
孩子出來的並不快,李氏又被疼痛折磨醒了,荀王妃問道:「李氏,我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李氏喃喃道:「是……」產婆手上一用勁,李氏痛極高喊:「王爺!是丁氏害我啊!」
王爺,是丁氏害我啊。
這句話,便是李氏的遺言。
荀王妃看著李氏咽氣,眉毛都沒抬,而那胎兒,生出來連哭都沒哭出聲,就咽了氣。
兩具屍體,尚且熱著,荀王妃道:「可惜了。」
的確可惜,若是這孩子活下來,荀王妃便是當仁不讓的養母,她此刻一時半會兒沒有孩子,朱承清又即將出嫁,養一個生母位份卑微的庶子在跟前,也是好事兒。
丁氏聽見了李氏的話,在院子里也叫喊了起來,聲聲泣血帶淚:「王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王爺!」
荀王妃換了副表情,眼眶被摁紅,從屋裡走了出來,低聲道:「王爺,李氏去了,孩子也……」
瑞王心裡難免有些難過,「孩子沒了?」
問都沒問李氏一句,而關於朱承宛中毒,李氏是遭丁氏陷害一說,直接略過,道:「這事兒交由王妃調查,出了結果與我和郡主說一聲,本王約了人先走了。」
出門路過歇斯底里的丁氏,瑞王細細打量了她一眼,道:「你在這叫喊什麼,是非曲直,王妃自有定論,別再嘈雜了。李氏與孩子因你而死,多為他們念幾句往生咒吧。」
丁氏可以將自己額頭血漬露出,想讓王爺問問她是因為什麼受傷,屋裡發生了什麼,但是瑞親王只是淡淡一眼,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瑞王不問,荀王妃卻是要問的。
丁氏態度就有些敷衍了,李氏與孩子的屍體還在屋裡,荀王妃索性就在剛才院子里審問丁氏。
丁氏對這個小王妃毫無尊敬之情,想想吧,她在王府當側妃正主當了近十年,如今新王妃才十幾歲罷了。她道:「王妃娘娘,事兒我都說了,是李氏自己,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撲過來便打我,誰知自己絆住了腳,摔在了地上。」
「你們屋裡,是平地,李氏有孕,鞋底綿軟,為何會好端端的摔了?」荀王妃才不信她這鬼話,「再者說了,李氏要打你,該是摔在面對你的地方,為何會背對著你摔下去?她如今有孕,難道還會與你動手?丁氏,有些太簡易的謊話,你也不要說了,我不願意聽。」
「王妃娘娘,您這是要刻意陷害我了?」丁氏連妾身也不自稱,「現在李氏死無對證,您又有什麼證據?」
荀王妃失笑,看向丁氏,她面容除了年輕,其他皆不如丁氏,但是身份卻高的讓人足以忽視此等差距,「丁氏,你別是以為你現在還是王爺心尖的丁側妃娘娘吧。」
「死無對證是不假,你丁氏又有什麼證據說,她們二人不是你害死的呢?」荀王妃一句話落在丁氏耳朵里,如同驚雷,丁氏顫抖著手指道:「你,你敢?!」
荀王妃道:「我為何不敢?」
她唇角帶著微微笑意,彷彿透過丁氏看到了荀蓉,丁氏也直直看著她,彷彿看見了多年前壓的她喘不過氣,只能亦步亦趨守規矩的沈王妃。
只不過沈王妃從來不屑此等小事,她的身份較之荀佩更加尊貴,荀佩卻是無所不用其極。
自己親姐姐都能做出來傷害自己的事兒,談何丁氏這些人呢?
