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進宮、熟人
這是孟攬月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坐上這種檔次的馬車,這裡面舒坦的就像一座小房子。腳底下是柔軟的毯子,坐著的橫榻也很是柔軟,身後還有靠著的地方,在加上道路平整,這馬車在前行的時候也毫不顛簸,人在這裡頭真是容易犯困。
在西疆大半年,那時和杜先生進山時才坐過馬車,可是那馬車簡陋不已,硬板硌的屁股疼,折磨死人。
如今見著這馬車,孟攬月也是不禁生出感慨,也怪不得都說西疆是蠻夷之地,和這帝都一比,那兒的確是蠻夷之地,毫不虛誇。
「這馬車真是舒服啊,怪不得都想當皇帝,有這種條件,皇帝老兒的龍椅我都想坐坐了。」倚靠著,腰后一個軟墊,舒坦的不得了。
正襟危坐的人轉眼看過來,瞧著她那醉生夢死的模樣,漆黑的眸子浮起淡淡的鄙夷之色,「貪圖享樂,你坐上了那龍椅也得轉天被趕下來。」
「那也值了,做一天的皇帝也是皇帝。」不坐那龍椅,這輩子都不知做皇帝是什麼感覺。
「苦心經營十數年做皇帝,可是那龍椅就坐了一天,到底哪裡划算?」看著她,白無夜這話卻有些意味不明。
看向她,孟攬月緩緩眨了眨眼,「倒也是,想做皇帝可不容易,天下就那麼一把椅子。頭破血流的去搶,只坐一天怎麼夠。說來說去,我也只適合做個大夫。」
「你若想做大夫,就能安生的做。但是有的人卻未必有這個福氣,若不反抗,就得大禍臨頭。」所以,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為之。
「王爺這話說的有意思,難不成在說你自己?」本無心爭鬥,卻不得不爭鬥。
「你認為呢?」白無夜沒回答,卻反問。
不眨眼的盯著他,孟攬月緩緩搖頭,「不安於室的人都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徵,記仇。」憑他和高衛的恩怨來看,他可不是省油的燈。
「不安於室的人還有另外一個特徵,招蜂引蝶。」神色淡淡,他這話說的是誰顯而易見。
發出一聲冷笑,孟攬月挺直了脊背,「漂亮的人才有資格招蜂引蝶,醜人只會多作怪。」
「還很驕傲。」白無夜幾不可微的揚眉,漆黑的眸子浮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以此為榮啊。」借用他的話,她不以為恥。
不再看她,白無夜的臉色很平靜,連他身上那極具壓迫力的氣息似乎都弱了很多。
外面的聲音漸漸遠去,只剩下馬車行走時的軋軋聲,還有馬蹄的踢踏聲。
忽然的安靜,讓孟攬月也不由得幾分緊張,皇宮,真正的皇宮,不知到底是什麼模樣,與她想象中的是否有偏差。
從外面的聲音聽得出,馬車應該是進了宮門,因為車輪的聲音在回蕩。
不眨眼的聽著,不過也沒用上多久,車馬就緩緩的停了下來。
什麼都沒說,白無夜起身,這馬車很高,但是也無法讓他直起身體。
兩步走出馬車,身後孟攬月也隨著起身走了出去。
出來,見到的就是巍峨的宮牆,好高好高,好像鳥兒都飛不出去一樣。
再垂下眼睛看向前頭四周,才發現這是個城瓮,而且已經停了許多的馬車,各個華貴,有的馬車上頭嵌著明晃晃的大寶石,有的綴著流蘇,流蘇尾端也綴著顏色各異的細碎寶石,隨著風吹過,流蘇晃動,寶石發光。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達官貴人所坐的馬車,果然是盡顯財大氣粗,都不用去打聽,看見這馬車就知道它的主人非富即貴。
