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天意
看著那飄在水潭上面黑色的血,孟攬月愣了片刻,她實是沒想到,白無夜吐出來的血會帶著寒氣。
從她眼前飈出去的時候,她都感受到了那冷氣。
「五哥?你覺得怎麼樣?」抓住他的手試探脈搏,孟攬月一邊盯著他的臉。
他的臉色已不如剛剛那般正常,反而有些發白,像是失血過多之相。
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眼眸浸著些許無力,他的身體似乎也在往水潭下面滑。
「舒服多了。」看著近在眼前的人,白無夜開口,聲音也不似那時嘶啞,反而聽起來正常了,只是透著些無力罷了。
「看來,剛剛吐出來的才是你身體里的毒。帶著寒氣,也怪不得你的身體的溫度一直都不高。」放開他的手腕,經過她的試探,他脈象平緩有力量,再正常不過了。
「那我倒是不知道,只是覺得身體里不再如火燒一般,舒服多了。」深吸口氣,雖是感覺有些無力,但是身體舒服,即便再失去些力氣,他也願意。
「你的溫度不再那麼高了,你有沒有覺得這潭水很冷?如果有感覺的話,就說明,你可以出來了。在這水裡泡了這麼久,都快泡成片湯了。」抓他的手指給他自己看,修長的手指都被泡皺了。
看著自己的手,白無夜不禁彎起薄唇,「天時地利人和,缺少一樣,這毒都解不成。看來,還真是老天成全我。」
「這是生地,沒有死人。高衛的屍體沒找到,他跑了。」既然白無夜的毒已經解了,孟攬月也就不求其他了。
「就知他沒那麼容易死。算了,你也無需擔憂,有我呢。這毒解了,我也再無後顧之憂,早晚會取了他性命。」這一身毒也是拜高衛所賜,如今想想,自己在他手中吃了多少虧。
「雖說解毒了,可是你也不能認為自己就有九條命了啊!從現在開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說的算。」哼了哼,孟攬月讓他認清現狀。
無言,白無夜深吸口氣,「就是不能允諾,允一次,你永遠都記著。」
「少廢話,說出口的話,可不能成了潑在地上的水。所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得像個男人才行。好了,你現在什麼感覺和我說說,最起碼我試探你的脈搏和體溫都趨於正常,你現在可以出來了。不過你若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在裡面再泡一會兒,也不是不可以。」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已經正常了。
「出來吧,再泡一會兒,難免會凍僵。」因為,他已經覺得有點冷了。
「好。快,你們把五哥抬上來。」動手把綁在他身上的東西解開,那邊兩個護衛合力,將白無夜從冰冷的水潭裡拉了出來。
他衣袍盡濕,且隨著他上來后,還在往外飄著寒氣兒,可見那水潭之中有多冷。
蹲在他身邊,孟攬月抓著他的手,「有沒有覺得我的手很溫暖?你急需這種溫暖啊。」
「確實有些冷。這麼多年來,只有在極冷的時候,我才會覺得冷。看來,這毒真解了。」臉色蒼白,躺在那裡,他看起來像個病美人。
眼睛微亮,孟攬月盯著他猛看,「五哥,你現在看起來特別柔弱。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做人比花嬌了,說的就是你。」
「胡說八道。」無言,白無夜怎麼會相信她的胡言亂語,她總是亂說。
笑,摸了摸他的臉,孟攬月長舒了一口氣,「你身體若是行的話,咱們就趕緊離開這裡。回到大齊的地界,咱們就可以安心養著了。」
