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破釜沉舟

  轉過身,看到的便是一襲白衫的高衛。他這個樣子真真的和胡桑像極了,書生氣十足,沒有一絲一毫的殺傷力可言。


  燈火幽幽,這麼看著他更是讓人會無端的卸下防備。


  只是,若是走近了他,就會瞧見他的眼睛。那眸子里的陰冷恍若給人兜頭澆上一桶冷水一樣,讓人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他的外表都是假象。


  「快要毒發了,我想要解藥而已。」沒有拐彎抹角,她直言道。


  「看來,孟大夫你是沒打算說實話啊。」高衛打量她,一邊皮笑肉不笑。


  「第一次機會,也是最後一次機會,真是讓我格外為難啊。」看著他,孟攬月一邊搖頭,她看起來好像還真是無限糾結的樣子。


  「那就慎重選擇,筋脈萎縮,你應該會知道是什麼樣子,有多痛苦。」高衛在桌邊坐下,他舉止有格調,很具有個人風格。這一點上來說,他和胡桑就很不一樣了。


  胡桑的氣質是由內到外的一致,而高衛,只是外表平易近人罷了,只要觀察一下他就會發現,他處處都是威脅。


  看著他,孟攬月好像還真的在思考似得,微微皺著眉頭,似乎還在思想鬥爭。


  「你會給我吃這種毒,顯然是想逼我說出白無夜的秘密。但是,你似乎忘了你是我的仇人,你殺了杜先生和宋先生,在我心裡,欲殺你而後快。」在他對面坐下,孟攬月看起來很平靜,她說出的話和她的情緒是完全不一致的。


  「想殺我的人太多了,孟大夫暫且得排著了。」聽到這種話,高衛又笑了,而且這次,他似乎真的是由內而外的在笑。


  「但是我若想殺你,前提是得還有命活著才行。好吧,那我就告訴你,白無夜他、、、正在鑽研怎麼可以留下後代。」她說,並且真的是破釜沉舟的架勢。


  空氣一時凝固,高衛看著她,她亦沒有任何膽怯的盯著他的眼睛。


  驀地,高衛笑出了聲音,驚得孟攬月眼皮一跳。


  「我還真應該信你。不過,孟大夫你說謊的技術還差了些。」第一句話他還在笑,可是在說第二句話的時候卻陡然變臉。


  眸子微動,孟攬月揚起下頜,「愛信不信,你不信也沒辦法,而且你生來就是個小人,說話不算話也在情理當中,就當是我註定短命好了。」


  「這世上沒人能騙的了我,尤其是你這種說謊的生手。孟大夫,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到了毒發時再求我,我可只會冷眼旁觀。」站起身,高衛面上一片陰冷之色,燭火幽暗,他更恍似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緩緩眨眼,孟攬月深吸口氣,「放心好了,變成鬼,我也得糾纏你。」


  「看來我得給孟大夫找幾個男人了,一人獨處,想必十分孤單。放心好了,你若死了,我也會讓那幾個男人去陪你的。」說起這個話題,高衛滿眼鄙視,且一直在盯著她的臉。


  「有你在這兒,我還要什麼其他的男人?可謂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咱們就共度春宵。」歪頭,孟攬月笑起來,雖說是故作風情,但又的確風情無限。


  「孟大夫還真是名不虛傳。」高衛滿目鄙夷,就好似孟攬月是一堆塵土,連給他擦鞋都不配。


  「過獎。」她眉梢輕挑,完全就是不痛不癢不要臉的樣子。


  「等毒發時再來看你,希望到時孟大夫還能這般風情萬種。」高衛最後撂下一句,就轉身離開了。


  他離開良久,孟攬月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手心都是汗。


  她還真擔心他會弄來一群男人,不禁再次慶幸這身體之前的壞名聲,看她一副饑渴的模樣,他就只顧著鄙夷了。


  不過,通過今天高衛的表現,她再次肯定了一點,他現在根本就對白無夜的秘密沒什麼興趣了。


  他只是用這個來糊弄她罷了,那麼他到底想做什麼呢?


