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二章 貪心的嬸子們
隔著老遠,櫻桃一眼就看見自家的院子。
小院兒已不再是她走時的模樣。院牆又加高了不少,牆頭加了帶刺頭的那種防賊用的琉璃瓦。從院牆外面只能瞧得見裡面的屋頂,已經不再是那長滿了雜草的土質屋頂,全部換了成了瓦片的。東邊大伯家也不再是以前的破籬笆,沿著圈兒全部砌了青磚牆,西邊潤生家倒沒什麼大變化,只是換了一扇新的大門。
若不是有小橋作識標,老遠兒的乍一望過去,還真識不出這就是她家的小院兒。
此時,小院兒里正傳出三嬸和四嬸兒的吼嚷聲,和著核桃不再稚嫩的哭求聲:「三嬸兒,四嬸兒,這事兒不是說好了,待我及了笄,再另行商定的么?」
「及笄?」丁菊花輕笑一聲,帶著嘲諷和輕蔑的語氣道:「真有意思,我們老岳家的院子,憑什麼叫你們這些賠錢賤東西住那麼久?老大就怎麼了?他就可以一說算,不管我們啦?核桃,我可告訴你!!這事兒在哪兒也是少從多的理兒,如今我和你四嬸子要把院子要回來,那你們就得乖乖的給我們騰出來!諾,你可別說我沒給你時間,一柱香的時候,一到時我和你四嬸子可就要往外扔東西了!!」不用瞧也猜得出她那吊著眼,掐著腰的模樣。
「岳吉嬸子,你說話歸說話,伸手來戳她做什麼?」是潤生的聲音。
「我是她嬸子,我戳她怎麼了?關你這個外人屁事?」丁菊花一副潑婦罵街的架式:「苗潤生,我可跟你再說最後一遍啊,我們老岳家的事,你少來插手!!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以為你喜歡個櫻桃,你就是我們老岳家的女婿啦?我呸!!不講說那櫻桃早就死爛了,就算她活著,這兒也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你!!」潤生被氣的,聲調兒都變了。
「你不能說我四姐……」核桃一直忍著的哭聲,此時『哇』的一聲再忍不住,大聲的哭了起來。
呂愛芬偽和善的聲音傳來:「核桃乖,快莫哭了。你四姐死已死了,得先顧活著的人,是不是?快聽話的去收拾東西吧,一柱香之後,我跟你三嬸子可就要清理屋子了。」
核桃大聲的回道:「大伯一家不在家,我姐姐們也還都沒回來,你們這是趁火打劫!!」
呂愛芬『喲』的一聲,聲凋兒陰毒起來:「你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勸你呀,還是識清了時務,趕緊收拾東西的好。左右眼下老大一家就是不在家,你姐姐們也就是不在跟前兒,你若還不識時務,呆會兒叫我們扔了東西出去,可別再哭著來求哦!我還跟你說,你這小胳膊小腿兒的,在這兒擰著也沒用。呆會兒這房子一清空,大門一上鎖,鑰匙落到了我們手裡,就算你姐姐們和大伯大娘回來了,也沒用了。」她說話跟丁菊花不一樣。丁菊花是潑婦罵街式,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而且都是扯著嗓子吼的。呂愛芬說話則愛扮個溫柔賢雅的,說話慢聲慢氣的,卻透著陰毒,說出來的話比丁菊花的更具有打擊力。
「不能!你們怎麼能這樣胡來?這明明是我爹留下來的院子,怎麼能歸了你們?再說,這院子,這屋子,都是我們姐妹費了心血,一點點新建起來的,如今寬敞了,好看了,你們就趁著大伯和姐姐們不在,跑過來搶?這事若沒有里長作主,你們也不好硬搶吧?!!」核桃沉靜了一下,張口反駁。
「哼,小丫妮子,嘴皮子倒隨你那死鬼四姐姐,又尖又利的很。」丁菊花冷笑一聲:「諾,香已燃了一半了,你若再不收拾東西,那可別怪咱們不客氣了。」
「你們……」核桃憤憤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和無力。三嬸四嬸都是些有力氣的婦人,而且還是兩個人。她只有一個,而且還是個才不過剛滿八歲的小娃娃。至於潤生,他畢竟是個外人,稍微相幫她一下,都要招來陰陽怪調的漫罵,若是動起了手兒,更不好出手相幫了。
「這是要做什麼?!!」楊桃在門外聽了幾句,便忍不住抬腳當先沖了進去:「大伯大娘不在,便就要分了這院子了嗎?就算是大伯不在家,也還有嬤嬤在呢!也還要問問我們姐妹的意願呢!」
「大姐!」核桃委屈的一頭撲進楊桃懷裡。
潤生則舒了一口氣:「楊桃姐,你可來了。」
