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聞誰家絲竹音 天上人間覓仙境
雲煙彌漫,輕寒襲人。隱隱約約有絲竹之聲傳來,其聲悅耳,令聞者頓覺置身之地非是人間,而是仙境,所聞之樂聲除了仙樂再作何解?
書生抬頭尋聲,複又低頭覓路。煙重霧重,幾不辨路。
然而,腳下有地,雖是陡峭不平,輾轉彎曲,卻終還是有路,既是有路,為何反複往還,但見山重水重複霧重,眼際唯有參天大樹,山石,溪流,草木荊棘,時有幾隻小鹿輕快的跑過,身後一棵鬆樹上還有二隻小鬆鼠在探頭探腦,
幾隻小猴兒在蕩秋千,樹下有幾匹野馬在覓草,幾隻狗兒在遠處汪汪歌唱,二隻貓兒在另一棵樹腰上半眯著眼睡覺,樹上有數隻鳥兒吱吱喳喳竊竊私語。
書生四顧,這是何處?耳際既有風聲,又有仙樂,更有鳥語,各種各樣的小動物自由自在,快樂逍遙。書生迷茫之極!
他自小至大,從未見過這麽多品種各異的大小動物,亦未曾見過這麽多的各各不一的奇異樹木。
仙音飄渺,忽遠忽近。
他已尋覓得疲憊不堪了。這是人間,覓不見炊煙,尋不見人影。
這是仙境?傳說中仙人所居之地是一塵不染,金雕玉砌的地麵。這是那裏呀?書生疑惑惶然,難道是地府麽?
思慮間已走到一處長長的台階前,他看了看,反正是尋不到來路,找不見去處,先上了台階在說罷!
他走了整整一千級台階,抬頭看,上麵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台階。
他幾乎要哭出來,往後看,雲煙滾滾,已看不見地麵了,他跌坐下來,是上還是下,下去不見人煙,他是必死無疑。
上去又是一個什麽去處呢?
神仙洞府?世外高人隱居的廟宇道觀?
還是妖魔鬼怪出沒的恐怖之處呢?
但耳際仙樂陣陣,愈來愈清晰。能彈奏如此美妙樂聲的人怎麽會是魔鬼之類呢?
書生站起來,硬著頭皮再往上走,不走怎麽辦
又走了二千級台階,整整走到第三千級台階,他終於走上了一個平台。
光滑平坦,幾可容納三萬人之大,他長籲一口氣,穿過平台,是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路兩邊長著一簇簇翠竹,亭台山石,繁花蔥蘢,精致雅潔,一看便知是有人打理過的。
音樂之聲愈來愈清晰。愈往前走,花草樹木愈是明貴珍稀,諸如綠牡丹,黑菊花,在人間幾乎尋不到的品種在這裏是應有盡有,琳琅滿目,美不可言。
許多花木,書生更是生平未曾見過,當時驚得幾乎呆住,心想:\"不想我幾世修來的福份,能到這樣美妙的地方。這裏的花草樹木,樣樣明貴無比。我若是遲來些時日,這些花草豈不是長成了種籽,我不就可以帶些種籽回家去。那我所居住的地方,若幹年後,不也似這裏一樣美不可言。天天居住在這樣的環境,看著這麽多美麗的花朵,這樣的人生豈不是美哉妙哉``````''當時想得無比美好,先前的疑惑恐怖早已煙消雲散。
書生在繁花蔥蘢中流連往返,無數次驚歎造物主的神奇,造出了這麽多奪人眼目,攝人心魄,曼妙多姿的花樹來。
神往之中,不由自住說“雲破月來花弄影,如此意境,隻有在這樣的環境中才能讓人真正領悟到啊!”
話剛落音,驀見前方站立著一個白須老頭,慈眉善目,神態謙恭,仙風道穀。
老頭身側立一妙齡少女,著淡綠色衣衫,其風姿神態,令人賞心悅目。一雙盈盈含情目,似乎在看書生,又似乎並沒有看書生。她的容色隻要給人看一眼,就再也忘記不了。哪怕是開得最豔麗的牡丹在她的麵前,也要自慚形穢。
二人身後又跟隨著一個身著官袍,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看那老頭與少女的神態,悠閑自在,伊然此間主人。看那官人,一臉畢恭畢敬,活脫脫就是這家的使喚傭人。
書生正在錯鄂間,但聽那老頭笑道:“哈哈!今日大喜,有遠客來了。”
那綠衣少女冷冷看了看書生,微微皺眉,神態隱有不悅。
書生心中忐忑不已,急忙上前恭恭敬敬施禮:“老伯,小姐,書生這裏有禮了。我也不知怎麽就走到這裏來了。敢問這裏是什麽地方?難道是仙境嗎?難道你們就是傳說中的仙人?”