白無夜先行踩著馬凳下了馬車,孟攬月舉步跟隨,那馬車前頭站著一個宦官,清瘦無比,又微微弓著腰。
看過去,孟攬月不禁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才是她想象中的閹人,他們就是這個模樣才對。
反觀白無夜,絕對是異類,他一點也不像個鹹蛋。
前頭宦官帶路,白無夜與孟攬月隨行,跟隨進宮的護衛則留在城瓮之中,他們不得擅自離開。
進了幾道宮門,真正的皇宮才出現在眼前,那精美又恢弘的建築鱗次櫛比,看的人也不禁眼花繚亂。
這皇宮比想象中的還要震撼,孟攬月不知這個時代的工匠具有怎樣的工藝,可是看這皇宮,就知在以前那個世界,有些工藝還比不上這個世界。
雕樑畫棟,巧奪天工,用這些形容詞似乎都不太準確。
踩踏著漢白玉的階梯,孟攬月看著腳下,心下仍舊讚嘆不已。
也怪不得都想做皇帝,住在這種地方,掌握著天下的生殺大權,所有人都對自己俯首稱臣,即便是苦心經營一輩子,也值了。
因為驚嘆於這宮殿,孟攬月倒是忽略了四周,這一路上可是碰到了不少人,不是官服在身,就是錦袍玉帶,不過對白無夜和孟攬月這兩個人,他們投來的大部分都是笑意。
有的笑帶著十足的嘲諷,有的是揶揄,有的,則是意味不明。
白無夜一直面色無波,他身上的殺閥冷冽也莫名其妙的弱了很多,如不對上他的雙眼,很難被他所影響。
終於,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偌大的平台出現在眼前。這地方很大,四周小亭花園應有盡有,這是大典前眾人閑聚的地方。
人群也進入了視線當中,孟攬月才回過神兒來,看向那些人,他們也在看著她和白無夜。
每一張臉上都是不大不小的笑,那打量他們的眼神兒,就像在看小丑。
她分不清他們誰是誰,但,都是不友好的。在他們眼裡,白無夜是被驅逐出帝都的廢物,她孟攬月則是一雙爛大街的破鞋,人人喊打。
他們二人成為夫妻,在他們看來也是極為相配的,簡直天作之合。
就知今日會面對這種情形,孟攬月的臉上也異常平靜,這裡的人至少不會像大街上那些平頭百姓一樣對著她笑罵,她還可以忍受,雖然他們的眼神也和刀子無異。
「五哥,你來了。」驀地,一道年輕的聲音在左側響起,孟攬月看過去,一個蟒袍在身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他長得不算高,身形一般,那張臉也普普通通,倒是一雙眼睛格外明亮有神,加分不少。
看著他,孟攬月忽然發覺這人長得和三王白天齊有點像。
「慶王。」白無夜開口,依舊神色淡然。
聽白無夜一說,孟攬月就知道這人是誰了,原來他就是那個慶王,前些日子請白無夜去做客的那個。
白無夜和他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感情,儘管不知現在白無夜心裡所想,但兒時的事情他還歷歷在目,顯然這個慶王白天榮是有些不同的。
「五哥,咱們去那邊坐。」四周的人都在往這兒看,白天榮自然是知道的。似乎他也是為了白無夜沒那麼尷尬,所以指了個較為遠的地方,那兒有一個亭子,而且四周沒人。
沒有說什麼,白無夜與白天榮並肩走向那個亭子,孟攬月自是跟隨在後。
