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是否治病？
葉萱整個人的邏輯，錯有錯的規律，任何不合理的地方，她能自動跳過去。
她不會去想，沈銘忽然變得這麼大。
一時沈銘在她記憶中還是小朋友，一時沈銘說有了喜歡的女孩子，葉萱也能接受。她把所有邏輯上不合理的地方，都自動修正，不會去糾結不合理的地方……這是葉萱的狀態，精神出了毛病，所以她是個病人。
安東尼醫生並不認為這種狀態是痊癒，可沈銘希望他母親能過的快樂，痊癒有什麼用，反而可能危及葉萱的生命。
厭世、抑鬱折磨著她。
沈銘能為她虛擬錯亂的記憶搭建一個伊甸園，沒什麼不好的。
「她在講邏輯性。沈先生，如果她的癥狀繼續加深，她或許能『痊癒』……我是說，回到從前抑鬱的狀態中，脫離現在毫無邏輯的思維。她會變得清醒，您想要這樣的清醒嗎？」
清醒了，就是重度抑鬱。
冷漠、厭世、自殘、輕生，這些辭彙，都是抑鬱症患者的所擁有的。安東尼醫生的話，讓沈銘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他才問道：
「就像我們曾經討論的那樣，她不可能再有真正的痊癒，我是說心理健康，不僅有抑鬱的情緒，還能感知生活中的快樂，對明天有期待——這些，我的母親都沒辦法辦到，對嗎？」
「沈先生，您母親的病症十分複雜，她對我而言也是一位特殊的病人。您要相信，抑鬱症是能被治癒的，可就像我們討論過無數次的話題，您願意讓她冒這個風險嗎？」
葉萱的病症，安東尼醫生充滿著濃厚的興趣。
可葉萱不是普通的病人，可以讓他盡情試驗治療方法。她有一個具備心理學知識的富豪兒子，又不缺錢，可以讓葉萱後半輩子都活得輕鬆，所以不願意去冒險。
良久后，久到安東尼醫生都認為，這次又沒有希望了，沈銘卻忽然開口：
「治癒的幾率有多少？」
安東尼醫生愣了愣，依舊選擇了說實話：
「不超過30%。」
太低了！
沈銘下意識想要拒絕：「如果繼續保守治療呢？」
「那就只有催眠了，深度催眠，讓她忘記自己的邏輯性。」
打開瓶子氣泡會冒出，不想把酒倒出來，那就給瓶口再加一個塞子唄。沈銘可以選擇催眠，作為家屬，這是沒有危險的保守治療，沈銘只需要付出每年維持snow—white運轉的費用——安東尼醫生不知道沈銘有多少資產，僅從眼下來說，他負擔整個snow—white的醫療和人工開銷，是比較輕鬆的。
出乎意料的是，沈銘這一次卻沒有強硬拒絕。
「請讓我想一想，我需要考慮后才能給您答案。」
……
「安妮公司有反饋了！」
親眼看著安妮的社交賬號發表聲明，太陽衛視終於相信，安妮和她的團隊，是真的想「和解」。
「這期《最強探險》肯定要繼續錄製的，雖然不知道安妮團隊是什麼意思，但既然是他們的要求，我們盡量辦到，對方的誠意也展露，到了咱們表現誠意的機會了。」
為什麼要把《最強探險》錄下去？
錄製到郭泰西和安妮下水時，就戛然而止，安妮現在肋骨受傷，人在哪裡住院太陽衛視都不知道，顯然不可能讓安妮補錄鏡頭……就算已有的素材能剪成一期綜藝吧，郭泰西、宋雅雯、姚樂樂等人的鏡頭，肯定需要補錄。
台領導把任務下達到節目組，節目製片頭都快炸了。
后兩個不說，郭泰西是誰呀？
安妮是眼下最火的流量女星，郭泰西就是流量男星，太陽衛視是不用將某個明星看得太重，但人家檔期滿滿，也不是你召之即來的存在。
「不管了，先聯繫郭泰西那邊，實在不行，再找雷霆影業幫忙，《斬魔》開播在即，雷霆影業總不會只讓我們著急吧？」
宣傳不到位，電視台廣告賣不到高價。
雷霆影業是把首播權賣給太陽衛視了，但首輪播放收視率不高，接下來的版權怎麼賣？這件事，又不是太陽衛視一家的鍋，必須讓雷霆影業一起背。
溫東隅遲疑道：
「安妮其實不用補拍，我記得她和郭泰西都有水下攝影機，就在他們手腕上帶著，安妮被救上岸時，她那台水下攝影機還沒丟失，後來她就被送上了飛機……」