那綠衫女子驀然冷笑著說:“你是那裏來的野人,膽敢跑到我歸氏居住的地方來?你可知道,你將會受到怎麽樣的懲罰嗎?”說著,臉上如寒冰,一付怒不可抑的神情,空氣中都能感覺到她的怒意。
書生雖然文弱,卻天生傲骨,當時麵有不悅說:“姑娘怎可如此出言不遜,我雖然地位低賤,但怎麽說也還算是一介書生,雖說癡長了二十二歲,總還識得幾個字,解的一些文。怎可稱我為野人?真是太沒有教養了。”
那綠衣女子麵色騰的漲紅了,更加惱道:“大膽,你竟敢說我沒有教養。王知府······”
她話未落音,那白須老頭早笑著製止道:“乖女兒!你怎麽又亂發脾氣。且待你爹爹問清此人的來龍去脈再處置他也不遲呀!'”
綠衣女子聞言,瞪了書生一眼,隱忍不言,站到了一邊。白須老頭當即客客氣氣問道:“書生,請問尊姓大名,何方人氏,因何至此?”
書生見問,驀然怔住,是啊!自己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因何至此?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隻是當此境地,麵前之人敵友未分,自己倒是該不該如實相告呢?微一遲疑即說:“老伯,書生那日醒來,後便已在此山中,至於如何到的,書生自己也委實不知,心中也詫異不解。細想從前的事,幾無記憶。本想找一個人來問問,此地是何處,我因何至此。誰想,我在那三千級台階之下尋覓良久,未見人煙。無奈之下,才心懷忐忑登得這三千級台階上來。本以為此地既有仙樂陣陣,必是仙人洞府無疑。若是遇上仙人,隻消掐指一算,書生的來龍去脈盡可知曉。但今老伯您既如此相問,倒叫書生失望不已。唉,我是誰?誰又知我是誰呢?”
老頭麵顯詫異之色,這等奇事,當真是前所未有,不由湊近女兒耳邊,悄聲問:“女兒,難道連你也不知他的來路嗎?”
女子麵色尚慍,卻不假思索說:“這可奇了,您老幾千年修行,尚且不知。我不過千年修行,又如何能知?您老不是常說閉目一想,便能看到前三百年人事,後三百年人事。正經要您一展功力時,您卻又藏頭藏尾。王知府也非外人,您擔心什麽呢?”
老頭麵色微訕,稍一沉吟,方說:“就是要推算三百年前後之事,也總得有一個主題,比如書生的姓名,或者他父母的姓名,或者他外祖父母的姓名,總要有一個名字才行。如今一樣未得,叫我這功力從何施展?”
女子也覺有理,點頭說;“這倒是。”
那王知府這時閃身而出說:\"依我看,你們也不必傷神,管他是何來路,先叫上人來給他五十鞭子,看他想不想得起自己是誰來。若還想不起來,幹脆把他扔到黑牢裏,不出三日,保證他什麽都能想起來。''
老頭一手撫須,側目王知府,未語。
那女子更是沒好氣,斥責王知府:\"虧你想得出來,你就不怕辱沒我歸氏一族的聲名嗎?堂堂仙家,行事作風怎能跟你在人間的衙門一樣呢?這法子萬萬不妥,提也不要再提了。''
王知府被罵,臉上一紅,回頭狠狠瞪了書生一眼,心說:\"回頭再找你算帳。''麵上擺出笑容,低聲下氣對女子說:\"小姐罵得好。這一罵倒提醒了我。我還有一計,先叫丫頭們收拾一間客房,讓這書生暫且住下。後麵再慢慢問他的來曆也不遲。''
女子方才麵色轉和,微微點頭,對那老頭說:\"爹爹,你看可使得?''
老頭麵露笑容說:\"這樣方才顯我歸氏仙家風範。哈哈哈哈哈``````''長聲大笑,甚為愉悅。
少頃,書生便被王知府送至客房。王知府把書生帶進客房,四顧無人,關好門窗,然後笑容滿麵,近前握住書生大手,那神態伊然好友重逢,直讓書生心中疑惑不已。王知府笑說:\"文弟,這會兒你該想起來了吧!你我朋友,親如手足,不必隱瞞。發生了什麽事,你盡管告訴我,如若有什麽差遣,你盡管指使我。我王知府可是最講情義之人。朋友之事就如同我的事。但有差遣,無不盡心盡力。''
書生隻聽雲裏霧裏,半晌方說:\"王知府,你認錯了。我從未記見過你,更不曾與你是朋友。待等書生想起從前之事,我再來與王知府把酒言歡。但你適才所言,令書生十分感動。你既有這番話,不如從今以後,我叫你一聲大哥,你可願意?''