她耳朵又不聾,四周的聲音清楚的聽得到,有人在說她的事迹,還有人在說她的外貌。
即便她真的『臭名昭著』,但是這皮囊完美卻也是真的,皮膚白皙,太陽下都在反光。
人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但這身體卻偏偏是骨和皮都美,所以即便她的名聲臭的不得了,但那些骨子裡就輕浮的男人還是想沾沾腥。
直視前方,孟攬月懶得搭理他們,只是聽到那些竊竊私語,她心裡幾分不爽。
不過,這倒也印證了孟攬月的猜想,以前那個孟攬月從沒有和哪個達官貴人勾搭過。興許是她夠不著,也興許是因為別的,反倒民間關於她的破爛事一大堆,是個人都能說上一說,好像都是親眼得見。
目前為止,她勾搭的最上檔次的,應該也就是那個傅子麟和陸明了吧,白無夜說他們倆是在書庫修書的,算得上朝廷官員了。
走進亭子,白無夜與白天榮於漢白玉的凳子上坐下來,孟攬月則遠遠地坐在了亭子的欄杆上。
剛剛那白天榮看她的眼神兒可不怎麼友好,雖說沒有很刻意的表達他內心裡的厭惡,但很顯然他對孟攬月這種人不想搭理。明知她現在是白無夜的王妃,也沒說一句話,徹底無視。
「今日大典過後,五哥就多住幾日吧。我陪著五哥在城裡轉轉,有許多地方都是兒時我們去過的。那時父皇不讓我們隨意出宮,我們就偷偷的跑出去,現在想想還歷歷在目。」白天榮在說話,語氣也格外的平和,面上帶笑,看起來他是真的在回憶那些日子。
「西疆戰事多,本王不可離開太久。」白無夜依舊是冷淡的,那語氣沒一丁點兒溫度。
「我知道,南周和大周一直在騷擾,不過我聽說,其實他們打得次數更多。尤其這次立太子大典,南周和大周都派了使者過來。皇兄怕他們會在帝都生衝突,所以就連住處也給他們分開很遠。」白天榮說著,好像覺得這些事兒挺好笑的。
「邊關無盟友,除非不起戰事,只要打起來,死傷巨大。這是在帝都想象不到的,畢竟這裡歌舞昇平。」白無夜還是那語氣,但這次聽起來卻帶著極大的諷刺了。
白天榮點頭,「五哥說的是,常年生活在帝都的人又怎麼會知道邊關戰事的血腥。別看他們對戰爭說的頭頭是道,若真上了戰場,定然尿褲子。」他看向遠處的人群,也是多不屑的。
坐在欄杆上,孟攬月自然聽得見,也不禁彎起唇角,這白天榮看起來倒是有些見識。
不似那些人,腹中無物不說,還自大了得。
驀地,有幾個人從台階下走上了平台,他們穿的衣服和在場的人不一樣,所以也引得眾人都看了過去。
「看,那幾個就是南周的使者。」白天榮也看見了,隨即道。
孟攬月盯著那幾個人,不認識,不過看起來很平和文雅。
感覺到有視線盯著自己,孟攬月回過頭,白無夜正在冷冷的盯著她。
四目相對,孟攬月彎著紅唇笑笑,恍若花開。
她知道白無夜什麼意思,她在氣他的時候就說南周多好多好,他是在提醒她收心,別想做南周人。
收回視線,白無夜的臉色依舊很冷。白天榮順著白無夜的視線瞅了一眼笑臉明艷的孟攬月,下一刻也收回視線。儘管厭惡,卻也不得不承認她很美。
不過一會兒,大周的人也來了,誠如胡桑所說,大周的使者肥頭大耳,一看就是肚子里的腸子都附著著一層油的那種,相信平日里肯定是除了吃喝就不做別的事情。
大周怎麼會派來這種人?行走之間昂首挺胸的,說話聲音也很大,完全沒有禮數可言,一看就是個蠢貨。
孟攬月很疑惑,高衛那個人,即便傳說他如何如何兇殘陰狠,但不管傳言是否虛假,孟攬月相信他絕對是個極其聰明的人,畢竟他能做白無夜的敵人。
