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用度
「倒是個不錯的。」吳繁且點點頭,朝益方道:「順意這次倒尋了個好小廝。呆會兒叫她自己去入個薄,就算是王府里的人了。吃穿用度都跟府中粗使小廝一般。帶她走罷。」
「謝繁管家。」益方喜滋滋的,拱手要牽櫻桃離開。
她臉上可是有疤的,而且相對於其他人來講,長的又瘦又小,恐怕這個二管家就是看自己長的不好,又力不能提,才應下來的吧?櫻桃心下如是想著。
「且慢。」益方牽著櫻桃剛邁出去一步,吳繁且就出聲喊住:「稍等一下子。」
「繁管家,何事……」益方以為櫻桃的事有變,額頭剎時就出了汗。
「即然來了,順便將你們院兒這月的用度領回去。」說著,伸手進衣袖,掏啊掏,掏了半天,掏出幾塊碎銀來,也不看,也不數,直接扔給益方:「快走吧。」說完,也不等益方說什麼,輕輕甩了袖子,雙手負於身後,慢悠悠的,走出院兒去。
用度?自己院兒里級別最大的不就是順意這個伺候王府的大廝么?竟然還有用度?櫻桃有些吃驚的望著益方手裡的碎銀,就她這點歷史知識來看,彷彿只有府中的主子才有用度,怎麼小小一個奴才竟也有這待遇?他們不是拿月銀的么?
益方似乎很生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死死瞪著吳繁且的背影,直到他走沒影兒了,還不解氣,死死瞪著空無一人的院門。
櫻桃不解:「益方你怎麼了?」奴才有用度這樣的好事,他怎麼還生氣?看這幾塊碎銀,少說也有半兩銀子呀!!
只見益方恨恨的,咬牙切齒的,帶著低低的憤怒:「這個該死的小人,又剋扣咱們的用度!!」
「啊?」櫻桃一怔,剋扣?
「走,我們邊走邊說。」益方見院兒里出來幾個人朝水井這裡走來,忙牽著櫻桃離開。兩人順著小道拐進男院,他才繼續道:「益喜,你要記住,咱們這可是王府,不比一般的富貴人家。府上只要大丫環和大廝級別以上的人,每月都是有用度的。用度跟月銀無關,是他們住在府上吃穿用度,還有打賞粗使丫環,粗使小廝的錢。」
「哦……」福利相當的不錯呀!!!
「大廝一個月的用度是二兩銀子,大丫環一個月的用度是一兩半。主要是吃飯穿衣,用不了的,就賞給粗使小廝和丫環。可是你瞧瞧,咱們二兩的用度,叫他扣成了什麼樣!!」益方氣憤的惦惦手裡那幾塊碎銀,不小心惦漏了,掉了幾塊在地上,又忙彎身去撿。
「二兩銀子!!」那福利是相當相當的不錯了呀。只用度就這麼多,那月銀就更不會少了吧。櫻桃甚至有些私心的想著,反正是要在這個府里呆著,自己若是能混上個大廝噹噹,順便賺點錢也是不錯的呀:「可是他憑什麼扣咱們的用度呢?」管家就可以隨意剋扣用度了嗎?扣下來的錢,是進了他自己的腰包了吧?
益方一邊撿著,一邊抬起頭冷哼:「哼,前幾個月,一直是拿著院中少一個小廝的由頭剋扣的。咱們院兒里是三人的標準,可是只走了一個人,卻扣了一大半的用度!!!」他越說越憤憤:「再說,這個月你都來了,怎麼還……不行!!我得找他去!要不然,這個月咱們吃什麼?」
「哎,你別急呀!」櫻桃趕緊攔住被怒火蒙眼的益方:「他可是二管家,你不是說了,惹不得的么?」
「呃……」只一句話,彷彿戳破了的皮球,剛剛還氣鼓鼓的益方一下子泄了氣:「是啊,咱們哪敢去找他理論呀?可是……」他苦笑著望望手中帶沾著泥土的碎銀:「可是這個月給的也太少了,就這點哪夠咱們三個人吃的呀?而且還要給你買身小廝服。」
「都不急。咱們先回去,問過了意叔再說。說不定,他有主意呢?」櫻桃是想著,她來府中純屬是避難的,能少一事最好是少一事。即然人家給的用度不夠,那意叔和益方總有月銀的吧?先頂一段時間怎麼也就熬過去了。再說,益方手裡那些碎銀少說半兩,三人再能吃,一個月的糧食是夠買了吧。
可是她怎麼會想得到……
「今晚咱們就吃這個?」櫻桃瞪大眼,桌上擺著兩隻粗海碗,裡面清湯里飄著幾根菠菜葉,拿筷子仔細的尋找,能尋到一兩絲雞蛋,再沒有別的。
「不吃這個吃什麼?」益方無奈的嘆口氣:「這還是我央了廚上的大娘,好不容易央來的呢。」一邊說著,一邊揭開小爐上熱著的鍋:「意叔的能好點,可也就是這個!!」鍋里熱著兩隻白面饅頭,一小碟青菜。
「咱們不是剛領了用度?」櫻桃咽咽喉嚨,這點清湯,這兩根菠菜,哪夠她吃的呀?把意叔的那份吃了還差不多。
「那總共才半兩多一點銀子,光給你買一身衣裳,就得五百文。剩下的,意叔都不夠吃的,哪有咱們吃的份兒?」他端起湯:「就這,明兒還不一定有沒有呢。趕緊喝了吧。」
「這……」這條件也太差了吧,白天她還想著這府里的福利著實不錯,還興奮的想要升大廝呢,怎麼這會子就喝起清湯來了?:「益方,那你不是還有月銀呢嗎?要不你先墊上用一點,等回頭我發了月銀,再還你?」
「哪還有什麼月銀?」益方垮了垮肩:「我家裡還有老老小小十來口子等著吃飯,因著府上有用度,每每我的月銀一拿到手,就立馬捎回家了。意叔的妻兒和老人也在外頭,他的月銀也是一拿到手就捎到外頭,是跟我的一同捎出去的。」
「啊!!」櫻桃瞪大眼,那豈不是山窮水盡了??
