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色膽包天
寧郡王被削了爵位,照樣自由自在,京城遊手好閒的皇族他算第一人。
寧郡王妃道:「削爵就削爵吧,」郡王妃、親王妃也沒什麼兩樣,「左右我還砸了齊親王府的車,哦,現在是四皇子府。他們不舒坦,我比得了賞賜舒服多了。」
寧郡王也是得過且過,附和道:「說的是,說的是。郡王儀仗還比親王輕便呢。」
夫妻倆雖說不在意,到底心意不平。
尤其是衛親王上門拜訪。
寧郡王夫妻都是懂禮數的人,親自迎上去行禮。
衛親王笑道:「五弟,我來探望探望你,你這可是代我受過,哥哥心裡難受的很。」
陳望舒冷眼瞧著,衛親王愧疚之中,分明藏著三分得意與傲氣。四皇子爵位全無,寧親王變成郡王,太子年幼,三皇子衛親王算是諸皇子第一人。
寧郡王光棍道:「那不然哥哥進宮跟父皇說,您代我受過?」
衛親王一抖,強笑道:「弟弟說笑……」
就在寧郡王府門口,幾人這麼說話,萬一被皇帝聽見真的代為受過,把他衛親王降為郡王怎麼辦?歷朝歷代,爵位算是皇子們最看重的,因為一旦封了王,基本上就只升不降。像當今皇上這樣,玩兒過家家一樣實在少見。
衛親王一是為顯示兄弟情深,二是為了顯示自己現在獨一份兒的親王身份。
但是寧郡王夫妻向來以不給面子著稱,怎麼會給衛親王這種機會。寧郡王妃陳望舒直接道:「衛親王與王爺說話,我與景豫郡主尚且有約,先走一步了。」
到了瑞親王府,見到景豫郡主第一句話便是:「衛親王酒沒喝多少,飄得幾乎要上天。居然找到咱們王府來炫耀,儀仗禮服都遵從著親王最高規制,當我是瞎子呢?」
朱承瑾這些日子修身養性,正在家研習茶道,窄袖纖腰,勾勒少女身姿,素手執壺,水煙裊裊,面容恬淡。她道:「衛親王平日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四皇子一失勢,他跳出來比誰都快。衛親王妃廣發請帖,各府夫人小姐都被她邀去府里賞花呢。姐姐去不去?」
陳望舒冷哼一聲,「去看她自命清高的臉,我可不樂意。」
「我還得去呢,」朱承瑾嘆了口氣,她沒陳望舒這麼決斷,而且她與衛親王妃也並不算有什麼過節,「清姐姐婚期將定,我可不願意再出什麼亂子了。聽說這次,衛親王前廳宴請男客,衛親王妃後院請女賓,我那倒霉哥哥也榜上有名,還有端雲公主夫妻。」
朱承冠自然也知道了這消息,沒先去找狐朋狗友,略一思索,先去找了朱承宛。
朱承宛得知這消息,心下疑惑,仍道:「請大公子進來吧。」
她道:「勞煩哥哥還挂念著我,我這地兒,幾乎是從未有人踏足了。王府的人避我如蛇蠍,大哥怎麼來了。」
「我來許妹妹一樁富貴事兒。」朱承冠笑起來斯斯文文,只透著一股商人的精明,丁家毀了,對他而言雖然傷筋動骨,但是他還是王府大公子,丁庶妃也沒怎麼受牽連,四皇子的事兒,也沒連累到他們娘倆兒。災心未退,色心又起。
「什麼富貴事兒,妹妹都不感興趣。」朱承宛面色枯敗,一如年紀滄桑的老婦人。
朱承冠本該內斂低調,但是實在是從未被如此吊過胃口。上次與聞衍之也算相談甚歡,但是之後無論怎麼樣,聞衍之都避而不見,越是不見越磨人。
何況聞衍之和他以前玩的那些小男孩兒不一樣,他才學非凡,睿智風雅,何況身份高貴。朱承冠夜夜都夢到佳人如夢,佳人無論什麼衣服場景,都長著聞衍之的臉。
他幾乎算是思念如狂了。
此刻道:「我與端雲公主的駙馬聞公子,有要事想談,想在衛親王妃宴會上,勞煩妹妹幫我約他到後院,事成之後……」他頓了頓,道,「我在蜀中也有莊子,頗有些人脈,妹妹日後用得上。」
朱承宛奇道:「你為何不自己去約請聞駙馬,我一個女子去邀請,豈不更惹人注目?」
朱承冠無奈:「他正躲著我呢,要不然我也不會來叨擾妹妹。」
蜀中,朱承宛算是舉目無親,朱承冠這個條件的確很有誘惑力。只是邀請聞衍之出來與朱承冠說個話,總不會再惹出什麼事兒。
朱承宛答應了下來。
衛親王府不如原先的齊親王府奢華,不如寧親王府雅緻,更不如瑞親王府氣派。
但是頗有文人之風,畢竟秦閣老的親孫女,如今是衛親王妃。