其實不僅是安妮的攝影機沒丟。
郭泰西的也沒丟呀！
不過這兩天，大家都陷入到低迷的情緒中，從來沒有想過這期《最強探險》還有機會播出，誰去查看郭泰西的那台攝像機呢？
「快找找！它可能拍到了安妮遇險的畫面！如果這期節目能照舊播出，可能會創下收視率新高！」
節目製作人的表情變成了狂喜。
大家好不容易把郭泰西那台迷你水下攝像機翻出來，耐著性子從頭開始看——咦，郭天王深諳觀眾的想法呀，沒有拍什麼水啊，水下鐘乳石呀，他的鏡頭大部分時候就集中安妮身上。
安妮穿著紅色的潛水服，身材被勾勒的纖毫畢現，她潛水的姿勢很漂亮，在水中下潛時，漂亮的好像是人魚。
忽然，一個黑乎乎的，大概有半人高的不明生物沖向鏡頭，郭泰西的鏡頭開始晃動，三人被撞開分離。
地下河變得渾濁。
郭泰西的鏡頭只拍到了安妮紅色的潛水服閃過，大概此時潛水教練已經抱住了郭泰西，往水面拖。
「從鏡頭裡，才能看出安妮當時和郭天王、潛水教練是兩個相反的方向，但他們人在水下的話，視野還不如攝像機……他們是看不清安妮的情況。」
製作人明白，可是觀眾明白嗎？
這段視頻如果被剪進節目中，估計安妮的粉絲，能立刻和郭天王的粉絲開撕。什麼見死不救，獨自逃命等帽子，都得戴到郭泰西頭上。
製作人能看明白的事兒，溫東隅也明白。他想到郭泰西當時的表現，真有點一言難盡——可這才是真實的生活啊，現實又不是電影，哪有那麼多奮不顧身的捨命相救。
郭泰西做不到沈銘那樣，才是人之常情。
是的，他或許是對安妮有好感，可那好感份量不夠打敗人類面對危險的恐懼本能，又有什麼奇怪的？溫東隅能理解，粉絲們卻不會這麼理智。
製作人說的沒錯兒，視頻要是曝光，郭泰西的事業肯定要面對考驗……這是把郭泰西往死里得罪的事兒，節目組沒人想背這個鍋。
「就算不公布，這下子，肯定能讓郭泰西同意補拍了。」
好了，沒想到還收穫了一枚驚喜。
郭泰西的攝像機里有如此勁爆的畫面，製作人簡直不敢想，安妮那台攝像機里又有什麼——可是安妮遇險的第一手資料呀。
製作人由垂頭喪氣，變得興高采烈。
宋雅雯是雷霆影業的藝人，為了《斬魔》的收視率，她不來補拍，公司也會壓著她來。
姚樂樂么，她都不知道是被誰塞進《最強探險》的，憑什麼不來補拍？
……
「什麼！《最強探險》照常播出，讓我們去補拍鏡頭？」
姚樂樂睜著眼角快開到鼻樑的大眼睛，滿臉不情願：
「都瘋了吧，不是聽說，肋骨都斷幾條，還惦記著綜藝呢！好呀，她能補拍，我有什麼不能拍的，人家都是帶傷上場了——不過先說好，我是不會潛到地下河的，那裡太危險了，我拿命去博個綜藝？我又不是傻！」
媒體也很廢物，給了他們素材，連曝光個戀情都毫無影響力。像安妮這樣形象乾淨，年紀不大，顏粉多的明星，不管男女，戀情曝光都會對他們的事業造成影響。
姚樂樂暫時沒有看見這種影響。
沒有大規模的脫粉行為，叫她十分不爽。她又不敢買水軍抹油添醋，上次的教訓，讓姚樂樂痛定思痛，決定不再自己上陣和安妮拼殺。
經紀人不了解姚樂樂的心思，不過他知道姚樂樂不喜歡安妮。娛樂圈年輕一代的女星，誰又喜歡安妮了，一個人把大家的風頭都快搶光了。
知道姚樂樂妒忌、厭惡著安妮，經紀人說話也挺有意思：「別人怎麼拍我們可不管，樂樂你是不能下水的，經過這個意外，《最強探險》哪敢叫其他嘉賓再下地下河？補拍的是地面的鏡頭，有潛水的鏡頭，肯定是用替身來完成。咱忍耐下，《最強探險》的收視率向來不錯，綜藝又是能圈粉的類型，你沒見現在大小明星爭先上綜藝，不就是為了圈粉？」
姚樂樂嘟著嘴同意。
她這個新經紀人，能力也不比梅麗差嘛，態度卻要好很多。姚樂樂現在都不明白，梅麗怎麼會主動離開，她恨死對方了，當時正是她的低潮時期，梅麗卻提出了解約——姚樂樂是不會去承認，她那一巴掌，打掉了她和梅麗經紀人的情義。
反正，都是別人的錯。