  看向自己的手,緩緩握起,可是連拳頭都握不緊了。這就是筋脈萎縮的前兆,到時她全身的筋脈都會萎縮,而她的身體也會控制不住的蜷縮在一起,最後咽氣的時候,身體會蜷成一個球,緊緊地,用多大的力氣也掰不開。


  死,眼下她不怕了,事到臨頭,懼怕無用。


  但是,她一定要給高衛點顏色瞧瞧,若是可以,要了他的命。


  白無夜,儘管她不知他會不會設法來救她,所以她也不能妄想期盼,一切,只能靠自己。


  第十一天,孟攬月體內的毒開始活躍起來了,不止握拳時手握不緊,連下樓時腿打彎也有些困難。


  走在平地尚且自如,但遇到緩坡,就會吃力。


  不過,雖然這樣,但依舊擋不住她四處亂逛的心,重複之前的,去後山煉藥的地方轉圈,然後又滿別院的亂轉。


  行走有些遲緩,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女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尤其這個時候孟攬月還在亂轉,她們就更恍若看小丑表演一般了。


  天色暗下來,孟攬月步伐遲緩的返回小樓,往樓上走的時候,她都需要扶著欄杆一步一步的往上挪。


  站在下面的女人冷眼看著她,瞧著她折騰了半天才爬上去,她譏笑著離開。


  夜幕降臨,月亮也變圓了些,而且天上的雲彩不多了,但還是不時的遮住月亮。


  在窗口盯了半晌,孟攬月搖搖頭,然後便回到床上睡下。


  第十二天,她的情況更嚴重了些,單單下樓就用了將近一刻鐘。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往後山的方向走,走幾步就得靠著樹休息一會兒,大口喘氣累的不行。


  跟在她後面的女人一直冷眼瞧著,孟攬月走她就走,孟攬月停下她就停下看戲。而且現在她也不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反而興緻勃勃的看孟攬月折騰,瞧她苟延殘喘。


  這一天,孟攬月用了一天的時間才把整個別院走了一遍,以前這一天下來,她足可以走上三四圈。


  回到小樓時,她直接坐在了樓梯上,似乎都爬不上去了。


  女人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她並沒有走,顯然是還想觀賞她如何爬上去。


  往樓上爬,費盡千辛萬苦,終於爬到了最後一階,孟攬月停下來,然後往下看。


  「別走,我有東西要給高衛,你拿給他。」說著,她繼續往房間里爬,那模樣凄慘狼狽的不得了。


  女人站在下面等了一會兒,隨後便舉步上了樓。


  房間里,孟攬月爬到了床上,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個用絲絹捆紮的小包,然後手臂顫抖的抬起來,「就是這個。」


  上下審視了孟攬月一番,女人接過,「這是什麼?你若是想使毒,那你可找錯人了。你做出來的毒,殿下只需聞一聞就能識破。」


  「這不是毒,而是別的東西,他會感興趣的,交給他吧。對了,現在天色還早,不如你再跟我說說話吧。我想知道,若我現在跟高衛說出白無夜的秘密,不摻假的那種,他會把解藥給我么?」癱在床上,她的身體似乎也無意識的蜷縮了起來。


  女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然後搖頭,「殿下給了你一次機會,那麼顯然就只有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你是想表現他說一不二么?可是我卻認為他是個反覆的小人,若是我說了,我興許還有得到解藥的機會。」眼睛也有些睜不開,她說道。


  「異想天開,白日做夢。不過眼下你若是有什麼願望,殿下興許會滿足你。諸如,找幾個男人來解悶之類的。」女人笑起來,冷冷的說著。


  「真的么?那太好了,做鬼也風流。既然如此,那就麻煩你去跟高衛請示一下,給我送來幾個男人,最好長得漂亮些,身材也要好。最起碼唇紅齒白,不要滿口大黃牙,讓人生厭,性趣全無。」她躺在那兒,一字一句的慢慢說,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