亭台樓閣,池塘旁樹木花草鬱鬱蔥蔥。
皇宮有規矩,御花園四季如春,必然都要有四時鮮花盛放,王府自然也如此。如今是冬季,雖然沒春夏的花兒好看,但是也算是景緻。
衛親王妃是主人家,身份也高,來的人自然都捧她的場,紛紛讚歎衛親王到如今沒一個側妃庶妃,只有王妃一個人。並且衛親王妃賢淑良德,秦閣老的孫女,有股子文人雅緻。
誇來誇去,總是這些內容。
便有人將目光移了開來,落在了赴宴的景豫郡主、婉和縣君身上。巧笑道:「瞧瞧瑞親王府這兩位妙人,姐妹花兒一樣的,怨不得太后整日帶在身邊藏在宮裡不給咱們看,護的如珠似玉,寶貝著呢。」
現在誰不願意拍拍景豫郡主的馬屁?
四皇子失勢,連衛親王都水漲船高,何況是太子。太子現在徹底沒了可以與之爭雄的人,朝堂上雖然不能放開手腳一搏,但是也算是一言九鼎的正經儲君。
昭華公主久居深宮,拍都拍不著,景豫郡主弟弟是太子伴讀,打小一起長大姐弟情分深厚,自己入朝,未來夫家權重,與她相處好了,對自家好處頗多。至於朱承清,的確是順帶著被奉承了,好話也不要錢,說幾句就說幾句唄。
各位夫人基本上都是這麼想的,「是啊,誰不說呢。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我家這女兒到了郡主縣君面前,簡直是不值一提。」
這些話便可看出,衛親王妃請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皇室人看重面子,就算是溜須拍馬,也不會這麼直白,大多是委婉的精妙包裝的花團錦簇,然後以一種平和的方式,獻到上位者面前。
「各位夫人謬讚,實在是擔當不起。」朱承瑾並沒有疲於應對,一句話淡淡而過,既不搶風頭,也不駁面子。
朱承清手帕掩著唇角,低聲道:「朱承宛呢?」
朱承瑾這才發現,四下打量一眼,回道:「不知道,」順口吩咐,「滿堂,去找找宛小姐,她身子不好,別出了什麼事兒。」
滿堂悄悄退下,並沒引起什麼人的注意,與此同時,有個僕從鬼鬼祟祟摸到了前院,湊在聞衍之面前,輕聲道:「我家主子,約駙馬爺一敘,有重要事情相告。」
聞衍之瞥他一眼,勾唇一笑,「你家主子是什麼人?連姓名都不通報,就要我去見面,你也知道我是個駙馬爺。」
那僕從沒想到聞衍之這麼說,也還是鎮定答道:「我家主子是瑞親王府的宛小姐,有事關景豫郡主的事兒想要跟您商議。」
「那該找楚世子……」聞衍之話說到一半,也覺得不大對,為何宛小姐要找自己商討景豫郡主的事兒,難不成有什麼陰謀,半截話鋒一轉,道,「帶路。」
朱承宛的確在等著聞衍之,王府後院,偏僻的地兒幾乎沒什麼動靜,前院後院都是一片喧囂,但是這裡寂靜無聲。
院子門都沒關,朱承宛的背影映入眼帘,聞衍之並沒進屋,而是離得很遠就行禮道:「在下打擾,敢問宛小姐找在下,是為了什麼事?」
「駙馬何必過謙,」朱承宛話語柔柔,「我這次找您來,是為了我那郡主妹妹,難不成您都不進屋喝一杯茶,咱們好好說話。」
屋裡最深處,陰影里躲藏著朱承冠,他示意讓朱承宛將聞衍之誘哄進屋。
「我與郡主往日只是一面之緣,這次前來著實疑惑,您與郡主是親姐妹,為何要叫我一個外人來說您親妹妹的事兒,還是說這只是個借口,您另外有事找我。」聞衍之何其敏感聰明,只想到了這是個託詞,卻沒想到屋裡有什麼在等著自己。
聞小公子一腳踏入屋裡,門卻被轟然關上,他看向朱承宛,眉目透著危險:「宛小姐想要我的命?」
緊接著,他脖頸後方一痛,被人一棍子悶了下來,身子往後仰倒正落進朱承冠懷中,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朱承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棍子驚呆了,顫聲道:「你做什麼大哥!不是說只是……只是談談事兒嗎!」
朱承冠露出無賴嘴臉,「妹妹,如今事兒也做了,你可是同謀幫凶,如今我要與聞公子『談事兒』了,你便出去望著風吧。你放心,許了你的好處,我一樣都不會虧了你,妹妹,請吧。」