她怎麼會有錯？
……
都是別人的錯，曾穎怎麼會有錯！
與姚樂樂腦電波達成奇妙同步的，還有曾穎的公關carol，她總算又搞定了ucla醫療中心的入院手續。看，沒有沈銘，這世界照常會運轉，又有多了不起呢。
「您和王卓的電話，我讓人補辦好了，聯繫方式也是有備份的，除了需要換一個醫生，您並沒有失去更多對嗎？ucla醫療中心是權宜之計，我會替您聯繫到更好的醫生，您不喜歡醫院的話，我們可以去療養院休養，比如加拿大紅楓療養院……歐洲也行，那裡氣候宜人，也遠離媒體。」
carol守在曾穎的床頭絮絮叨叨。
ucla的醫生，在得知曾穎獲得阿克曼醫生的診治，甚至為她制定了特殊的復健計劃后，嘴裡沒有說啥，眼神里的惋惜carol無法無視。
「阿克曼醫生絕對是這個領域最頂級的專家。」
carol心裡知道，這多半是真話。
可她不能承認呀。
她和王卓可不能膽怯，他們是曾穎的團隊，是曾穎的左右臂膀，曾穎平時很強勢，此時卻很脆弱……carol將自己看成了曾穎的護法金剛，她得保護對方。
carol在曾穎面前信心滿滿，私下裡，十分擔心尋找和阿克曼同等級醫生的事兒，忍不住和王卓商量：
「沈銘向阿蘭導演爭取的五個月時間，可是只剩下四個月，他能把穎姐趕出療養院，也能取消阿克曼醫生的預約，誰知道他會不會在阿蘭導演那裡使壞——我倒是不認為，他能影響到阿蘭導演的承諾，但這種事，主動權應該掌握在我們手裡，而非沈銘那裡，不是嗎？」
王卓表情凝重，「我正要和你談這件事，我與阿蘭導演聯繫過，他表示，之前給的已經是最長期限，如果穎姐不能準時回歸劇組，她會失去這個角色。這是我們都不能承受的結果，我認為沈銘在其中搗鬼了！」
王卓一說，carol也很憤怒。
她還記得之前的過節，原來安妮是沈銘的小情兒，怪不得沈銘當時那態度，連她打電話求和，對方都是讓助理接的……真是的，什麼玩意兒，一個大男人，氣量也太狹隘了！
carol很認同王卓的分析，「他一定是使陰招了！我雖然討厭這人，也不得不承認，他具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和人談判時，沈銘的氣勢太足了。
不論是carol還是王卓都辦不到。
明明曾穎是13座影后獎盃的持有人，是華語電影圈的頂級女演員，在華語娛樂圈，carol和王卓是受人追捧的，在哪裡都橫著走，想搶誰的資源就搶誰的。
但在好萊塢，在華納，在阿蘭·勒孔特等國際大導演面前，她和王卓，腰桿彷彿不能像沈銘挺得那麼直——carol拿不出沈銘那樣的信心，因為她知道，華納的電影並不是非要選擇曾穎。
曾穎在好萊塢，沒有必不可缺的競爭力。
沈銘那樣幹事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又不是他手底下的藝人，比如安妮那小賤人，所以沈銘才強勢，才不怕弄丟演出機會！
……
阿蘭覺得鼻子有點癢。
他不知道有人在背後腹議他。
當然，他現在是挺著急的，倒不是因為沈銘在背後使壞——沈銘又不傻，跑到阿蘭·勒孔特面前破壞曾穎的機會，如此前後不一的行徑，影響的不僅是他的形象，連帶安妮在阿蘭心中的印象也受損。
阿蘭咬死了曾穎不能推遲回歸劇組的時間，是因為華納和他本人都認為，要儘快完成曾穎參演電影的拍攝工作。《夢中婚禮》這個項目，華納不急著啟動，阿蘭·勒孔特要趕著明年結婚紀念上映，心裡是急的。
如果曾穎無法準時回歸拍攝，他只能縮短她的戲份，將她由女二號變成邊緣人物，要麼就重新找個女演員來替代她……後者，會延長拍攝時間，與阿蘭啟動《夢中婚禮》的計劃衝突。
阿蘭·勒孔特擔心的，不是曾穎的傷勢，而是他《夢中婚禮》的女主角安妮。
「親愛的，聽說你受傷，我和瓊都擔心急了！上帝保佑，你能平安獲救，沈真是一個勇敢的男人，瓊說她簡直可以用你們的故事寫一本新書……你們是真的在一起了吧？」
