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空一（末章）

  有一天，付婷對戴明說：「我想離開你了。」


  「你要去哪裡？」戴明問。


  「不知道。」付婷道。


  「你不想和我們去找到『神』，尋求我們存在的緣由和始終嗎？」方空道。


  戴明抬頭看著淡藍的天下淡白的雲。風吹他的臉。付婷要走了，但他沒有感覺。或許，什麼存在也是沒有不變的唯一。所以，有什麼好動心的呢？


  付婷走了。


  方空道：「你為什麼不說點什麼攔下她？」


  「我們不是在追求自由么？怎能去生有阻礙別人的自由之心？」戴明的臉沒有表情，聲音也聽不出喜悲，更看不出思想。


  「你也走吧。方空大師。」戴明突然道。


  「我還有路要走啊，怎麼走的掉。」方空似乎有些詫然。


  「你知道你要走的路阻礙了我的自由嗎？我想一個人，靜靜。」戴明看著前方的一棵榕樹上的一隻麻雀，語氣輕柔。


  方空不語了。


  戴明嘆了口氣，抬腳繼續走。


  從中林寺離開至現在，已是第八十一天。


  七十三年前。


  方空還未名方空，名錢八。「八」這個數字已經很大了，加上「錢」姓，意預他日後會有很多錢。


  之後幾年戰爭忽始，錢八的父母親人都死了，他被一個浪人撿到。又未幾年，浪人也死了，只剩錢八孤苦伶仃在這亂世中苦苦掙扎。


  某日，錢八肚裡飢荒至極，偷至了寺廟內。被一個名至德的和尚看到了，收了徒，錢八就這麼持了戒，做了和尚，法名方空。


  方空還年少，吃飽喝足做完和尚該做的功課後總喜歡一個人去和螞蟻玩。


  他把枯枝圍成一圈，圈中的螞蟻爬出圈來，方空又用泥巴圍了一個圈，圈中的螞蟻又爬出來。方空把泥巴晒乾，中間捏個凹槽來，再往晒乾的泥巴中間的凹槽內灌水。


  這樣一來，方空開心的認為螞蟻是決計爬不出去這座「泥巴加水天牢」的。


  螞蟻還是爬出來了。


  從此，方空不和螞蟻玩了。他開始思想自身：我能玩弄螞蟻，誰又在玩弄我？


  思念往憶，什麼都沒有。


  我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裡？我要去哪裡？


  生命是有盡頭的，但思想，是沒有盡頭的。至少在他活著的時候，是沒有的。


  七百八十三年前。某地。


  兩隻麻雀在天上飛，他們要飛往有食物的地方。三條毛毛蟲被一隻老虎踩死了。老虎在追一頭野牛。野牛踩死了一隻甲殼蟲，逃脫了老虎的追逐。


  天地之間，很燥熱。所有的生命都在躁動！


  大地在顫抖！地震了突然來了。


  剛逃脫的野牛被一道大地的裂縫吞噬了。老虎被一棵巨樹砸死了。樹上的去往別地尋食的兩隻麻雀的雛鳥們俱不幸夭折了。


  三秒之前，戴明剛呼出一口氣。那時他的腦子裡什麼都沒有想，他的雙眼在看著自己的雙手。掌紋的紋路他並沒有細看。他只是在看一種感覺，如三秒之後的感覺一般的感覺。


  那是一種不可言喻的感覺，那就是……活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