朱承宛被這驟然露出的嘴臉嚇了一跳,扶著桌子緩緩站了起來,看了看朱承冠,又看了看他懷裡的聞衍之,被自己心裡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你……你不會……你瘋了!這是掉腦袋的事兒!」
「掉腦袋?我這腦袋可牢牢的還在脖子上呢,」朱承冠不以為意,「妹妹記著,長子對任何男人來說,地位都是非同一般的。皇伯父啊,就是為了父王,也捨不得殺了我。再說了,聞駙馬這麼愛面子的男人,怎麼會出去亂說呢?」
朱承宛嘴唇顫抖,什麼話都沒說,丟了魂一般白著臉出門了。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朱承冠正低下頭,嘴唇像是蹭在了聞衍之耳邊,眼神無比陰晦。朱承宛腳下一軟,差點沒暈了過去。她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也不敢再想些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又做了錯事,而且是天大的錯事。
她此刻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把這個事兒告訴朱承瑾,一切都還有迴轉餘地。
另一個,則是將事情瞞下來,與朱承冠一起坑害無辜的聞駙馬,躲過面前這一劫難,等著不日遠嫁蜀中,這事就再也波及不到她了。
看起來,很好抉擇。
朱承宛深吸一口氣,道:「大公子與聞駙馬有要事商談,關門,守好院子,無論發生什麼聲音,無論是誰,也不準進來。」朱承冠能在衛親王府里妥善安排了這一切,衛親王衛親王妃一點也不知道?不可能,所以朱承冠說的,他在蜀中有人這事兒,很是可信。
奴才們紛紛口稱「是」,把守在院子周圍。朱承宛咽了口水,嘴唇還是乾澀無比,她站在院子里,道:「聞駙馬,別怪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滿堂幾乎把王府後院逛個遍,也沒找到朱承宛的蹤影,累得不行,大冬天的出了一身熱汗。她靠在牆角,用手扇了扇風,氣喘吁吁嘟囔兩句,「跑哪兒了啊,這麼難找。」
牆后突然傳來一聲叫喊,像是個侍女——「不想要命了你!宛小姐說了,誰也不準出院子,誰也不準進院子,你現在還想往外出去,讓主子以為你是往外送信兒的,你還要不要命了!」
滿堂眼睛一亮,這還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找著了!
可是聽著話,宛小姐吩咐把手嚴實這院子?滿堂又看了一眼,這院子,有什麼可把守的——別是約會野男人吧!這可是有損整個瑞王府聲譽的大事兒!滿堂當下就想走,裡面人又道:「送什麼信兒啊,也不知道大公子和聞駙馬到底說些什麼,神神秘秘的。」
滿堂記下這句話,找回到人聲鼎沸的宴會廳里,擠到朱承瑾身邊,耳語道:「主子,奴婢繞了大半個王府才找著,院子可偏僻了,宛小姐讓身邊奴才看管的嚴嚴實實的,誰也不準進出。而且……說是大公子和聞駙馬也在,她們三個,能有什麼事兒……」
朱承瑾也很是疑惑,誰也沒想到,朱承冠色膽包天,敢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事情。
但是朱承瑾想到楚清和傳來的書信,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她看了一眼正坐在一邊,身前一個奉承人都沒有的端雲公主,眉頭一皺,起身走過去。
「公主,我有件事兒想與公主說一句。」朱承瑾款款行禮,看的端雲心裡一陣嫉恨。
「說吧,我可當不起景豫郡主的大禮。」
朱承瑾斟酌話語,道:「剛才有人傳話,說是看見我大哥與聞駙馬在一起,還有宛姐姐……」
她話剛說完,端雲公主猛然站起,身前小几都被掀翻了,端雲厲聲道:「聞衍之跟女人在一起,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