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這一雙桃花眸
棉桃和櫻桃姐妹兩個離了菜市,又去了一趟當鋪,求著小二幫著將銀兩稱了稱,是一兩整的銀子。
兩百八十文的錢,卻賺了人家一兩銀子,這不得不說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這樣大方的人,實在是少見。今生能遇上一回,真是有幸。
棉桃又求著,叫小二幫著把銀錠換成了銅板。數出兩百八十文來,與起先賣出半斤海蜊肉所得的那二十五文放在一塊兒:「這些是賣海蜊肉所得的,咱們回家拿給大姐。」又拿出多出來的七百二十文錢,揣進了自己的懷裡:「櫻兒,這事兒回家了別跟大姐她們說。」
「哦......」櫻桃眨著眼:「三姐,你這是要幹啥?」
棉桃瞪她一眼:「這還不是跟你學的?我得存點私房錢,省得以後一有事兒就得跟大姐請示,她那個人摳摳索索的,要點錢真不容易。」
哈哈,原來三姐也發現了啊。櫻桃點點頭,伸出手來:「行啊,我不說可以啊,可是這錢咱得平分。」
棉桃眉稍微微揚起,瞪她一眼,從懷裡掏出錢串子來數出百十個,塞進她手裡:「諾!這些就夠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小金庫里,錢多著呢。不要惹毛了我,給你捅到大姐跟前去,全給你沒收!!」
「哼。」櫻桃冷哼一聲,將錢收好。百十文就百十文,她也不嫌棄。能從三姐身上要出這些錢來,已經十分不容易了。這錢,她收的十分心安理得。看那人的神情和做派,似乎對自己所知道的東西並不感興趣。本來麻,自己也根本不知道什麼。依此看來,以後不會再有那樣的麻煩找上門了,她也徹底安了心。
加上這百十文,她的小金庫就滿二兩銀子了。在鎮上最不起眼的地方,租一間最不起眼的店面,開一間最簡陋的小酒棧,最少需要二十兩銀子。相對於那個數字,二兩雖然少了些,但也終究是有起步了。等攢足了錢,開上酒棧,憑姐妹幾個的本事,以後光靠酒棧就足吃足喝了。她向來是個容易滿足又比較貪圖安逸的人,所想要的,不過僅此而已。
只是櫻桃這樣想,有些事,有些人,卻並不允許她這樣做。
「咦,你看那是什麼?」櫻桃指著前面圍的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興緻勃勃\起來:「有熱鬧!!是不是耍戲的?咱看看去呀?」古時的耍大戲早在清末就差不多湮滅了,到了現代,更是連看都看不到,來到這個古代,她想這事不是想了一回兩回了,只是無奈她們這個小鎮似乎還沒有那麼繁榮,並沒有遇到過耍大戲的。
「你看你,一遇點熱鬧就高興的不行。」棉桃原本不起興趣的臉泛起抹笑,捏捏櫻桃柔嫩嫩的小臉兒,牽著她擠進人群,往中間擠去。
只見人群中央擺了一張小桌,桌上擺了各種胭脂。吸引人的自然並不是桌上這些胭指,而是賣胭指的人。那人,細柳柳的腰,高挑挑的身材,著一身月白色藏金線的袍裙,外披著水粉的半透明的紗衣,梳的是水雲髻,上面插的精美髮飾隨著他的動作而輕輕擺動。明目皓齒紅唇,膚若凝脂,瓷白而細滑。一雙桃花眸欲語還羞,端的是一個大美人,乍一見,叫人眼前一亮,驚為天人。
只是……他略顯寬的肩和頸間的喉結出賣了他——這,是一個男人。確實的說,是個男孩,因為看上去他還不滿十八,頂多十六七的模樣。
這也就是這個小攤為什麼那麼吸引人的原由。
只見這位美娘子輕盈盈捻起其中一盒胭脂,抹一點,擦在臉上,原本驚艷的臉更添色彩,引起人群一頓輕呼,又有好幾個婦人爭相付錢。
櫻桃瞪著大眼望著面前這位美娘子。好……美,前世今生,她兩世為人,也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娘子,這樣想著,她記起前世也有過一位驚世艷艷的男扮女妝的美娘子,曾經一度迷傾了多少男子的心。就連那位,也遠遠不及眼前這位。想到這,她又不禁想到一首歌,不知面前這位唱了,會有什麼韻味,不知面前這位卸了妝,會是個什麼模樣。
「哼,不過是小計兩。」人群里有熱情追捧的,自然也有冷嘲熱諷的:「堂堂男子,竟扮作女子在街頭搔首弄姿的,賣些女人用的東西,真真不過下賤二字。」