  「要求還不少,可以,將死之人,我可以代你請求一下殿下滿足你。不過,如你所說的那種貨色,這裡還真沒有。倒是地牢里男人無數,只能湊合湊合了。」聽孟攬月說,女人就越是鄙夷,孟攬月的淫蕩名聲,果然不是假的。


  「地牢里的?那還是算了,不止醜陋,而且很臟。倒是那些閹人不錯,給我弄來幾個,也能玩玩。」她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但嘴上卻依舊在說。


  「不挑食啊,怪不得你連白無夜都不嫌棄。可是,這地牢里的閹人也是有眼光的,像孟大夫你這種淫蕩的女人,他們是看不上的。享受毒發吧,興許明日就能給你收屍了。」女人愉快的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天色徹底暗下來,這房間里亦是一片幽暗。


  不過,月亮已經早早的掛在天邊了,今天的月亮很亮,且天上無雲。


  房間里也沒有燃燈,一個影子從樓上下來,然後溜到了小樓的門邊。


  一個東西咕嚕嚕的順著門檻滾到了牆下,月光明亮,也照在了那個小球上。


  小球上有著星星點點的藍色的東西,看不清那是什麼,不過,隨著月光的照耀,它們竟然越來越亮。


  驀地,藍色的星星點點跳出了小小的火苗,火苗也是藍色的,就像鬼火。


  小樓皆是木製,藍色的火苗很快的燒到了它們。


  與此同時,一簇簇火苗在這別院中跳起來,茂盛的樹木成為了燃燒的材料,幾乎沒用上多久,就照亮了夜空。


  月光如水,照著大地,那些樹木燃燒的更旺了。


  起火似乎只在剎那間,它們來的又急又快,眨眼間整個別院都處在了大火當中。


  小樓也燃燒了起來,不過,那溜到門口的黑影卻早就不見了。


  孟攬月快步的順著茂盛的樹木間奔跑,這段時間她整日的在這別院里走來走去,將偷出來的火磷球一個一個的扔到樹下,唯獨這是她預留出來的,直通向後山。


  她費了不少的勁兒,火磷球遇月光燃燒,所以為了避免先扔到樹下的火磷球燃燒,她在悄悄扔完之後還得在這別院里再轉幾圈,趁機用土遮蓋上。為了做這一切,她費盡了心思。這偌大的別院她溜達的腿都直了,而且還一直小心翼翼,擔心被跟在她身後的女人瞧見。


  她的確是開始毒發了,但是卻沒有那麼嚴重。不過,一日比一日嚴重是真的,今天她的行動已經有了些障礙,不知明日還會如何。


  所以,今天她打算進行計劃,即便有很大的可能會失敗,因為夜裡可能雲彩太多,遮住月亮的光芒。


  但是老天助她,夜裡無雲,月亮明亮的不得了。


  如此月光,照在她今天費盡心力在各個樹下把土蹭走的火磷球上,月光只需要照在球上半刻鐘,它們就會燃燒起來。


  也幸好她裝的像,那跟在她身後的女人只顧著看她狼狽的樣子了,根本就沒注意到她腳上的小動作。


  在樹木間向前奔跑,她的速度減慢了很多,那毒對她造成了影響。但若今日不跑,沒準兒明日就真的得向前爬行了。


  火光照耀,她奔跑的這條路線兩側一兩米開外的樹木也都燃燒了起來。


  那樹木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但除卻那些聲音外,卻還有一些其他的聲音。


  大口喘氣,孟攬月一個不穩跪在了地上,冷汗順著她的額頭往下流,全身的筋脈好像都在抽搐,使得她非常想蜷縮起身體。


  奔跑起來,血液奔騰,毒也跟著活躍起來,這是不可避免的。


  抬頭往前看,後山距離這裡不遠了。深吸口氣,她撐著地面用力的站起來,卻忽然聽見身後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扭頭往後看,不由得大驚,遠處的樹木以及小樓都翻覆了,它們就好像被地底下的一隻手拽著,直接底朝天的掉了下去。