「我可以,儘快離開吧。高衛跑了,接下來肯定會命人來這裡,這本就是大周的地界,不安全。」抓著孟攬月的手,白無夜坐起身,雖是有些無力,但是還撐得住。
「說的是,走吧。」將他的手臂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孟攬月打算把他扶起來。
「不用你,有他們足矣。」自己此時無力,需將全部的重量分擔給別人。她這小身板,自是承受不了。
看著他,孟攬月挑了挑眉,「好吧,既然如此,就讓他們來吧。我正好邊走邊尋一尋這山裡的草藥,這裡溫度極低,生長的草藥都很特別。」
兩個護衛將白無夜左右架起,前後各有開路斷後的,迅速的朝著他們來時的路撤離。
白霧瀰漫,冷氣繚繞,順著護衛下來時的路線走,孟攬月走在前,不時的能看到山間生長的藥材,長勢的確很不錯。
順手的採摘下來,拿在手中,查看一下長勢,再聞一聞氣味兒,的確和生長在別處的很不一樣。
「五哥,你餓不餓?這東西是能直接吃的。吃進肚子里,潤喉潤肺。」說著,孟攬月轉身便把手裡的一把草塞進他嘴裡。
白無夜被餵了一嘴草,本是想吐出來,可是進了嘴的東西的確透著一股清香的味道。看著孟攬月那笑盈盈的樣子,他便忍了忍,吃了。
「好吃吧。」看他那樣子,孟攬月不禁暗笑,餓了兩天,又吐血三升,現在給他什麼都覺得好吃。
「還可以。」咽下去,的確喉嚨清爽,也不知這是什麼草藥,他從未見過。
「信我的,就死不了。我昨兒還吃了一隻野鼠呢,可惜了,五哥沒吃到。」說著,不忘回頭看他的表情,果然又被噁心到了。
「孟大夫心理強大,早就知道了。日後,你背地裡吃了什麼,都無需向我報備。」白無夜是忍受不了,而且她是怎麼做到吃那些東西面不改色的,他很是費解。
「算了,不噁心你了。只不過這條路很長,他們下來也用了很久。若是五哥你身體不行的話,就讓他們輪班背著。」亦步亦趨的走,孟攬月也覺得很累,因為是一路上坡。大概是被白無夜帶著習慣了,這次換做自己行走,總是浪費力氣,雙腿發軟。
「你累了?」看著她行走時的模樣,白無夜覺得她是感覺累了。
「還好。」換了一下行走的姿勢,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些。
山林茂密,這些樹都長得格外的高大,樹冠朝著四面八方伸展,簡直肆無忌憚。
驀地,在前開路的護衛停下了腳步,朝著後面打了個手勢,然後便快速的掠走了,眨眼間消失在白霧瀰漫間。
停在原地,孟攬月眨眨眼,然後就被身後的人拽了過去。
「怎麼了?」站在白無夜身邊,儘管他還被人扶著,可是卻十分有安全感。
「有人。」白無夜看了她一眼以示安慰,但是卻也不禁幾分謹慎。
聞言,孟攬月立即靠近了他,雖說他現在戰鬥力極弱,但無形的就給她十足的安全感。
聽著動靜,片刻后,果然有人從前方的白霧中走了出來。
看著出現的人,孟攬月不禁鬆了一口氣,是前來接應的護衛。
他們順著信號一直找到了這裡,迂迴的下來,也沒想到會碰上。
「王爺。」一行人迅速過來,見到白無夜如此虛弱,顯然也大為驚詫,以為他受傷了。
「先離開這裡吧。」白無夜雖是強撐著,但終是力氣不足,無論怎麼支撐,看起來也還是很虛弱。
孟攬月也沒辦法,此時不敢給他吃藥。剛剛給他吃的,也不過是一種可以生吃的野菜罷了。
任何的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都未必是好事,剛剛解毒,吃了葯沒準兒會加重身體的負擔。
終於在天色暗下來時,一行人走出了白霧凝結之地。而隨著白霧的消散,溫度也升高了少許,不再如水潭之下那般寒冷無溫了。
孟攬月雙腿發軟,這一路都是她自己走上來的,這麼久了,好像還真的從未這麼出力過。
往時都是白無夜出力,由他帶著,無論是高山還險坡,都有他在。
不過,一直被扶著的白無夜亦是臉色發白,他看起來好似也堅持不了了。
