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重算八字
太子和朱承瑾姐妹二人還沒來得及就蘇美人一事再問周皇后,顏庭陸也進來了:「皇後娘娘,齊郡王妃已然進宮,怕是要到了。」
清塵面前的帘子早在太子進來前便放了下來,如今正陽宮中除了沒有宮女侍奉,看不出來什麼異常模樣。周皇後面色也絲毫看不出剛跟舊日故人謀划什麼,眉眼淡淡,「帶人進來伺候吧,瓜果點心,讓人預備好,齊郡王妃懷有身孕,萬萬不可出差錯,懂嗎?」
「奴婢遵命。」顏庭陸身後一溜宮女魚貫而入,腳步輕慢。
這廂布置完畢,那邊齊郡王妃帶著僕從也浩浩蕩蕩入宮了。
對於林念笙這一胎,不僅皇帝看重,太后也問了不少,最關心的莫過於賀貴妃。
劉側妃也好,張側妃也罷,通通龜縮進屋,院門也不許出,敢惹林念笙生氣,賀貴妃得知兒媳有孕昏倒,差點把劉側妃的皮給剝了!
爭風吃醋算得了什麼,要是把皇長孫給折騰沒了,十個劉側妃也不夠補償的!
如今齊郡王府廚子丫鬟,到林念笙身邊宮女侍從,沒別的,一水兒全是賀貴妃親自挑選,送到林念笙身邊。
林念笙心口憋著氣,還得好言感謝,今日進宮原本不打算帶許多人,賀貴妃送來的老嬤嬤面目端然,連聲道不可,非說正陽宮危險,導致齊郡王妃入宮的排場極大,連太后都驚動了。
本來太后對皇長孫也是抱有欣喜之情,聞聽消息,唇角一撇,面露不悅。
秦嬤嬤道:「太後娘娘,這也是齊郡王妃初孕,小心謹慎呢。」
「謹慎過頭,也不是好事兒。如今太子年幼,等未來冊立太子妃,排場都不比小小郡王妃,叫朝野上下、宮廷內外如何看?」
凡事都有規制,違規亂制,是為死罪。倘若現在中宮無嫡子,四皇子如此做法,雖有不妥,卻並不扎眼,但是如今太子明擺在那兒,賀貴妃四皇子一系卻仗著帝寵毫無收斂!肚子里尚且男女不知,就想仗此招搖了。
皇長孫?
歷來也沒有憑藉皇長孫而斷大位的!
正陽宮難不成是何龍潭虎穴,周皇后高居皇后之位,太子位子穩穩噹噹,賀貴妃如此行事,分明是把提防周后之心放在明面上。
而龍潭虎穴正陽宮內,周皇后亦是笑道:「齊郡王妃,身邊這些侍從倒是眼生。」
朱承瑾第一次著重打量林念笙身邊奴僕,奇道:「也是眼生,也是眼熟。這位嬤嬤,我記著,是景福宮貴妃娘娘得用的老人吧。」
「母后恕罪,」林念笙急忙行禮,「我這些日子身子有些不適,母妃特派身邊得力老人前來照顧一二。未曾稟告母后,今日特來請罪。」
說句霸道點的話,宮裡一草一木,都是主子的。
賀貴妃宮人,是景福宮服侍賀貴妃的不錯,可那是宮中人,歸屬管理,全要交由周皇后定奪。只不過賀貴妃勢大,得皇帝寵愛慣了,往日在府里便隨意調遣,如今更是拿景福宮當自己私有財產。自己宮人,贈給自己親兒媳,何錯有之?