  與此同時,地底下不知冒出什麼東西來,發出嗖嗖嗖的聲音,不斷的射向上空。火光搖曳,孟攬月也依稀的能看得見,那些東西形成了一張繚亂的網,將別院的上空封鎖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若是有人膽敢闖入,會被紮成篩子。


  而且,燃燒的樹木還在倒塌,朝著地下陷進去,她的視線開始往自己走過來的路看,地面果然在塌陷。一塊一塊的塌下去,很快就到了自己身後。


  後退幾步,孟攬月轉身就朝著後山的方向跑,她用盡了全力,可實則她動作緩慢,根本不及土地塌陷的速度快。


  身後的樹木一棵接著一棵的傾倒,隨著它們倒下,樹冠上面一些細線也在嗖嗖的被什麼抽回,而正是因著它們被破壞,地面的塌陷也更快了。


  一隻腳邁出去,原來踩踏的地方已經塌了下去。


  孟攬月有感覺,想更加快自己的速度,後山就近在眼前了,只要她能爬上那座山,那麼就成功一半了。


  然而,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一隻腳來不及再踏出去,地面就一空,她整個人也向後墜了下去。


  鋒利的弩箭順著她的肩頸穿過去,而且還有千萬支待發,眨眼間就會從地下射出來,將她刺成蜂窩。


  地下黑乎乎的,但是下面皆是機關,不斷的發出轉動的聲響,那些弩箭就是地下的機關發射出來的。


  往下墜,當一支弩箭順著她肩頸飛射出去的時候,她就閉上了眼睛。命運不濟,大概說的就是她,註定無法長命。


  驀地,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來不及感受手臂要脫臼般的疼痛,身體就被一股大力拽了上去。


  被抱住,隨後便是一番天旋地轉,她緊貼在那個懷抱當中,半晌才緩過來,「五哥?」


  抱著她的人沒說話,快速的朝著後山的方向遁走,整個別院的地面徹底塌陷。地下有弩箭在往上發射,但是後山的山頂上也有東西在朝下來,看不清是什麼,可是那聲音恍若雷鳴般,震天動地。


  在那把後山都震動的要塌方的聲音落到頭頂時,倆人終於進入了後山煉藥的地方。而那沉重的東西落在了門外,似乎把這唯一的通道也堵住了。


  身體被甩了一圈,孟攬月抬頭看向抱著她的人,這煉藥的地方燃著燈火,雖這裡借到的光不甚明亮,但是也足以讓她看清他了。


  「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看到他的臉,孟攬月就大為驚詫,這還是白無夜么?

  青色的胡茬都冒了出來,看起來起碼有很久沒刮過了,相信再用不過多久,就能編成辮子了。


  漆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乍一看好像要吃人似得。


  「你怎麼回事兒?不等著我來救你,自己折騰什麼?這別院地下都是機關,一步踏錯就死無全屍。」低頭看著她,白無夜的聲音有些急促還有些沙啞。


  「我怎麼知道你會來救我?我當然得自救啊。快別說了,趕緊離開這兒,這整個別院都塌了,鬼知道高衛會不會追過來。」她實在沒想到這別院地下和這後山上都有機關,而她放了一把火,似乎是觸動了什麼,所以導致機關開啟,地面塌陷。


  沒有再說什麼,白無夜攬著她快速的進入煉藥的地方。


  滿地都是屍體,那些如同陀螺似得在這裡幹活的人都死了,顯然這都是白無夜的手筆。


  「等一下。」途徑這裡,孟攬月猛地大喊道。


  白無夜停下,孟攬月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然後一步步的走到那些青銅桶附近。


  動作幾分遲緩的分別在幾個桶里翻找出一些藥材,還有已經焙制乾燥的巨大蜈蚣,足足有兩根手指連接在一起那麼長。


  找了一番,她把外衣脫下來包裹住,然後又走到煉藥爐的左側。一個竹制的大筐里,整整齊齊的擺放著火磷球。


  「可惜了,不能把它們都拿走。」說著,她拿起來幾顆,然後重新走到白無夜身邊。


  「你中毒了?」白無夜一直都在觀察她,她動作遲緩,而且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嗯,不過沒關係,我可以解毒。走。」一手拿著火磷球,一手抱住他的腰,整個人貼在他身上,這才感覺舒服了些。