楊桃點點頭,輕撫核桃的發頂:「別怕。有大姐在呢。」
「喲,楊桃來了?」丁菊花的話里透著幾分對於楊桃會出現的吃驚和理虧,但又硬著聲兒:「不過這事兒啊,你來了也沒什麼用。這院子早就該分了,咱們留到這一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來了倒正好,趕緊幫著核桃把東西收拾了吧,香快要燃到頭了。」
「三嬸子,四嬸子。」楊桃細柔的聲音里透著不屈:「分院子這樣大的事,總得等我幾個妹妹和大伯大娘都來了再說。再者說,如今這院子,可不比從前了,全是我們姐妹出錢出力翻新起來的,若真要分,我們也是要分得一份兒的。這事就算是里長出面,也有的一說。」
「喲喲喲,幾個賠錢貨的,倒還有理起來了。我們好心好意叫你住這幾年,你倒還想霸佔了怎麼著?楊桃,不是三嬸子說你啊,你一個都嫁出去了的人,就不再是岳家的人了,你還有什麼資格站在這兒說話?再說這院子,又不是咱們叫你們翻新的,你們自己個兒翻了新,破壞了岳家的老房子,咱們還沒尋你們問罪呢!」
楊桃也不跟她們急,反而眯眼笑起來:「好好好,我嫁出去了,我沒說話的權力。可家裡總有沒嫁的妹妹。」說著,轉向核桃,笑意更深:「核桃,你快看看,是誰來了?」
「誰啊?」核桃瞪大水汪汪的眼,望向敞開的大門。
她要出場了。櫻桃按捺住心底的激動,微微揚了揚臉,從門后小步的挪出來。「你,你是……」核桃瞪大眼,從櫻桃臉上瞧出幾分相熟來,又不可置信,不敢置信。越看,嘴張的越大。
旁上的呂愛芬和丁菊花也吃驚的張開了嘴。呂愛芬更是誇張,手裡拿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仿如見了鬼一般。
「核桃,潤生哥。」櫻桃淺笑著咧開嘴,露出她那招牌的笑來,輕輕的喚著核桃和潤生。
「四姐!!」核桃再不懷疑,大叫一聲,哭著撲進櫻桃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含糊不清的低喃著,嗔責著。
「櫻,櫻兒?」潤生不可置信的走上前兩步,再上上下下打量櫻桃,她確實是櫻兒。她還活著,她回來了,她回來了!!潤生忽的輕笑起來,握著手仰天長長的,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喜極而泣的上前緊緊的摟住櫻桃,也再顧不上什麼禮節教養。
「是我,是我,我回來了。」櫻桃淺笑著,眼角掛著淚,使勁的,使勁的將核桃往懷裡揉。當日那才五歲的小娃娃,如今也長大了,變成跟她當年差不多大的娃娃,在關鍵時候,也能獨擋一面了。
潤生只輕輕摟了一下,便放開了。畢竟丁菊花和呂愛芬在跟前呢,這兩個可是村裡的大喇叭,沒有的事兒都能給人家說出事兒來,在她們跟前還是注意些的好。
「你,你是櫻桃?」呂愛芬似乎有幾分害怕的,伸手握住了丁菊花的手,身子也隱約躲到了她身後去。
「是,我是櫻桃,是你們剛才說的那個爛死鬼,櫻桃。」櫻桃故意咧嘴陰森森的露出個笑臉來,嚇的呂愛芬直往丁菊花身後躲。
「你竟還活著?」丁菊花張口,卻是這句話。
「不盡如三嬸的意,我還活著。」櫻桃還是笑著,點點頭:「不但活著,而且還回來了。」
核桃還在櫻桃懷裡蹭著,哭著,再顧不上其她。
潤生則開始仔細的打量起櫻桃來,視線火辣辣的,他自己還不知。
「咳!咱們言歸正傳!」呂愛芬趴在丁菊花耳旁上提醒。
「對!」丁菊花猛然醒悟,又吊起眼:「櫻桃,三嬸實在沒想到你還活著。罷了,也算是你好命。不過,就算是你活著,你回來了,那也沒用。這院子今日是分定了的。諾,香已經快要燃完了,你是個聰明的,趕緊勸著你大姐和核桃收拾東西吧,也省得呆會子我和你四嬸兒動手了。」
櫻桃不動不搖,淺笑著,用一種不快不慢,不高不底的語調道:「三嬸此事,可商議過了三叔?四嬸子又可曾問過四叔的意思?若論起來,我們姐妹確實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可若這樣論,二位嬸子似乎也並不能完全就算是岳家的人吧?如今這世道,似乎也並還沒有到了女人當家作主的地步,這事三叔四叔,可都有知曉?這可是他們的意思?」
丁菊花一愣,下意識回頭去望呂愛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