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孟大夫
杏林谷的一部分被隔離了起來,除卻大夫和病患,任何人不得靠近。
所有進去的大夫都全副武裝,三層口罩,外面罩著白色的長袍,戴著手套。
這種病有傳染性,人對人的傳染,最具傳染性的就是患者吐出來的黃色粘痰。
但凡進入這藥房的,有此癥狀的病患,都被帶到了隔離處,隔離起來,不能與外人接觸。
動靜鬧得很大,前來買葯預防的人就更多了。
草流城的百姓很知理,因為經常遇到疫情之事,他們很是明白這東西來的有多快。有時來勢兇猛,根本讓人措手不及,這時不買葯預防,說不定到時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遊走在隔離區,孟攬月看著那些在枝州瘟疫中時還是病患的小學徒們,現在果然成長了。
大概那時的瘟疫讓他們印象太深了,深知這東西的危險,所以現在,也根本顧不上害怕,只想儘快解決了,讓這東西徹底離開人世間。
這些患者之中有很嚴重的,嚴重的表現便是咳嗽,那咳嗽的聲音簡直驚天動地,而且咳出的黃色粘痰也是一堆一堆的。
酒味兒沖鼻,這是用來殺菌消毒的,都是烈酒。若是不戴著口罩聞這酒味兒,非得被熏醉了不可。
隔離區外面,護衛嚴守,他們也都戴著口罩,乍一看很是嚇人。
白無夜沒被允許進來,當然了,他是想進來的。
不過孟攬月直接告訴他進來無用,幫不上什麼忙,反而礙眼。
由此,他就只能在外面等著了。
兩天的時間下來,隔離區里又多了將近十個病患,病情或輕或重。而且,也不知有沒有人被他們傳染。
這兩天來,孟攬月和徒弟們都在隔離區里沒有出來,白無夜一直在外等著,也不禁愈發的焦躁。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隔離區裡面,那些病的較輕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控制。
葯是孟攬月配出來的,熬了一天一夜,突破了。
但是,病的較重的,葯卻是不怎麼起作用。就算加大了藥量,也還是不行。
所以,這藥方勢必得換才行,而她也正在突破當中,還得繼續熬。
到了用飯的時辰,眾人輪換著去後院吃飯。
後門處設置了清洗消毒的專用地,地上還有一個火盆,但凡從裡面出來的人,脫下的口罩手套外袍等東西都得扔在裡面一把火燒了。
從裡面出來,孟攬月就瞧見了白無夜,他坐在桌邊,正在等著她。
把身上的東西都摘下來扔到火盆里,孟攬月開始清洗自己,洗的格外認真乾淨。
烈酒刺鼻,她極不喜歡這種氣味兒。那時和胡桑去喝酒,那酒味兒淡淡的,還帶著一股香氣,那才是能喝進肚子里的酒。
徹底清洗好了自己,孟攬月這才走過來。瞧著那正襟危坐的人,明明長了一張漂亮絕倫的臉,卻偏偏是冷的,走到他身邊,溫度自動下降。
「你吃了么?不然和我一起吃。」在對面坐下,孟攬月拿起筷子,她是真餓了。
「先把這盅湯喝了。」抬手,白無夜將一個瓷盅遞過來,裡面是燉的正好的湯。
「還有這個?對我真是好。」接過來,孟攬月喝了一口,護衛燉的,從味道里就品的出來。