  抱住她,白無夜迅速離開原地,往深處走,一個一人高的洞出現在視線當中。


  進入其中,潮濕的味道沖入鼻腔,地上都是泥土和碎石,顯然這是剛剛挖通不久的。


  白無夜帶著她快速的穿過這山洞,不過一會兒,就出來了。


  月光重現,但是頭頂處卻依舊還有轟隆隆的聲音響起,遠處,打殺聲進入耳朵,這裡並不安全。


  一些護衛就等在這洞口外,隨著白無夜出來,他們立即分成兩隊,一隊在前開路,一隊則負責斷後。


  白無夜帶著孟攬月迅速離開原地,她也同時把手裡的火磷球扔出去一顆,月光明亮,即便它落在了樹林里,也依舊能得到月光的照耀。


  急速遁走,不過片刻,幽暗的樹林當中火光閃耀,很快就照亮了半邊天。


  但即便引起了山火,可他們的逃離之路仍舊不順利,高衛似乎早就有準備,一計不成還有另一計。


  孟攬月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卻聽得到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白無夜亦是走走停停,不斷的變換方向,前後的護衛也開始分成小隊負責引走追擊的人。


  「這到底是哪裡?」這麼長時間,還走在山中,孟攬月亦是糊塗了,自己在這個地方待了這麼久,可到底是哪兒,她毫不知情。


  「大周皇都以北的皇家別院。」白無夜給出答案,果然是皇家別院。


  「竟然在大周皇都。」大周皇都距離西疆,可是有些距離。


  「噓。」白無夜示意她噤聲,隨後便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知從哪個方向穿了過來。


  孟攬月抱緊白無夜的腰,將臉也埋在他胸口,她的身體使不上力氣,所有的筋脈似乎都在加速萎縮,以至於她特別想蜷成一團。


  驀地,白無夜一躍而起,似乎是想儘快逃離。然而,那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卻更快,眨眼間將他們圍住了。


  帶著孟攬月,白無夜立即迎戰,輾轉騰挪,抱著的人亦是被甩的身體晃蕩不已。


  白無夜似乎是被什麼刺中了,儘管他沒發出任何的聲音,可是孟攬月卻聽到了。那是皮肉破開的聲音,但卻分辨不出受傷程度。


  將一直攥在手中的火磷球扔出去一個,她的手指頭好似都變形了似得,握緊的時候格外費力。


  白無夜一直在閃躲,人太多了,將他們倆團團圍住,他根本跳不出去。


  護衛已分成各個方向引走這些殺手,沒人接應。


  驀地,有火苗跳起來,地上的草很輕易的就被燃著了。


  火來的很快,他們在輾轉跳躍,一個不甚,其中一個殺手的褲腳被火苗捉住了。眨眼間,那火苗迅速的順著他的腿燒了上去。


  這火苗似乎就像魔鬼的爪子一樣,只要抓住了什麼就不會放開。那殺手隨即躺在地上滾動想藉此撲滅身上的火。可是他卻忽略了這火,泛著藍色的火苗燃燒的愈發旺盛,很快的把滾動的人整個包圍了起來。