丁氏沒證據說,李氏說謊,同樣也沒辦法證明自己清白。
就如同朱承宛中毒之事,一模一樣。
荀王妃已經不願意問了,冷冷道:「丁氏,好好吃一頓吧。」
丁氏眼睛一閉,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荀佩站起,路過丁氏身邊時候,看了她一眼,「王爺的心,你是等不到了,這條命啊,你便等著,我來取。」
她走後,丁氏暗暗咬牙,「你想讓我死?我死不成!」她急匆匆回了院子,與奴才低語一陣,那小奴才趕緊跑出了王府。
荀佩看在眼裡,哼笑一聲。
朱承瑾將王府的事交給了荀王妃,自己便不會多言。隔日收到蘇修儀相邀,為的自然是蘇家二房小姐,蘇映芙。
蘇修儀為太子奔勞,使得宮內陸賢妃也吃了掛落,太子說四皇子與悅寶林有染的案子,皇帝目光徹底轉到了衛郡王母子身上,蘇修儀有功。
這事兒,朱承瑾自然就答應了下來,第二天上午,便帶了禮物,去看望自己遠方「表姐」。
林念笙的那位未來將軍兄長,住在西門的一處小巷子內,宅子不大,但是可以看出位置不錯。自然也是林念笙出手購置的,裡面丫鬟僕人,現在還吃著四皇子府呢。
朱承瑾的馬車到門口,滿堂去叩門。
「吱呀」門開,裡面探出個管家模樣的人,還沒抬眼就呵斥道:「一大早的做什麼?」緊接著一看滿堂打扮富貴,又小心翼翼起來,「這位小姐找誰?」
滿堂對付這種人自有一套,「我家主子前來拜訪,林夫人蘇氏小姐,是不是這家女主人?我們主子是林夫人的表妹,趕緊去通報!」
管家一見這位小姑娘,衣著嶄新,首飾華麗新穎,卻還只是個丫鬟,再加上態度傲然,笑容可掬打開門,道:「正是,正是,勞煩在此稍等,小的這就去稟告夫人。」
蘇映芙正在抹淚,她與丈夫、公公婆婆、還有丈夫親娘,公公的良妾陸氏一道吃飯。丈夫喝罵,就因為她不讓姨娘上桌子吃飯,而是要在一旁伺候,公公續弦的那個小婆母話里話外,就是說她娘家不頂用,良妾陸氏仗著兒子,也上了桌子吃飯,偶然提點說她無子。
此刻聽聞管家稟告,她那小婆母林杜氏翻了個白眼,「又是你們蘇家的什麼窮親戚,讓他們投奔你大伯去,往咱們家來做什麼?」
管家小心道:「夫人,看模樣,是個富貴千金,說是少夫人的表妹。」
蘇映芙抹去眼淚,唇角還帶著些許淤青,她聲線還帶著顫抖,道:「我出去看看。」
她那夫君林天闊見她起身,趕緊道:「香兒,坐下用膳。」
香姨娘嬌聲道:「妾不敢。」
蘇映芙幾乎又要落淚,強忍著往門口去,滿堂一眼便認出了她,笑道:「請問是蘇家小姐嗎?我家主子等您好久了。」
蘇映芙仔細想了想,還是沒認出滿堂是誰,遲疑道:「你家主子是?」
滿堂神秘一笑,掀開帘子扶朱承瑾下車。最近王府辦李氏與那孩子的喪事,雖然卑不動尊,但是朱承瑾依舊打扮的素雅,算是盡心意。她外披一件立領對襟的青灰色斗篷,上綉領口皮毛乃是楚清和所贈,親自獵來的玄狐,長毛頂端發黑,順滑光亮。
一品玄狐,二品貂。光是這件披風領子,蘇映芙便知道,這不是普通人。
再看到朱承瑾的臉,蘇映芙不由愣了愣,這位小姐堪稱絕色,若是見過,當刻骨不能忘。
她謹慎道:「我與家中,倒是有不少姐妹,只是從未見過小姐。」
外面已有百姓出來,朱承瑾不願太高調,只是讓滿堂出示蘇修儀的手信,笑道:「貴府蘇大人、蘇家二爺與我母親,正是表兄妹,只不過往日里沒見過姐姐,這次特來拜訪。帶上修儀娘娘手信一封,還請表姐拆閱。」
蘇修儀的字兒,蘇映芙自然能認識,此刻匆匆一閱,道:「表妹請進。」
蘇修儀也沒寫什麼,只是言明了持信之人的確是自家親戚。朱承瑾藉機看了看蘇映芙,要說起來,蘇家基因可真是好,蘇修儀比艷冠後宮的賀氏也不差,而蘇映芙,人面芙蓉,也是秀美女子。
蘇映芙道:「家中正在用膳,小姐與我移駕花廳說話如何?」
朱承瑾有些訝異,「這個點兒才用早膳?」
蘇映芙有些尷尬,「家中夫君公婆一向起的晚,是以……」
「無妨。」朱承瑾理解一笑,跟著蘇映芙往前走,還沒到花廳,就被人攔住了。
蘇映芙皺起眉頭,道:「香姨娘,我正招待貴客,你來做什麼?」
香姨娘道:「少爺讓我和少夫人說一聲,老爺夫人都吃好了,夫人不必再回去伺候了。順便讓我來看看,」她肆無忌憚的打量目光移到朱承瑾身上,先是和蘇映芙一樣愣了愣,緊接著就是毫不掩飾的妒忌之色,「喲,這就是少夫人的『客人』吶?」
香兒是姨娘,但是手段比起朱承瑾見到的那些人,可以說段數極低。
朱承瑾並未說話,只是皺眉,不適於此等眼神,蘇映芙臉色也不好看,「胡鬧,這是正經客人,你趕緊回去!」
「少夫人是嫌棄我的身份不夠格?」香兒是林念笙賜的人,丁佩調教出來的,迷惑男人手段高超。「難道我便不是正經人嗎,我可是四皇子妃親自賞給少爺的。」
她嫉妒於蘇映芙的身份,卻能在丈夫寵愛上打敗蘇映芙。但是嫉妒於朱承瑾這個「正經客人」的美貌,總不能上來就劃了人家的臉,只能言語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