「你打算何時出來?既然已經可以控制住了,那些病重無法活的,就立即運出城去。」看著她,白無夜淡淡的說著,那聲音里透著的都是冷血無情。
顯然的,他不在乎別人,也不在乎這場瘟疫能死多少人。他只是希望眼前的人沒有事兒,安安全全的回到他身邊。
「運出城去,然後呢?銷毀?」他能說出這話來,孟攬月不覺得奇怪。
「難不成還得養著他們?」白無夜微微皺眉,既然救不活,那麼就沒有必要再讓他們留在這裡,危險極大。
「你可別亂說,這裡到處都是耳朵。你都不知道你現在的名聲有多好,西疆的百姓可是都說你是大善人。而且是自從成了親,就變得超級善良。」所以,不把別人的命當命這種話就不能再亂說了。
「所以,王妃是想讓本王變得善良?」白無夜笑,顯然是在嘲笑她。
「沒說讓你變得善良,你良心有限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那點良心都用在我身上了,所以也不奢求你用在別人身上。林大夫應該快回來了,他會帶來北方游醫治這種病的法子。我到時看看,他們的方子能不能治好那些重病的。若是也無用的話,就得把他們運走了。」孟攬月心裡有數,要是真沒法子,她也是不敢冒險把他們留在這兒。
「那群人,身份可疑。」說起這個來,白無夜幾不可微的眯起眸子。游醫?忽然冒出來的,實在讓人懷疑。
「你派人調查了?」他這人疑心重,但凡有點什麼忽然冒出來,他都得去調查不可。
「嗯,已經派人過去了。」這是自然的,白無夜不放心。
「游醫?雖說聽起來有些怪,不過,只要是治病救人的,應該不是什麼歹人。可能就是一群赤腳大夫,無法經營藥房,就起了個游醫的名字,至少比赤腳大夫好聽。」吃著飯,孟攬月一邊說道。
「尚未調查清楚,自是不能就此下定論。」白無夜卻是不信,這世上的人,就沒有不喜歡錢不喜歡權的。游醫?什麼都不要就忽然冒出來涉險治病救人,而且也沒有任何的利益可言,目的讓人懷疑。
「成,等你的調查。」點點頭,孟攬月是相信白無夜的。就算有時親眼看到的,也未必是真。
吃過了飯,孟攬月便又回去了。白無夜儘管是不願意,可是他也無法再說出不同意的話來。
一夜過去了,其中一個重病的死了。他被連夜的運出去,然後一把火燒了,不敢埋在土中,免得再發生什麼無法控制的事情來。
而那些病情較輕的,卻是好轉的很快,可見孟攬月配出來的葯是有作用的。
由此,眾人也不禁放了心,疫情是可控的。
終於,林大夫從北方回來了,風塵僕僕,這一路他都沒來得及休息,日夜兼程。
而且,他不只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回來一個穿著灰色布衫的男人。
這人,就是那群游醫中的一位,他是隨著林大夫回來幫忙處理疫情的。
他的出現,引起了藥房之中所有人的關注。所謂人不可貌相,這人還真是應了那句話。
其貌不揚,個子不高,看起來三十多歲,瘦瘦乾乾的。按理說,他這模樣更像病人,不像大夫。
進入藥房后,他環視了一下眾人,便開口道:「在下連卜,微不足道的游醫。這種病是在北方先出現的,所以我們也處理的較早,有經驗也在常理當中。這方子,是我們的孟大夫配出來的。只不過,對於病情嚴重的人卻是沒有太大的作用。因為病情嚴重的人,肺腑已經徹底損傷了,無法醫治。」
孟大夫?