一在,景福宮不是她賀氏一己私物。二錯,林念笙只能稱賀貴妃「母妃」,周皇后位居中宮,是所有皇子公主名正言順的母后。
其中關節,林念笙卻是反應了過來,是以今日前來,也是為了請罪。周皇后自然不會責怪有孕在身的林念笙,「賀氏做事一貫如此,非你之錯,無需放在心上。你如今身子重,請起吧。」
「多謝母后體諒。」
諸人落座,周皇後宮中的茶向來一絕,可惜誰都沒有品茗的心思。
林念笙道:「清塵大師安好,母後宮中的茶素來是頂好的,大師以為如何?」
只有清塵笑道:「貧僧喝的一向是山中粗茶,如此精細之妙茶,今日得皇後娘娘賞賜才可品嘗,二者各有禪意,非一言可概之。」
這茶原本就是周家特有,而不是特供,周皇后與清塵,從小喝到大,又哪是第一次喝。
聽清塵一本正經騙林念笙,周皇后居然久違的感到一陣輕鬆,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假出家人,還真是說瞎話不眨眼睛。
林念笙扶了扶有些酸軟的腰肢,與周后道:「母后覺得清塵大師如何?」
「大師佛法淵博,本宮受益頗多。」
「既然如此,兒媳倒有一事,想趁著今日只有咱們自家人,請清塵大師幫忙。」林念笙緊跟著就接話,完全不顧太子嘟囔一句「自家人?」,自顧自道:「往日欽天監所言說辭,未免對景豫妹妹名聲不大好,不如趁著今日請大師批算一二。」
朱承瑾雖然敬畏鬼神之事,那也是因為穿越了一次,實在是心有餘悸。但是八字,她確實是不大信服。如今她是穿越,算的要是這個身體本身八字,還是她的八字,這就是個問題。
周皇后頗為詫異的看向林念笙,她這可真是一步步把自己往死里坑啊,今日進宮,想必也是清塵謀划之內,點頭首肯,「煩請大師批算。」
清塵道:「請郡主將八字寫於紙上,交於貧僧。」
朱承瑾心道,怎麼,又在八字上坑一次?但是一看周皇后暗中點頭,自信周皇后絕不會害了自己,顏庭陸乖覺備上紙筆墨硯,朱承瑾接過筆來,在紙上寫下一行小字。
周皇后卻為林念笙準備了一道問題:「齊郡王妃對景豫的關懷,真是讓本宮感懷,只是一點。齊郡王妃今日又請清塵大師批算,想必內心更是信任大師勝過欽天監。本宮卻有一問,想請齊郡王妃解惑。」
林念笙連道不敢,道:「母後有話,兒媳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齊郡王妃,若是欽天監言辭與清塵大師所算結果不一,當信誰?」
林念笙從未想過這點,在她心裡,清塵就是「世外高人」,欽天監十拿九穩的結果,清塵又與她有淵源,怎麼也要與欽天監說出一樣的結果。周皇后此問,著實問的她心慌。
「兒媳舉薦清塵大師,自然信得大師。」
周皇后滿意一笑:「那好,本宮也信大師。只是如此,欽天監豈非學藝不精,或是刻意構陷郡主?其心可誅!」
林念笙額角劃過一滴冷汗,周皇后,太狠的心!太厲的眼!
欽天監賀大人,那是賀貴妃親親的一家人,父兄都在,不然怎麼能算出郡主奇差的命格。若是結果不一,要麼讓她承認自己信錯了人,那她往日什麼佛門淵源也都成了笑談,要麼就將賀家送出去。
林念笙此刻只能寄希望於清塵大師,畢竟她也求過清塵,而清塵說的那句話是,是什麼來著,對了!清塵當時說的是,「王妃放心便是,幫襯故人,本就是情分。雖說貧僧出家人六根清凈,但是大道無情,其上有情。」
林念笙心下平靜許多,垂首,「母后說的有道理。」本想坑害景豫,局勢卻一朝反轉,橫豎都成了她不對。
清塵念了一聲佛號,「皇後娘娘,已有結果了。」
「結果如何?」不僅朱承瑾朱承清,林念笙才是最為關注的。
清塵在帘子後面,都能感覺林念笙灼灼目光,灼燒過紗簾,燒到了自己身上。
「欽天監所言,的確有所依據。郡主與聞家的確不合,」清塵此言一出,林念笙的心算是放下了。
見林念笙鬆了口氣,清塵緩緩而笑,「卻不是郡主的命格不好。正如郡主求籤萬物逢春,郡主此等八字,乃是上佳命格,生而皇親貴胄,一生雖有小小波折,卻不折損榮華。」
完了,林念笙又開始提心弔膽了。
周皇后道:「哦?大師何解?」
「聞家一族,古居西南。從祖宅,到如今家宅,全數選與西南方位。然,西南後天為坤,先天為巽,從堪輿學上說來,屬陰之地。」清塵所說的故人,可並非林念笙,自然不會再給林念笙面子,「若是只看這點,郡主八字尊貴,然而不是至陽至剛,反被聞家所誤。當然,這只是貧僧一家之言,世上八字不和在一起的很多,總不能各家各人八字都是十分合適的,只是有調解之法,何須執著於此呢?」
太子笑道:「大師說的是,拘於命格,何其謬哉。」
何其謬哉!