若他本人和傳言中不實,那麼怎麼會和白無夜鬥了那麼多年還不分勝負。
所以,他會派來這樣一號人物,想來是要迷惑大齊才是。
帝都的這些人沒見識過邊關的戰爭,關於高衛的兇殘陰狠也只是一聽卻從未見過。如今,大周派來這麼一個蠢貨,他們定然會被蒙蔽雙眼,以為高衛的兇狠只是誇大,不足為懼。
這不是孟攬月的猜測,因為已經可以證實了,帝都的人就是這麼沒見識。
平台上,有人正在看著大周的使者露出嘲諷的笑,一個國家是多沒人才,才會派出這種人來丟人現眼。
膚淺,說的就是這麼一群人,但凡有戰事起,他們肯定是先死的。
客人陸續的都到了,胡桑也來了,他只身前來,陳明姝和丁將軍都沒有跟隨。
他的出現,引來了不大不小的風波,胡桑之名,大齊皆知。
人人都知道他是三王白天齊的幕僚,足智多謀,聰慧異常。而且,白天世一直想殺了他,也是許多人都知道的。
如今,他就名目張膽的出現在這兒,可是白天世卻是動不了手。
胡桑也認識不少人,儘管他們都刻意的和他保持距離,但胡桑都一一過去打招呼,文雅有禮,一看就是文化人。
孟攬月也不禁笑,胡桑現在的行為可是充滿了挑釁,他知道白天世不能動手,所以就盡量晃蕩,想殺他的人咬牙切齒,但又得忍著。
他晃悠了一大圈,這才走向小亭,白天榮站起身,與胡桑互相見禮。
「五王妃,這皇宮如何?草流城與中州城都比不上吧。」他與白天榮打完招呼,就轉身坐在了孟攬月身邊,一邊笑道。
「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小聲些,非得把你的意圖明目張胆的表現出來,怕天下人都不知道么?」孟攬月看著他,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他說這種話,顯然就是很有信心將來會把帝都搶到手中。
胡桑淡笑,「即便聽去了又如何?放心吧,在這兒,還不會把我怎樣。」
「那你出了皇宮出了帝都呢?手無縛雞之力,你最好安靜如雞。」孟攬月搖頭,單不說別的,就是那個禁軍統領蓋震州,揮一揮手臂就能把他們這種沒武功的打得飛出去。
「五王妃,說話怎的又這麼難聽?」胡桑無言,搞不懂孟攬月從哪兒得來的那些詞兒,刺耳的很。安靜就安靜,如雞算什麼?據他所知,雞吵起來的時候震耳欲聾。
不再和他搭話,孟攬月想安安靜靜,畢竟她已經夠引人注目了。
那邊白天榮與白無夜距離他們倆不過一米遠,他們倆說話他們自然聽得到。
白天榮是有些迷惑的,在他看來,孟攬月和任何一個男人說話那就是有不幹凈的關係。可是再看白無夜,他很平靜的樣子,似乎並不以為意。
不禁又想起關於白無夜的那些傳聞,白天榮的臉上幾分意味不明,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
驀地,那邊的台階上又有人來了,隨著他的出現,平台上的人都朝著他走過去,連連說著恭喜,各個臉上一副諂媚之色。每個人的樣貌都不同,但是那諂媚之色卻是出奇的一致,他們都在奉承這個出現的人。
孟攬月看著他,這是一個老人,不過穿著卻是華麗異常,那灰白的頭髮也整齊的束起,頭上還扣著一個耀眼的金冠,金冠上嵌著一塊紅寶石,一看就特別值錢。
從上到下打量一番,這老頭從頭到腳都是值錢的物件,那錦靴上還嵌著兩塊翠玉,奢華的很。
他身後還跟隨著四個勁裝護衛,縱觀來到這裡的所有人,包括南周和大周的使者都沒有帶來護衛,他是獨一份兒,這是誰?