  藉此,他們的包圍出現了一個缺口,白無夜帶著孟攬月迅速的順著那個缺口沖了出去。


  樹枝不斷的抽打著脊背,孟攬月的雙腿蜷縮著,抱著白無夜腰的那隻手臂也有些使不上力氣了。


  所幸白無夜一直在緊緊地抱著她,那手臂恍若鐵條。


  進入密林,山勢重疊,孟攬月再次丟下一個火磷球,而她手裡就只剩下一個了。


  隨著他們沒走多遠,丟下火磷球的地方再次燃起了大火,很快的,一片樹林就都燃燒了起來。


  「你丟的是什麼東西?」跳下一片陡峭的山巔,白無夜氣息幾分不穩,詢問道。


  「火磷球。高衛的確太奢了,火磷球成筐成筐的擺放在煉藥爐那兒隨時供應,要多少有多少。杜先生也才保存下一盒只有四顆罷了,我都是在煉大還丹的時候才捨得用。」臉埋在他胸口,孟攬月一邊說道。


  「的確好用。」又轉入一片格外陡峭的山脈當中,儘管不知道這是哪兒,但是通過天上的月亮倒是可以粗略的判斷一下方向,他們一直在朝東南的方向奔跑。


  「這東西見了月光用不上一會兒就會燃燒,火苗不易撲滅,通常都是沒有可燃物了,它自己才逐漸滅了。當然了,再就是雨水可滅,尋常的水根本撲不滅。」她給白無夜解釋,極其用力的想要讓自己的舌頭聽話一些。可是舌頭不太聽使喚,有的字出口后聽起來硬邦邦的。


  「你中的毒要怎麼解?」到了一座陡峭的山峰下,白無夜忽然停住。低頭看著她,借著月光看的清清楚楚。


  「我臨走時拿了些可以解毒的藥材,只要停下,把這些東西融在一起吃掉,就能暫時緩解毒發。」也仰頭看著他,但是孟攬月發覺自己好像做不到了,她控制不住的想要低頭,最好把自己的臉埋在胸口。


  抬起另外一隻手,放在她後頸處,白無夜微微捏了捏,很明顯的感覺到她後頸硬邦邦的。


  「疼么?」看著她,白無夜眉峰微蹙,低聲道。


  「不疼,就是沒什麼力氣。快走吧,我還能再堅持。」控制著蜷縮的慾望,可是她的雙腿已經不聽使喚了。即便停在這裡,她全身的重量依舊託付在白無夜的身上,根本無法做到正常的站立。