正在捻起另一隻胭脂盒的纖纖素手微頓,隨即紅唇自嘲的一笑,手上動作流暢的取起盒子。
「兄台說的對!沒得丟了祖宗先人們的臉。家裡竟出這麼一個人,真不知臉要往哪裡擱。
」人群里又有應和的,那美娘子的臉,雖然還是笑著,卻明顯蒼白了三分。
櫻桃有些不服,抬首望著離她最近的那位:「這位大叔,此話差矣!!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英雄路,人家即然是賣胭脂的,自然要想方設法把胭脂賣出去。東西想叫別人買,自然要叫別人曉得它有什麼好,把它抹在臉上給大家看這不就是最好?你瞧瞧哪家的胭脂行能有這樣的生意?人家這不叫下賤,這叫聰明!!比起有些人被人搶了生意不好好反思,卻要跑來嘲笑別人真真是強了不知多少倍!」大叔身上隱隱的胭指香,猜來也是胭指店的,只是氣不過生意被搶,就跑來說酸話。
「哎,你這小姑娘,嘴齒倒伶利!我不過說了一句,你倒說了好多句。」櫻桃這麼一提,許多買胭指的也都認出這人來,他有些抹不開面兒,強扯著笑:「你跟這人,可是什麼熟人?」
「熟不熟的,有什麼關係?」櫻桃最看不起那些明明自己不好,卻不反思,偏偏要去尋別人麻煩的人。
「嗨嗨」那人乾笑兩聲:「小姑娘說話好不客氣。大人的事,生意間的事,你哪懂那麼多?小小的娃兒,還是別多嘴的好,省得惹禍上身。」
「我妹妹說的沒錯呀。」棉桃給櫻桃撐腰:「同行是冤家,路上遇著都要叉開走,您這位倒好,跑到別人的攤子上來喝倒彩,這不明顯是不按行規來么?叫別的同行知道了,少不得要引來排擠。」對於生意這一套,棉桃可是摸的溜清,誰也騙不了她。
「你這姑娘……」那人叫棉桃說的無語,又被周圍人瞪的有些不自在,只好訕笑了兩下,匆匆從人群里退出去。
「櫻兒!!恁的是厲害!!」人群里鑽出個人,竟是苗秋山。一臉的自豪,好像櫻桃是他親妹妹一樣,豎著大拇指:「有我們櫻兒在,絕對沒有吃虧的時候。」說著,竟上前狠狠朝那美娘子肩上拍了一下:「你小子,今兒個走運啦!」
「秋山哥,你咋在這兒哩?」櫻桃笑著問。
「嘿嘿,我咋在這兒?」秋山手又往那美娘子肩上拍一下:「你還不曉得他是誰吧?」
「誰啊?」
「孫常勝你們認得吧?」
「認得啊。」就是潤生的那個遠房表叔,當時家裡的野鴨野兔之類的都是賣給他的,後來岳文海的屠宰手藝也是跟孫常勝學的。這人,太熟悉不過了。
「這就是他家的大公子!!」秋山繼續拍著那人的肩:「他跟我也是要好的兄弟。潤生說這幾日攤上總有人鬧麻煩,我就來看看。」
幾人的說話並未影響了攤上的生意,許多人都在搶著買胭指,那美娘子被拍,只是抬眼瞧一下秋山,便立即又低頭忙活。
「原是他!!真真風華絕代的人物。」櫻桃小聲的念了一句:「好生的一副受相!!」
「瘦?他才不瘦呢!」秋山笑嘻嘻的摸上那個美娘子的身上,抓抓他的胸肌:「看看!他是把長都藏起來長了,穿著衣服看不出來,可實際上肉多著呢!!」
一句話說的周圍買胭脂的小媳婦小姑娘們都羞紅了臉。這裡面,一大半是都是沖著美娘子的人來的。美娘子名叫孫青竹,卸了了妝,那可是頂頂的一名雌雄莫辯的大俊男。
「你看你,做什麼!」孫青竹瞪他一眼,除了嗓音是純正的渾厚男音外,其勾魂的眼神兒,那嬌柔的媚態,無一女子不失了顏色。
「我幫著你唄。」秋山笑哈哈的上前去幫手。即遇著了,又是熟人,左右早回家了也沒事,櫻桃和棉桃也齊上手幫忙,沒一會子工夫,一桌子的胭脂便賣完了。
「這生意真好,你怎麼的不多上些貨?」櫻桃暗暗惋惜,這麼好的客源,多賣一會兒就能多賺好多錢。
「這些是我自己做的。」美娘子轉身,從箱子里取出塊濕手帕來,開始擦臉上塗的胭脂:「每天就做這麼多,就賣這麼多。再出多少錢也不賣了,也沒貨可賣。」
櫻桃有些吃驚的望著這個人,在這思想封建又固守的古代,他的一言一行都顯的那麼特立獨行。她有些羨慕的:「真真自由自性,率性人兒,叫人佩服的緊。」
孫青竹一雙桃花眸彎起,胸腔微震,呵呵笑了起來:「若論率性,我何及你?我只聽說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可是,卻從未聽過什麼行行都是英雄路的話。姑娘,該是我佩服你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