小亭里的人也不再說話,只是看著那邊,各自神色不明。
孟攬月轉過臉來,視線在他們三人的臉上各自停留了一下,隨後看向胡桑,小聲道:「這是誰?」
胡桑看向她,臉上幾分不解,「你不認識?國丈汪詡。」
恍然大悟,孟攬月點點頭,「怪不得,連護衛都能帶進來。」白無夜的護衛都被留在了城瓮里,那城瓮里還有大批的禁軍,守得嚴嚴實實。
「那是他的死士,據說三個禁軍也敵不過他一個死士。」胡桑也壓低了聲音,那褐色的眼眸里不知氤氳著什麼東西。
聞言,孟攬月也不禁驚詫,這世上真有這麼厲害的人么?禁軍的戰鬥力如何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那蓋震州一定很厲害,不知他這個禁軍統領能不能敵得過這汪詡的死士。
所有的人都在向汪詡問好,這個時候一看,他們可不是什麼中流砥柱,也不是什麼達官顯貴,就是一條條哈巴狗,正在討好主人。
如此看來,白天世的境況的確有些糟糕啊,國丈獨大,而且還分明覬覦著他的龍椅。
人真是不知滿足,瞧這汪詡這麼大的年紀了,還想著掌握更多在手裡,也不怕到時沒時間享受,忽然就掛了。
但是瞧他這身體,貌似不錯,紅光滿面,腰背挺得也直,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
汪詡現在的確掌握著很大的權利,單不說其他,就是這些向他獻媚的人,都是他的人。
如此算計,白天世掌握的所剩不多。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得時刻想著對付白天齊和白無夜,也的確夠他忙的了。
人群中,有個人在朝著小亭這邊看,孟攬月初始看了那人兩眼沒有太過在意,不過他一直在看著這邊,也使得她不得不再看向那人。
那人看起來已過了不惑之年,穿著一身不知是什麼部門的官服,身形頎長有些清瘦,更重要的是看起來很精神,想必年輕時也是個才俊。
他見孟攬月看著他,他也在看著她,那樣子似乎有話要說似得。
微微皺眉,孟攬月現在都有了條件反射,但凡有男人瞅她,她就不禁懷疑是不是以前那個孟攬月和人家有過什麼瓜葛,繼而心裡一陣厭惡。
收回視線,不再看那人,但是眼角餘光還是能注意到那個男人,他還在看她。人影綽綽,依舊擋不住他的視線。
胡桑也不知何時離開了小亭,白天榮也走下小亭在和一個人說話。
白無夜站起身,緩步挪到她身側,「不打算去見見熟人么?」
抬眼看向他,孟攬月以為他在說那個中年男人,隨後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你說那個人?那是誰?」她覺得現在白無夜知道她的事迹,比她自己知道的要多。
也看了一眼,白無夜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無所知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道:「看著就沒一點兒眼熟么?真的忘得乾乾淨淨了。」她的失憶一說無法讓人信服,若是失憶,應該盡數忘記才對,可是醫術她沒忘。既然有沒忘的事情,那麼就一定還會記得一些其他的事情,可是她連那些人都不認識了,這失憶也太奇怪了。
「幹嘛陰陽怪氣的?今日你出現在皇宮,即便不帶著我,也有人嘲笑你。所以你受到嘲笑,也並非全部都因為我。」他是個鹹蛋,人盡皆知,人們也拿這個嘲笑他。
「那是孟柏,你的生父。」白無夜面色微冷。
一詫,孟攬月再次看過去,孟柏還在看著她,的確有話說的樣子。
「哦。」原來他就是孟柏啊。再仔細看他,孟攬月也忽然發覺這個身體和他還是有相似之處的。這個孟柏的身形就很是挺拔好看,這個身體,像他。
她回答的敷衍,白無夜也懶得再理會她,看了一眼別處,他便走下了小亭。