王知府哈哈大笑,連說:\"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那王知府是何等樣人,自是官場久煉,為人處事圓滑妥貼之士,當下更拉起書生的手笑說:\"兄台今日至此。你我一見如故,你又象極了我的故人文建鬆,令我有不盛親切之感。不如我們今日義結金蘭,以全朋友之義,如何?''
書生心說:\"這知府大人果然曆害,大有城府,先還說要關我入地牢,瞬時又要與我義結金蘭。那有一見麵就與人結義之事?我還須小心提防,他心裏一定另有算盤。''當下說:\"大人,書生委實不敢高攀。更何況,書生不知自己名姓,這用什麽名字與大人結義呢?倒叫書生好生為難。''麵露猶豫之色。
王知府哈哈一笑說:\"如蒙兄台不棄,我願贈你一個名字。就叫歸遇仙,可好?''
書生一揖說:\"隻是此名太過柔媚,還請兄台擬一個陽剛一些的來。''
王知府搖頭晃腦說:\"不若叫歸堅強。''
書生搖頭:\"太剛硬。''
\"歸有誌。''
\"太牽強。''
\"歸來。\"
\"不好。''
\"歸``````歸``````歸``````哎呀!歸文賢,歸文乾``````''
書生一拍手掌說:\"好,這文乾二字甚合我意。''
王知府笑得合不攏嘴,立時從懷裏掏出香爐,一束香,一疊黃紙,走至蠟燭前,焚上香爐,燃上香,與書生一人執一束香,雙雙跪地,對天禱告。書生心中暗想:\"看來這王知府是有備而來,樣樣準備妥貼,隻不知他與我結義,究竟於他有什麽好處呢?''
隻聽王知府大聲說:\"皇天後土在上,我王守信今日``````''
話未書完,門外一陣風襲來,蠟燭晃了幾下,撲的一下熄滅了。
王知府臉色一緊,心道:\"啊喲不好!自古以來從未聽說有人在結義時燭火會被風吹熄。莫非這是一個大凶的預兆?我到底還要不要重先點亮燭火與他行完結義儀式呢?我看還是暫緩幾日,等情形明朗些再說吧!''
當時說道;\"文乾兄弟,蠟燭熄滅了,我去叫人來點燃。''轉身摸黑匆匆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門外有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門推開處,兩個垂苕少女個執一個燈籠走了進來。一個少女圓臉,留著齊眉劉海,大眼忽閃忽閃,另一個鵝蛋臉兒,眉兒細細,眼兒如一彎新月,閃閃亮亮,兩頰不施粉黛,自然姻紅,二人皆著丫環服飾。看得文章一呆,心說:\"這家好氣派,連丫環都是這般的靈秀動人。又或者此處神仙洞府,一花一木皆得沾染仙氣,更何況是人。自然是非比凡俗。''
那圓臉丫環舉起燈籠來,先照見了文乾的立身之處。鵝蛋臉兒,輕手輕腳走近桌前,點燃了桌上的蠟燭。屋子裏一亮。兩少女輕輕退出。文章急道:\"姐姐留步,書生有話要問。''
兩少女停下腳步,說:\"請講!''
文乾深深一揖說:\"敢問姐姐尊姓芳名?''
兩少女對視一眼,臉上一紅,並不答言,提著燈籠,穿花拂柳,翩纖而去。
文乾歎口氣,心說:\"想不到仙府女子也與我們凡塵的女子一樣,不肯輕易把名字告訴任何一個男子。''
當時環視屋內,不由大吃一驚,但見門是用紫檀木精雕細刻而成。
門檻上雕著雙龍戲珠的圖案,門上刻著百花爭豔圖,窗戶上分別雕著春蘭吐蕊,夏荷淩波,秋菊傲霜,冬梅盛放。
桌子四角各雕一條惟妙惟肖的小龍。椅子上繪著秋風紈扇圖。
茶具自是上等的青花瓷。就連地上鋪的也是花團錦簇的百鳥朝鳳圖。
牆上並無字畫,但屋子裏,每一處都頗具匠心。無論是門窗,還是桌椅雕刻,精美絕倫,令看的人幾乎癡倒。文乾走近床前,輕輕一掀撩起淡青色的蚊帳,但見床上疊著富貴花開雲錦繡被,鋪著萬福萬壽床單,擺著清荷出水繡花四方枕。
床榻上荷花荷葉碧波粼猗,風光無限。
床側床頂各雕著精致的龍鳳呈祥圖案。真正是鬼斧神工,僅這一個床的雕工,再好的工匠也要三月時光。
文乾心裏無限概歎:\"真是做神仙好啊!就這龍鳳呈祥的圖案,在凡間,除了天子,誰敢擅用?想我一凡夫俗子,今生竟然有幸睡這人間隻有帝皇才可睡的床啊!''
當時心中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