「五哥,你感覺怎麼樣?」抓住他的手,孟攬月一邊看著他的臉色。天色暗下來,他的臉色也看不太清楚了。
「還好。從這裡返回,路線崎嶇,叫護衛帶著你,我們快些離開。」險峰林立,險澗無數,這東部的山太危險了,不止山形危險,高衛的人都在此處,更是危險。
「不用你操心那麼多,怎麼走他們都知道。你閉上眼睛,自己調息,你們習武的人不都是有一套自己的調息方式么,就按照那個來。」試探他的脈搏,孟攬月一邊說道。現在還是不能給他吃任何的葯,只能靠他自己來。
什麼時候不再覺得如同失血過多似得無力了,才能吃藥調補一下。
朝著大齊境內轉移,隊伍速度很快,被護衛帶著,孟攬月偶爾能看到山峰之間火光閃爍。
那都是高衛的人,他們如同無處不在的蝗蟲一般,忽然間的就冒出來了。
但是此前也無法顧暇他們,當下必須儘快的回到大齊境內,必須確保白無夜的安全。
很快的,隊伍穿過了煉藥的地方,那裡的險峰半腰已經被掏空了。
孟攬月不禁心下大為感嘆,這地方毀了,但白無夜的毒也解了。從此後,再也不需要來到這個地方了,而他也無需再吃那副作用極強的葯了。
這一切,大概都是天意吧。
從白無夜決定調兵南下開始,到進宮截殺白天世,到她在太祖陵墓里找出那顆解毒藥。來到這裡,煉藥被阻,找到高衛,掉下險澗遇到極冷的冰潭。
其實每一步都像是老天的指引,如今想想,也實在有趣。
回到大齊境內,很快的便瞧見了駐紮的兵馬,是上官仲勃的兵。
護衛給了信號,那兵馬也立即派出一小隊迎了過來。
一馬當先之人甲胄覆身,近了,也看清了臉面,正是上官仲勃。
「五王爺,孟大夫。」勒馬,上官仲勃從馬上躍下來,看著白無夜,亦是以為他受傷了。
「上官將軍真是及時雨,我們疲累不堪,上官將軍就出現了。」看見上官仲勃,孟攬月也終是笑了起來,這回不用再擔心高衛的追兵突然出現了。
「快,護送五王爺和孟大夫回大營。」白無夜和孟攬月在這東部邊關到底在做什麼上官仲勃並不知道。不過現在高衛的人都在這裡,顯然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戰事。
各自上了馬,上官仲勃的親兵護送他們離開。
兵馬大營距離這裡不遠,臨時駐紮,十分簡易。
進入大帳,護衛將白無夜扶到床上躺下,他雖是一直面無表情,但看起來的確是舒服了些。
「我再試試你的脈搏,你看起來好像很疲累。不如你跟我說說,感覺如何?」坐在床邊,孟攬月看著他,他的臉色還是那般蒼白,好似失血過多。
「還好。」的確有些無力,不過,白無夜卻是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升高了,和往常大不一樣。
這麼多年來,他都忘了身體有溫度是什麼感覺了。
「脈象正常,就是隱隱的有些虛。」抓著他的手,孟攬月低聲道。
「虛?」入鬢的眉揚起,對於白無夜來說,這『虛』可不是什麼友好的字眼兒。
「想什麼呢?說你血虛,又沒說腎虛。在這兒先歇一晚,然後咱們便離開。距離這裡最近的是帝都,還是回帝都吧,宮裡藥材齊全,我煎藥給你喝。待好轉之後,咱們再回西疆。」說著,孟攬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和臉,溫度正常,就是正常人才有的體溫。
「回西疆吧!回去后,咱們成親。」抓住她的手,白無夜盯著她,漆黑的眸子恍若無底的深淵,但是此時那深淵之中只有她的臉。
「成親?好。」想了想,孟攬月點頭,說了這麼久的成親,現在萬事都完成了,也該落實這件事了。
抓緊她的手,白無夜彎起薄唇,既然如此,那麼現在就該準備了。
待得回到西疆,也應該都準備齊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