又看了看那個孟柏,他絕對是有話說,但是又沒有靠近。大概原因有很多,他這個女兒臭名昭著,也或許是因為她現在是五王妃,與他立場有差吧。
收回視線,孟攬月也不打算和那個孟柏說些什麼。儘管他是這個身體的父親,可她實在不認識他,如今這各自的立場又各不相同,沒什麼可說的。
獨自坐在小亭里,她哪兒也不去,坐在這兒都能感受到不時的有人在笑她,若是走出去,那些人不知還得笑成什麼樣呢。
不過,她不走出去,不代表別人不會靠近。正在孟攬月垂眸運氣給自己心理建設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不屑至極的冷哼。
回頭看過去,只見一個盛裝打扮的女子站在小亭外,正滿眼氣怒又冰冷的盯著她。孟攬月相信,若是人的眼睛能飛射刀子,自己早就被這女子眼睛里的刀子刺成篩子了。
看著她,孟攬月不知她是誰,樣貌標緻,但也僅限於標緻而已。不過,從這身行頭一看倒不是普通人家,可是,也比不過那場上的一些夫人。
「半年多了不見,你看起來還是那麼下賤。這場上的男人多,怎麼沒撲過去呢?」女子瞪視著孟攬月,出口就不友善。
「正在尋找目標啊,我怎麼也得找個官大的。」不知她是誰,但可不見得孟攬月嘴上會吃虧。
「哼,那還不好找,汪大人就在那兒,你撲過去,看他會不會理你。」女子冷笑一聲,極具諷刺。
「如此說來,你認為這場上最大的人是汪大人嘍?不知這話傳到皇上耳朵里會怎樣呢?」孟攬月站起身,看著那個女子,一邊笑起來,笑顏如花不過如此。
女子立時哽住,在這個地方說汪大人最大,被皇上知道了那還了得。即便汪詡的確是權利比皇上大,但他在這兒也是縮著三分的。
看她無話可說,孟攬月笑意更甚,「所以,即便是撲,我也得撲皇上才是。放心吧,待我撲倒了皇上,肯定會把你的話傳給他的。女人的枕邊風,可是比忠臣一條命還要厲害。」反正就是順著說,既然都認為她不是個好東西,那她就裝作不是好東西算了。
「那你也得看皇上要不要你這種爛鞋,專門勾引男人,這天下就沒有你吃不下去的男人,賤人。」女子氣的夠嗆,臉都青了,可見真是對孟攬月恨之入骨。
其實孟攬月心裡也很好奇,莫不是以前那個孟攬月和她丈夫也有一腿?就是不知她丈夫是誰了。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忽然小跑了過來,清瘦的很,臉白白的,長得很是清俊。
他跑過來后,就一把抓住了那個女子,一邊小聲道:「別在這兒鬧,皇上一會兒就來了,快到那邊去。」說著,他一邊往旁邊拉那女子,一邊看向孟攬月。那一臉的欲言又止,眼睛里也像有什麼東西似得。
看著他們倆,孟攬月大概知道這個男人應該是這個女子的丈夫,難不成以前的孟攬月和這個男人有過什麼?
再仔細打量那男人,看起來還算不錯,比那天來的那個陸明,還有街上人們隨口說的那些人強上許多。
那女子不情願的被男人扯著,一邊惡狠狠的瞪視著孟攬月,恨不得把她剝皮一樣。
最後,她終是掙不過那個男人,啐了孟攬月一口,就被拉走了。
那男子也最後看了孟攬月一眼,那神情不輕浮,相反的,眼睛深處幾分真情在。
「和故人敘舊了?」驀地,身後響起涼涼的聲音來,白無夜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像鬼一樣沒有聲音。
回頭看向他,孟攬月皺著眉頭,「你別陰陽怪氣的,既然五王爺見多識廣,剛才那兩個人是誰啊?」
漆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的臉,白無夜似乎在確定她問題的真假。
「別看了,我真不知道他們倆是誰。一個莫名其妙的跑來罵我,一個好像有話要說似得。」坐下,她是真不知道,所以也沒必要裝作知道。
她臉上的不解和不知是真的,並非假裝。
