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周皇后
「娘娘,安國公家的夫人遞了牌子明日來拜見您。」
宮女端著水來給周皇后凈手,正陽宮擔任鳳儀女官的顏庭陸一邊回稟一邊給周皇后挽袖脫鐲,動作小心謹慎。低眉垂首,俱是恭敬,她在宮裡這麼多年,學來學去都是學的怎麼伺候主子,對上位者的心思也能摸到兩三成,取了柔軟帕子來給周皇后擦拭手上水珠,對著小宮女吩咐道:「端下去吧。」這就是讓小宮女們都避諱下去了。
小宮女們柔順的應了,只留周皇后和顏庭陸主僕說話。
周皇后三十過半,母儀天下的氣度早已浸入骨子裡。她身子素來不太康健,臉上總帶著一抹蒼白,若說朱承瑾沉靜自持像溫水,周皇后的眼神,就如同刺骨寒潭,即使這位病懨懨的皇後娘娘笑的如沐春風,後宮諸人也覺得如芒在背。
周皇后看著顏庭陸細細將她手指擦乾淨,緩聲道:「她哪裡是看我,想必明兒一早安國公夫人剛到,賀貴妃就要來將她帶走了。」
顏庭陸道:「貴妃娘娘行事,也太霸道了些。」
「她心裡原本就對我不忿,十幾年來平日行事處處想壓我一頭。」
說起這事,賀貴妃一直不服的,就是周皇后做了皇后。
皇上登基前,還是個普通皇子時候,親爹先皇寵妾滅妻,太后當時貴為皇后,也沒能給兒子掙來一個王位。先皇最寵愛白氏,白氏兒子尚在襁褓,就封為順王。不是太后不聰明,實在是敵人太強大。
所以即使當初的皇上是皇子,也沒什麼人願意把閨女嫁給他做個前途未卜的正妃。
賀氏應運而生,她娘家最大的官兒不過是正八品的欽天監主簿,先皇再怎麼不拿嫡子當人看,也不能就讓兒子娶這麼個正妃。但是正妃做不了,可以做側妃。賀氏微末之流,居然能成皇子側妃,再進一步冠寵後宮為貴妃,著實讓許多人咬著牙恨她。
可是賀貴妃不服氣啊,皇上入主乾安宮的時候,整個後宮數來數去,也就是賀氏跟著皇上的年頭久,受到的寵愛多,並且位份最高。賀氏滿打滿算,這皇后的位子也該是自己的啊,怎麼沒過幾天,她們這些老人還沒得到封賞,皇帝就要從朱雀門迎娶正宮皇后了呢?
周家女,周家女何德何能?!
她剛說過這話,就被沈太后叫到壽康宮狠狠訓斥——「周氏何德何能?本宮今日告訴你,周氏太祖是開國元勛,她父親鎮守西北三十載,家裡兄弟哪一個不是朝中年輕才俊?周家人為這江山灑下多少血!你為側妃時,不懂規矩我不怪你,今時今日,你若還這麼愚蠢,最好先看看你脖子上有幾個腦袋!」
「皇帝心疼你,想著迎娶皇后之後,封你一個貴妃。本宮看你宮規尚未熟讀,封妃之事暫緩吧。」
就一句話,賀氏本該在迎娶皇后之後,就有皇后和太後下旨封貴妃,可是太后硬是壓著,連以前在皇子府里的侍妾都被封了九嬪,自己的封號遲遲還沒下來,賀氏才算真坐不住了。
賀氏的這個貴妃封號,直到她畢恭畢敬對皇后表了忠心,才算是定了下來。
周皇后本比賀氏年輕,但是家族底蘊在那,十個賀氏加起來也鬥不過周皇后。皇帝原本要選給賀氏的封號是榮、華、庄、端幾個字其一,來問周皇后意見。
周皇后笑著搖了搖頭,道:「皇上選的自然是好,可是我瞧著賀氏對太后,對我都十分恭敬,不妨封號選用『恪』,先前的事兒,大家嘴上不說,心裡難免有些想法。如今選用恪字,也算是讓諸人看看,賀氏是守禮的人。」
皇帝贊道:「梓潼想的周全,就按你說的做吧。」
什麼是恪,恪守本分,恭敬謹慎!