周皇后道:「話雖這麼說,到底是欽天監不知何謂,妄下斷論!」
太子起身一躬:「兒子自會稟報父皇此事,母后還請萬萬別因此動怒。」
「這就去吧,就說齊郡王妃覺得欽天監為郡主所算之命格不準,特請清塵大師前來,這才得以了解真相。再問欽天監,哪有以聞家斷郡主命格道理!這是齊郡王妃所問,更是本宮所問!」周皇后將林念笙扯進泥潭,林念笙現在是哭都哭不出來。
清塵是林念笙請來的,重算八字,是林念笙提起的。
可真是賀貴妃的好兒媳,周皇后笑著看林念笙滿臉冷汗。關懷道:「怎麼臉色如此難看,快,召太醫來!」
太子去見皇上的時候,正巧皇帝正在看奏章。見太子來了,道:「怎麼這個時候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太子面見君父,自然先說正事,不急敘父子之情。
皇帝皺眉:「哦?齊郡王妃提出此事?」
「正是如此,」太子站著回話,「多虧了四皇嫂,若不然還真是委屈了景豫姐姐。」
太子又道:「堂堂欽天監,所正職是觀天象推節氣制曆法,誰給他們、誰命他們敢為景豫姐姐算命格,敢在尚未指婚之時給景豫姐姐與聞家推算!其心之狠險,還望父皇明鑒!」再論家法,「父皇,您與瑞親王叔,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待您是皇兄,為君為兄。您待他為臣弟,是臣是弟,此等情勢,不嚴懲欽天監,豈不讓瑞親王叔寒心。」
賀貴妃抬轎子,費盡心思找來的兒媳砸場。
把自己一家,欽天監姓賀官員全數弄得罷官。
賀氏外戚再親,親不過同胞兄弟瑞親王。
尚有一點,若是瑞親王寒心,朝臣宗室如何看?自己妃子做下這等事,若不是愛寵,皇帝宰了賀氏都行,此時卻還要好言道:「驥兒,你還得好好安撫一下你景豫姐姐,這事兒……只是賀氏思量不夠,並非你四哥之過錯。」
太子道:「兒臣明白。」
「你們兄弟和睦,朕便放心了,你為太子,更要大度包容,懂嗎?」皇上有些疲憊,「端雲雖不懂事,千般萬般的不好,也是你的姐姐。血緣至親,骨肉情濃啊。」
「父皇放心,」太子即使再怎麼不情願,也得一副聽從教導的模樣,「兒子自然是明白的,不過是讓姐姐別一錯再錯,我若隱忍不發,父皇想必才要擔心吧。」
皇帝一想也是,萬一太子面上親善心裡記仇,那等百年後,他這些兒女不是更加可憐。
可是太子的心思,皇帝的確是猜不到。當年說要送三位皇兄大禮,皇帝何嘗不是盯得緊之又緊。
周皇后早就教導過太子了,私人小小恩怨,若是威脅到太子位,全是得不償失。
林念笙從周後宮里出來,賀貴妃遣人來接,林念笙滿腦袋的官司,道一句「身子不適」匆匆回府,閉門不出。
賀貴妃在宮裡盼不來兒媳和孫兒,反倒盼來賀家一系全數奪了官職的消息。
還是未來孫子的娘親手造成,賀貴妃暗罵一聲「喪門星」!