白無夜雙手負后,一邊看了一眼那女子和男人消失的地方,其實他早就看見那女子站在那兒了。只是礙於他也在這小亭里,她一直沒敢過來。
而他離開后,那女子就衝過來了。
「那是孟紫蘇和傅子麟,一個是你的姐姐,一個是你的情郎。」告知答案,他語氣之中滿是嘲諷。
眼睛睜大幾分,孟攬月緩緩點頭,「原來是他們倆。」一個是打破了孟攬月的頭,讓她一命嗚呼,繼而她才有機會重生。而另一個則是造成孟攬月被打破頭的因由,他們倆被捉姦在床呢。
「還是想不起來?」看她那樣子,好像也很震驚似得。
「想不起來。」不過,這次孟攬月卻不覺得以前那個孟攬月是付錯了情,那個男人想必也對她有意思,而且不是只想佔便宜之類的。
只是,他是別人的丈夫,歸結起來又算是姐夫,怎麼下得去手。
「想不起來就算了,孟紫蘇想見你,也無非就是打罵出氣。」所以,出了宮回了驛館,孟紫蘇追上來也根本見不到孟攬月。
哼了哼,她自然知道孟紫蘇心裡的恨,瞧她剛剛那樣子,簡直對她是恨之入骨。
不過也不能怨她,被人搶了丈夫,氣怒是難免的。但顯然她只遷怒於孟攬月是不合理的,自己的丈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說,這世上的狗男女都是成對兒出現的,這個時代的刑罰還是不夠嚴厲,否則應該把捉姦在床的狗男女拿去浸豬籠才是。
「皇上怎麼還不來?這個大典要什麼時候進行?」眼看已經快要晌午了,溫度也升高了不少,穿著這一身厚重的衣服,很熱。
「他們去祭祖了,此時應該已經進了宮門。」別看白無夜離開帝都十幾年,但是這些事情他都知道。
「那汪詡獨大,剛剛連孟紫蘇都說在場的他是最大的,看來這就是帝都的形勢。」孟攬月小聲的說著,在這帝都,該嚴防的不是白天世,而是汪詡,現在孟攬月有了實感。
「反應很快,牙尖嘴利不過如此。」白無夜開口,卻說的人糊塗。
看向他,過了一會兒孟攬月才回神兒,他說的是剛剛她和孟紫蘇鬥嘴的事情。
「被欺壓的太久,以至於見火就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回嘴再說。
「所以你也沒必要躲在這裡,完全可以舌戰群儒。」白無夜如是道,他這是誇獎。
「王爺高看了,我也就能鬥鬥嘴罷了。你看看這些人,隨便哪一個冒出來,都能把我置於死地。」單不說這身體的父親只是個小小的府尹,連白無夜他們也不放在眼裡,她可沒後台。一個不慎,估摸著就得被扣上個殺頭之罪。
白無夜沒有回話,他看著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
孟攬月看著他,也忽然發現他身上殺氣大減,那股隨處不在的壓迫力也弱了很多,他似乎在有意的隱藏自己的氣息,讓自己看起來、、、、很弱。
緩緩眨眼,孟攬月不禁笑,他心裡也是清楚的,即便他西疆有千軍萬馬,但是該示弱的時候還是會示弱。
這才是正確的,若一味的讓人感覺到壓力十足,他會很快的就引來麻煩。
大事不是一日就能成的,他現在所擁有的,還不夠。
就在這時,高亢的聲音蓋頭頭頂,就像用刀子划鐵皮時的聲音,刺的人全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皇上駕到!」
場上的人立即停止喧嘩,轉身面朝一側,然後稀里嘩啦的跪了下去,整個平台瞬時變得安寧且乾淨。
孟攬月還在詫異間,手一緊,她被白無夜拽起來,然後又被拉著蹲在了地上。
蹲在地上的時候她才回過神兒,看見皇上不止那些人要下跪,她和白無夜也是需要跪下的,畢竟天下就那麼一個皇帝。
平台的高處,精美的長廊盡頭,一行明晃晃的人出現,他們朝著這邊走過來,耀眼的很。
場上的人都跪在地上,連那帶著死士進宮的汪詡也一樣,暗鬥不斷,但場面上,大家都表演的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