「唉,快喝吧!!」益方又重新端起碗,『呼嚕嚕』喝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喉嚨上下動了幾下,又『呼嚕嚕』幾口喝了個低朝天,還裝樣的打個飽嗝,拍著肚皮:「好喝!!」
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將就這一頓,明日再想辦法。櫻桃照著益方的樣子,也端起碗來,『呼嚕嚕』喝了一大口,卻差點沒嗆著。這哪裡是湯,分明就是涮鍋水,一點味道都沒有,只有一股子油垢味兒。
見益方眼神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櫻桃只好免強將嘴中的咽了下去。
「喝了吧,明兒早還沒有吃的呢,這頓若是再不喝,明日沒力氣做活兒。」益方關心的道。
這條件……還是王府呢,虧自己以為來了之後除了勾心鬥角,起碼衣食溫飽是沒問題的呢。就眼下來看,還不如自己剛到小苗村的時候呢。櫻桃無奈,閉著眼,捏著鼻子,學著益方的樣子,『呼嚕嚕』將整碗菜湯都喝了下去。
益方起身收拾碗:「益喜,你要是還餓,呆會兒意叔回來的時候,我央他留小半塊饅頭給你。你太小了,又這樣瘦,明兒個就先別做活兒。我做你看著,還省些力氣。等我想到辦法,咱們吃穿寬鬆了,你再跟著我做活兒也不遲。反正我有的是力氣,原本益良走了之後這些活兒也是我自己個兒做的,再多做些日子也是一樣。」
櫻桃沒回答他,益方是個善良單純的人,她怎麼能叫他挨著餓還要一個人做兩個人的活兒?可是這事情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府上是月初發月銀,月中發用度。眼下正是九月中,到下次發月銀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總不能喝半個月的涮鍋水度日吧?而且這涮鍋水還是從廚房求來的,人家也不可能天天都給那。再說,益方手裡剩下的這點銀子,也不夠意叔撐一個月的。自己和益方都不要緊,但意叔可是伺候王爺的,出一點差錯,都可能要賠上性命。
眼下的情況,也不可能去找二管家要錢。真真是……
櫻桃不禁在心裡低罵一句,該死的二管家,認哪個做乾女兒不好,非要認那個什麼清蓉。不過說起來,今日瞧見這對干父女,怎麼並沒有給人一種父女的感覺,倒像是情人呢?那眼神,那神態,那動作……不過乾爹乾女麻,也就那麼回事。對這種事見慣不怪的櫻桃,並未放在心上。
到了巳初時,順意還沒回來。
益方起身寬衣:「你若是累了就先去睡,我在這守著就行。」
「你這是干麻?」櫻桃忙扭開臉,益方好說也是個十六歲的人了,罪過,罪過……
「暖床啊。」只脫了外衣,益方跳上床躺好。
九月中的天氣,還微熱著呢,暖什麼床??櫻桃扭回臉,疑惑的:「大熱天的……」
「意叔體寒,最是怕冷。三伏天還好些。就眼下這天,床被稍涼都不行。到了冬日,更是要用暖爐暖床呢。」益方轉過身來,拿手肘著腦袋,對著櫻桃道。
兩人正說著,門『吱呀』一聲,順意回來了。
他一臉疲色的走進屋,掃一眼鍋里留的東西,苦笑:「二管家今日又剋扣咱們的用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