而周後宮里,朱承清笑道:「恭喜妹妹。」
洗清八字不詳命格的謠言,又得了毀容一案的線索,朱承清心情極為不錯。
皇后道:「本宮留景豫郡主,婉和縣君再說些話,太子,你親送清塵大師出宮。」
太子今天一天什麼沒幹,儘是四方奔走了。送完倆姐姐去找皇帝,找完爹再送親娘故人出宮,還不知道倆人啥關係。太子覺得自己儘管年幼,但是頭髮也要愁光了。
清塵大師與太子走在出宮道路上,二人都不主動開口,只有步伐聲響徹。
「太子可有話要問貧僧?」
「大師可有真相告知孤?」
二人只此一句,直到宮門,也靜默無言。
宮門分別之際,太子站在車前目送,清塵不急著上車,反而掏出一串菩提手串。
「大師上一次贈我心經,這次贈我手串,孤倒沒有什麼回禮,是失禮於大師了。」太子伸手接下手串,菩提子顆顆都光澤十分,握在書中舒適非常。
「太子有疑問,可去問皇後娘娘。」清塵低語一句,快的讓太子覺得自己在幻聽,而後提高音量,「太子客氣,貧僧受齊郡王妃所邀進宮,太子卻親送貧僧出宮,如此大禮,貧僧有愧。」
「大師慢走,孤便不再送了。」太子將手掌連同菩提串掩在袖子中,與清塵分別。
周后留下二姐妹,也不是為了別的,正與太后所問一樣,先問朱承瑾楚世子人品如何,可還滿意?
又將自己所知楚家,告訴了朱承瑾。
「靖平侯祖上,娶得是榮昌大長公主,留下丹書鐵券。現在西北塞外、江南駐軍分別是津北侯、靖平侯、周家與陳家。如今的靖平侯夫人,你也不必擔心,性格人品,陳昭儀也是極為了解的,我與她問詢過。」好處說了,自然也要說注意之處,「他家卻有一個老太太,其他不要命,要命的就是輩分高,是楚清和的親奶奶。孝道一詞,時時刻刻都能壓死人。現在的靖平侯小時便被抱在祖母跟前養著,與楚家老太太母子情分淡薄,是以楚家老太太尤為偏心老二一家。靖平侯一家,受了不少委屈,不過,待你嫁去,以後趁機分府,也便罷了。若是與他們鬧起來,反對你名聲不好,切勿因小失大,切勿圖一時之快。」
朱承瑾稱是。
「不過,你到底是郡主之尊,她們若敢欺你頭上,也不必客氣。左右,咱們家女孩兒,還能被欺負了不吭聲?母后與我,會為你做主。」周皇后又關懷朱承清,「婉和是姐姐,與王府二小姐的婚事,也該著手。妹妹先嫁了,姐姐還在家,沒這個道理。我看津北侯府二公子不錯,只是不知你二姐又作何打算。」
朱承清還是個縣君,朱承宛那個心性與處世態度,害誰家都不大合適。
但是嫁給一些丁側妃所提出的沒落貴族,更不可行。
既不能高嫁,更不能下的大發了,周皇后一時也挑不出什麼好人家。還得能降服住朱承宛那等品性的人家,不能任由他作亂。
瑞王因憐惜朱承宛,想將二女許配津北侯府,其餘人卻都屬意朱承清。
津北侯夫人也為難,她原本看朱承宛不錯,但是此時也要拍拍心口出一口氣,幸好沒娶進家門,不然二兒子可要受苦。
但是她卻也不怎麼喜歡朱承清,只一點,朱承清心思只在利而不在人。
朱承清所看重的,是津北侯府二公子,卻不是她兒子這個人。
若不是非要與瑞親王府聯姻,來打消皇室對自家的疑心,她也是不會勉強兒子的。
可是再細數,瑞親王府大小姐早嫁,四小姐年紀尚小,與二公子不盡匹配。
罷了罷了,面見瑞王,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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