面對阿蘭的關心，安妮沒什麼好隱瞞的。
她眼下唯一覺得說話不方便的，就是李舒耳也呆在病房中，李大小姐踐行了對其父親的承諾，真的抽出空來醫院陪安妮。
看那精心打扮，偏偏又要努力做到無痕迹的心機，李舒耳肯定是想來見沈銘的。可惜沈銘人不在醫院，李大小姐撲了個空，只能不情不願，在病房裡和安妮大眼瞪小眼。
安妮才懶得慣著她。
討好李東海沒問題，討好李大小姐？安妮骨頭不至於那麼輕。這時候，阿蘭打來的視頻電話，讓安妮趁機脫離了尷尬。
她沒管李舒耳的驚奇，徑直用法語和阿蘭交流：
「您看看，我除了不能做劇烈運動，活動是自如的。沈銘的行為很勇敢，他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也叫我傾心不已，但拿我們的故事寫書？我並沒有認為我們的事有多麼轟轟烈烈，再高調的愛情，最終也會歸為平凡不是嗎？您和瓊和睦的幸福生活，才是我所嚮往的——我的朋友，我向您保證，我一定不會缺席《夢中婚禮》的拍攝，我一直期待著去您和瓊的莊園做客！」
視頻那頭，出現了瓊的臉。
她和安妮飛快打了個招呼，看起來，她正在丈夫的劇組探班。
阿蘭不住點頭，「你說的太好了，轟轟烈烈的愛情都會歸於平凡，但平凡不是冷漠，而是愛變得內斂，這是我近年才領悟到的哲理——小姑娘，你才19歲，你應該更有活力一點，好好享受你的愛情，你所遇到的英俊而勇敢的男人！不得不承認，我對沈的印象改觀很大，當然，這個話我是不會當著他說，你知道，他完全是一個精明的商人，我可不能同他一起約咖啡館。知道你的傷勢沒有大礙，我和瓊就放心了，還是那句話，我們期待著你來莊園做客，ok，我同意你帶上沈！」
阿蘭說著，自己都笑起來。
安妮接了不少問好的電話。
甚至在兩個小時前，高駿在明珠市轉機，還特意來醫院探望過她。其他的，零零總總的問候，她也收到不少。
偏偏是李舒耳來探病，就遇上了阿蘭·勒孔特。阿蘭又不是好萊塢大明星，隨便拎個華人出來，可能聽過阿蘭的大名，和他本人不見得能對上號。
然而李舒耳不同呀。
李舒耳在電視台上班，算是半個圈裡人。
因為沈銘的緣故，李大小姐為了和心上人有共同話題，沒少在相關領域下功夫——她覺得阿蘭有點眼熟，再結合名字，李舒耳等安妮掛了電話，不是特別確定問道：
「剛才和你通話的，不會是法籍導演阿蘭·勒孔特吧？！」
安妮點頭，「很奇怪嗎？我是藝人，認識幾個導演，挺正常吧。」
李舒耳想，正常個大頭鬼。
認識好萊塢導演，人家就會打電話來慰問嗎？何況她分明聽見什麼《夢中婚禮》，安妮要演好萊塢電影了難道！
等等，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連阿蘭導演都知道安妮和沈銘在一起了……李舒耳好心塞。她也好奇怪，不是說安妮是小城市貧民家庭出身的，從前又是個學渣，到底是哪裡學的法語？
發音標準，說的又好又流利——幹嘛要這麼優秀？當一個明星，也需要這麼多技能么！
李舒耳瞪著眼睛，好像一隻氣鼓鼓的小青蛙。
安妮詭異讀懂了她的表情。
姑娘，對我賣萌沒用啊，我又不彎。有力氣應該沖著沈銘使啊……當然，沈銘敢不敢接受，安妮不想討論其幾率。
……
療養院，沈銘遠遠看著。
葉萱的「拍戲」，進行的不太順利。
她有了邏輯性。
她開始對周圍的環境，包括整個「劇組」，都有了疑惑。
「導演，我們不用換地方嗎？」
「這場戲，我是不是已經拍過了。」
「燈光師還兼職客串好幾個角色？劇組的經費也太緊張了吧。」
——是的，安東尼醫生的提議，他必須該好好考慮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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