這三個字一出,藥房里的人面色各異。
不遠處,孟攬月戴著口罩遮住了臉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來。盯著那連卜拿出來的藥方,然後示意柏前去接過來,她要看看。
柏前立即走過去,將那藥方拿過來,然後快步的回到孟攬月面前。
他這一番動作,也將連卜的視線帶了過來,雖是孟攬月遮著臉面,但她顯然是這裡的老大。
展開那方子,逐一的看,眉毛也緩緩的挑了起來。
「柏前,去把藥渣拿過來給這位連大夫看看。」這方子,居然跟她的一樣。
柏前立即去辦,從廚房裡取出已煮過葯要丟棄的藥渣來,送到那連卜面前。
看向面前的藥渣,連卜抬手撥了撥,也清楚的看到都用了些什麼藥材。
隨後,他也很是驚訝,「一樣得。」
「你們那位孟大夫,和我這個孟大夫倒是真有緣。不止同姓,而且配出來的方子都是一樣的。」摘下臉上的口罩,孟攬月走過來,一邊淡淡道。
「原來你就是林大夫所說的孟大夫。」連卜也並非不認識孟攬月,而是從林大夫那裡聽說的。
「正是。就是不知,那位孟大夫是男是女?」簡直神奇,同姓就算了,配出來的方子居然是一樣的。若也是個女人,孟攬月就要懷疑了,那個是不是自己的分身。
「孟大夫是貨真價實的男子,而且,他喉嚨有疾,是不能說話的。」連卜倒是客氣了些,大概是因為那一樣的方子。
「太遺憾了。」孟攬月動了動眉毛,倒是沒想到那位孟大夫不是正常人。
「既然這方子孟大夫已經配出來了,想必病情也得到控制了,沒有死更多的人,真是太好了。」方子相同,連卜自然認為疫情無礙。
「但是那些病重的,豈不都要等死了?」柏前忽然道。
「肺腑損傷巨大,藥石無用。既然孟大夫也說沒有法子,想來就是沒有法子了。柏前,吩咐下去,將那些重病的運出城外去。」孟攬月亦是心裡清楚,既然無法醫治,就得儘快送走。不然的話,很容易再讓別人也傳染上。
雖說有些殘忍,不太符合這一行的規矩,可是也沒辦法。
眾人立即行動,那連卜被林大夫請到了樓上休息,他們日夜奔波,根本沒來得及休息。
「你也聽到了,這世界多神奇,有個和我同姓的大夫,而且看起來醫術還不錯。虧他不是女人,不然的話,我還以為中邪了,自己有分身。」白無夜一直都在,不過這藥房里人太多,那連卜也沒看見他。
眾人忙碌,來來回回的,孟攬月走到他身邊坐下,一邊嘆道。
「同姓不奇怪,方子一樣才奇怪。」這世上的大夫,能夠開出一樣方子的,可是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遇到一些尋常病,醫治方法一樣,才會開出相同的方子來。
可是如這種病情,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卻能開出一樣的方子來,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抄襲了誰。
「是啊,真是神奇。這方子是我熬了一天一夜才熬出來的,若不是他比我提早幾步,我還真會以為他是偷了我的方子。」她想法和白無夜一樣,只不過,很顯然不可能,那方子就是人家自己配出來的。
「別急,調查他們的人很快就會回來。是人是鬼,到時就知道了。」游醫?實在可疑,讓人猜不出目的來。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不為目的而奔波的人,若不為錢財,那就是其他東西了。
更況且,北方是原大周,在那裡橫行的人,更是得調查清楚才是。
「希望能調查到那個孟大夫,我還真想見識見識。」他若姓別的也就罷了,偏偏也姓孟,可是在大齊根本就沒聽說過。那麼想來,應當就是原來的大周人。
既是原來的大周人,如今又在北方行游醫之事,雖說做的事情值得讚譽,可是在那個地方總是讓人心存疑。
「口不能言,即便見到了也無法交流。」喉嚨有疾?不知是什麼疾病能讓人無法說話。
「那也未必,同行嘛,總是有辦法交流的。只不過,既然自己就醫術超凡,卻無法治好自己的病,想來是什麼奇病。」所以,孟攬月就更想見識見識了。
「看來,需要聯繫上官將軍了。」眼下上官仲勃駐兵在北方,那裡的情況他應當是最為了解的。
「沒錯。若是有人心懷不軌,直接鎮壓,免得夜長夢多。」看著他,孟攬月知道他心裡怎麼想。
薄唇微揚,「孟大夫也遍天下了,不知眼前這位孟大夫作何感想?」
「姓氏而已,我又不能獨佔,哪像你們白家,你們姓了白,別人就都不能用這個姓氏。」孟攬月揚起下頜,只是起初她聽到有人也叫孟大夫的時候很驚奇罷了。
不過,這天下同姓的太多了,實際想想,也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