  「一會兒尋個安全的地方我們就停下。」手臂用力,將她再次往上提了提,隨後白無夜帶著她迅速離開原地。


  月光慘白,照的山脈亦是重巒疊嶂一般,如同迷宮。


  不知過去多久,白無夜停下了,掃視了一下附近,然後便帶著她進入了兩座山峰之間狹窄的山縫。進入時腳不沾地,也確保二人的衣服沒有擦蹭到石壁以及那些橫生出來的枝椏。


  這兩座山太過靠近,之間的縫隙狹窄的只能容下一個人通過。


  而且地下都是水,形成一條涓涓細流。


  走進深處,白無夜停了下來,稍稍觀察一下,他抽出匕首來。手臂上青筋浮凸,隨著他用力,順利的將匕首插進了身側的石壁當中。


  苔蘚剝落,接下來是一些石塊。抽出匕首,與石壁摩擦的地方迸出火星,格外刺眼。


  將匕首在不同的方位插進堅硬的石壁當中,那匕首格外堅硬鋒利,但是幾次過後前端還是斷開了。


  如同他們倆那次掉進陷阱一樣,堅硬的石壁被他鑿出來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


  扔掉匕首,他另一條手臂用勁兒,直接把孟攬月放在了挖出來的空間當中,正好適合她。


  坐在那兒,孟攬月不受控制的開始身體蜷縮,明知道這樣不行,可是的確很舒服。


  「把東西給我,要怎麼做?」把她裝好的藥材拿過來,白無夜又把她手裡的火磷球拿了過來,稍稍看了一下,然後便放在了月光照得到的地方。


  撿起一個他剛剛撬出來的石塊,稍薄,而且中間有淺淺的弧度,正好用作融化藥材。


  火磷球燃燒了起來,白無夜隨便折了一些橫生的樹木枝椏苔蘚之類的東西放在上頭,儘管它們充滿了水分,但也不耽誤它們燃燒。


  見此,白無夜用碎石圍在火堆的四周,然後把那塊稍薄的石塊壓在最上頭,燃燒的藍色火苗正好烘烤著那塊石頭的最當中。


  「怎麼做?」看向孟攬月,她蜷縮在那兒,看起來就像被寒風吹襲從而冷的受不了似得。


  「需要一些水,然後把藥材都放進去,那個焙制乾燥的蜈蚣要在最後放進去。」蜈蚣有毒,可是卻不能太早放進去,否則毒性會加大。


  聽從指示,白無夜動作很快的熔葯,那火磷球的火果然很厲害,不過片刻,石塊裡面的東西就開始融化了,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剛剛放置的枝椏以及苔蘚等東西燃燒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火磷球自己還在燃燒。但這個時間正好,待得它滅了,所有的藥材也都融化在了一起。


  身子一轉,白無夜坐在了孟攬月身邊,看著她,他緩緩抬手繞過她肩膀,然後攬到自己懷中。


  「該怎麼幫你?」她的身體硬邦邦的,沒有了之前的柔軟。


  「吃了葯之後,你要幫助我把手腳抻開,不然我到時連走路都不會了。」靠在他身上,孟攬月說著,眼睛也有些睜不開。


  「好。」抓住她的一隻手,那手果然蜷縮著,伸展不開的樣子。


  「我還以為我得死在高衛手裡呢,琢磨了很久,就想破釜沉舟的拼一回。若是沒逃出去,只能證明我短命。倒是沒想到五哥你還真來救我了,多謝了。」靠在他身上,孟攬月一邊說道,有些字她說的極不清晰。


  「高衛是用你引我前來,他在那別院裡布下天羅地網,無論從哪個方向皆無法進入。到處都是機關,只要碰到了,那別院的地面就會塌陷,山上的機關也會被啟動。上下機關同時開啟,插翅難飛。」抓著她的手試圖掰開,但是她的手上的筋脈好像被抽走了一截似得,完全伸展不開。


  「我就說那麼奇怪,對你的秘密,他已經不感興趣了,原來是有了新的目標,把我當做餌。不過這一步他走的有些託大,怎麼就那麼肯定你會來呢?就算真來了,沒準兒看見那麼多的機關布置,你興許就放棄了。」孟攬月覺得高衛的想法太不切實際。


  「高衛都肯定的事情,到了你這裡卻成了不肯定。寧可自己拿命去賭,也不想等一等,對你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孟攬月的話,使得白無夜有些不太高興,他看起來就那麼讓人無法信任么?

  「對我自己沒信心,我可不信我有那麼大的魅力,會使得五王爺不顧性命的來救。」頭抵在他胸口,她的身體已經蜷縮成了一團。


  「看來我真不該來。」低頭看著縮在他懷裡的人,面上的不愉悅也消散一空,她的樣子看起來太糟糕了。


  「你若真不來,那就太沒良心了。高衛會抓我,完全就是因為你。」說話不利索,但是卻擋不住她回嘴反擊。


  「說得對。」這一點,白無夜沒反駁,的確是因為他。


  「火要滅了,你馬上就能吃藥了。」說著,白無夜放開她,然後起身走過去把那焙制乾燥的蜈蚣加進了黑乎乎又臭烘烘的粘稠液體中。


  進入裡面,蜈蚣就不見了蹤影,而且散發出來的味道更奇怪了。


  「待冷卻了就塞進我嘴裡,我要撐不住了。」窩在那裡,孟攬月的雙膝已頂在了胸口。


  看了她一眼,白無夜快速的挑開馬上就要滅了的火磷球,等待石塊當中的葯冷卻。


  等待,他伸出一隻手抓住孟攬月的手臂。她身體堅硬,恍若被凍住了一般,即便是潑一盆熱水上去,也軟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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