殺人不用刀,為的是誅心。光是這個字就無疑隔空諷刺了賀氏,所以賀貴妃是萬分的不喜歡「恪貴妃」的封號,宮中奴才也都稱賀貴妃。周皇后輕聲咳嗽一陣,顏庭陸要來給她順背,被她揮手拒絕了:「老毛病,不妨。安國公,我記得是管著宗人府的,賀氏頻頻召見外臣之妻,也是生怕皇上不疑心四皇子。」賀貴妃什麼都好,就一點,兒女緣太薄,周皇后尚且有一子一女,賀氏受寵多年,就得了個四皇子,疼愛的跟眼珠子也沒什麼兩樣了。
顏庭陸焚上寧心靜氣的香,伺候周皇后歇息,笑道:「奴婢不懂這麼多,只知道娘娘您說的,都是對的。」
周皇后道:「貧嘴,我記得明兒景豫要回宮,你去吩咐弘文館,讓世子休息一日,去壽康宮陪陪母后和郡主。」
「是,奴婢省得。娘娘是真心待郡主和小世子好,郡主也是真心敬愛您。」周皇后輕聲咳嗽一陣,顏庭陸要來給她順背,被她揮手拒絕了:「老毛病,不妨。安國公,我記得是管著宗人府的,賀氏頻頻召見外臣之妻,也是生怕皇上不疑心四皇子。」賀貴妃什麼都好,就一點,兒女緣太薄,周皇后尚且有一子一女,賀氏受寵多年,就得了個四皇子,疼愛的跟眼珠子也沒什麼兩樣了。
顏庭陸焚上寧心靜氣的香,伺候周皇后躺下,笑道:「奴婢不懂這麼多,只知道娘娘您說的,都是對的。」
周皇后道:「貧嘴,我記得明兒景豫要回宮,你去吩咐弘文館,讓世子休息一日,去壽康宮陪陪母后。」
「是,奴婢省得。娘娘是真心待郡主和小世子好,郡主也是真心敬愛您。」
周皇后嘆息一句:「郡主外家姓沈,全天下讀書人哪個不崇敬沈家呢?我兒中宮嫡子,古往今來不能走到最後一步的太子太多了,為娘的,哪個不是一心為子女打算。」
顏庭陸一生基本是老死宮廷的命了,操心事情只嫌不夠多,也不打算嫁人生子,但是她有個侄女。也是好笑,顏家為了生兒子,生了八個閨女才得一個兒子,九個孩子就按著順序起了名字。
偏偏她這個弟弟不學無術,只得了一個嫡女,那份驕縱勁兒啊,就別提了。
周皇后那雙眼一掃,就知道顏庭陸心中所想大概,背後靠著軟枕,她現在一絲困意都沒有,願意跟心腹女官說上幾句話,深宮畢竟太寂寞了。「顏家人又為難你了?」
顏庭陸道:「叫娘娘笑話,奴婢家裡的混人實在太多。他們說奴婢雖是鳳儀女官,但是是未嫁女,在家從父兄,娘娘知道奴婢父親早逝,也沒兄長,只有個弟弟。」
「混人太多,且太蠢。顏家能有今日,不是全因你?你若真的跟他們翻了臉,他們能落下什麼好處不成?」周皇後日常生活里,真的沒見過太蠢的人,顏家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認知,也讓她知道了,其實人有心計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毫不講理的愚蠢陰狠。「這次又讓你做什麼?」
「不瞞主子,奴婢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不知從哪聽說,昭華長公主和景豫郡主喜愛參加花會,約著各家小姐踏青,非要奴婢將侄女送到長公主身邊。」顏庭陸到底猶豫著,沒能忍心跟家裡人撕破臉,或者說,她自己不能親自撕開這層遮羞布,得借別人的手。
周皇后笑了笑,唇角都帶著冷厲的鋒銳:「也不知道受了哪個攛掇,把主意打在昭華和景豫的身上,」拍拍顏庭陸的手背,「你只管帶去就是了,昭華和景豫不是那麼容易被算計的人,此事說不準就是你與顏家脫離開的契機。過段時間,從顏家旁支過繼個孩子給你,才算圓滿。」
顏家剛動一步,周皇后已然將軍了,實力差距太大,顏庭陸更心悅誠服:「一切全憑主子做主。」
周皇后心思用的不少,有些乏累,讓顏庭陸伺候著自己歇著。
再醒來,天邊微微發白,正陽宮裡宮女內侍腳步輕輕的忙活了起來。壽康宮更是熱鬧一片,太后與孫女分別不過幾日,已經是想念的不行了。
第一個踏足正陽宮的卻不是景豫郡主,更不是安國公夫人,正是昨晚還被周皇后掛在嘴邊的,當朝嫡長公主——昭華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