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真假有辨
「是是是,多謝大石叔。」棉桃立即感謝一番:「大石叔,二石叔,進屋喝點兒水?」
「不了不了,有事還忙著呢。」呂大石揮手,又叮囑一句:「記得,明日午時之前。」接著,領頭從院兒里走出去,那個始終不發一語的呂二石則緊緊的跟著他。
櫻桃竭力的讓自己冷靜,仔細的回想這兩人進院兒的一舉一動。呂大石雖然猥瑣油滑,說話半真半假,但他是沖著錢來的,這點很明顯。可是那個呂二石,自進了門就不發一語,姐妹們與他招呼他也不理。看上去他是個冷漠寡言的人,可是剛才櫻桃眼尖的發現,呂二石看似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實際他的眼神卻在暗暗的四下打量著幾個姐妹,一個一個兒的,那眼神,帶著審視,帶著敵意。
「大姐,你別急。咱們進屋再慢慢商量。」耳邊傳來棉桃輕輕的安慰聲和米桃應『是』的聲音。櫻桃趕緊回神兒,上前關了院門,回身和幾個姐姐還有核桃一塊兒進了裡屋。
「大姐,你看那欠條兒……」棉桃認真的望著楊桃。
「我看是真的。」楊桃垂著睫,垮著肩。她一個未出閣的少女,要照顧妹妹們,要撐起這個家,要憂心著衣食住行,要憂心妹妹們的婚嫁,還要把自己的傷心和難過很好的掩飾起來。現在又平地里突然跳出那麼多的債帳來,她實在有些支撐不住。
棉桃輕輕點著頭:「我看也是真的。」但是她又很鎮定,微蹙著眉,沉思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櫻桃望著這兩人,心裡干著急。一張欠條,能做的手腳簡直太多了。雖然簽名兒和手印都是岳貴的沒錯,但條兒上的日期,欠款數額,利錢多少,都是可以改動的。不論是從哪方面分析,這張條/子就是有問題。
「那張條/子雖然字和手印沒錯,但應該還有別的問題。咱爹是個啥樣人兒咱能不知道嗎?他哪裡會在外借下那麼多錢?再說若是有那麼多錢,還不如直接給咱娘治病了,干麻還要出海?」果然,棉桃沉思了一會兒,也想到這一點。她微微眯眼:「得找機會,再看看那欠條兒。」
櫻桃終於逮住機會,趕緊開口:「那欠條兒他寶貝著呢。我要看一眼都不讓。要說沒問題,誰信呢?依我看,他定是瞧著咱家剛翻了新院子,以為咱們多有錢,就來敲詐來了。反正咱爹都沒了,他想說多少錢就是多少了。」
「叫你這麼一說,更加覺得有問題了。」棉桃再眯眼。
楊桃這時有些緩過氣來,很是希冀的望著棉桃:「你覺得不對?那咱該咋辦?不是都答應了他明日午時?」
「若是不拖拖時間,咱們哪能這樣商量?」棉桃嘆息一聲,對米桃道:「二姐,你弄點水給大姐喝喝。院子里的碗筷一會兒我跟櫻桃就洗了,你就在裡屋照顧著大姐吧。」說著,轉身下了炕:「大姐,這事兒交給我和櫻桃去辦,你就好生在家歇著,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三姐,你有啥法子?」近九兩的銀子,這可不是小事。姐妹們累死累活做了二十多天,才賺回來的,怎麼能說讓人拿走就拿走了?來年開春,拿什麼佃地,拿什麼買種子肥料,拿什麼買崽子?
「你趕緊先把碗洗了。我先去大伯家一趟。」棉桃神神秘秘眨眨眼,扭身出了院子。
這個三桃,鬼心眼子真多!!櫻桃嘆口氣,挽起袖子洗起碗來。
剛洗了十來個,棉桃就從隔壁跑回來,朝櫻桃招手:「櫻兒,快跟我來。」
「哦。」櫻桃趕緊擦手跟上去:「咱們上哪?」
「上一趟呂家埠子呂大石家裡頭。想法子把那欠條兒誆出來,再叫咱們瞧兩眼。」棉桃語調輕鬆:「這回咱們要瞧仔細,上頭有沒有改動的痕迹。」
「行咧。」櫻桃露出個歡揚的笑。三姐真是跟她想到一塊兒去了,只要能誆呂大石把欠條再拿出來看看,依她這個現代人的眼光,定能瞧出問題來。
到了呂大石家,他正好在家。
「啥事?這麼快湊到錢了?」呂大石並沒有叫姐妹進門的意思,他堵在門口,神色戒備的望著姐妹倆。
「大石叔,還得尋你幫個忙。」棉桃一臉的誠摯:「我們今兒去湊錢,可是都不相信我爹會欠你錢哩,親戚們還以為我們要誆他們錢花呢。所以得麻煩大石叔上我大伯家走一趟,只要叫我大伯瞧瞧那個欠條兒,叫他知道這事是真的,他就會跟親戚們說,然後我們才借得出錢來。」
趁著棉桃在跟呂大石說話,櫻桃漫不經心透過門與呂大石腰間的縫隙往院兒里望了一眼。他家裡頭奇怪的很,院子的四角全都堆滿了東西,拿布蓋的嚴嚴實實,僅從布蓋子最底層隱隱約約露出幾塊圓木來。他是個漁夫又不是木匠,家裡堆這麼多木頭做什麼?櫻桃幾乎是下意識的感到奇怪。
「怎的這麼麻煩?」呂大石不耐煩的吐氣,櫻桃趕緊把目光收回來。
「要是親戚們不相信這事,我們也借不出錢來呀。沒錢,哪能還您的債目呢,是不是?」棉桃無奈的攤手,一副老實憨厚,童叟無欺的純良模樣:「再說,您在跟前看著,就只叫我大伯瞧一眼就罷,又不會弄壞。」
呂大石無奈,只好不耐煩的回手關了門:「行,我就陪你走一趟!!」
「您腳下仔細。」棉桃偷的露出個笑,引著呂大石往小苗村走去。
到了岳富家裡,岳富一改平日溫文的模樣,一臉的凶神惡煞,指著姐妹:「怎麼的!!還真弄來了?好,我就看你們姐妹能耍什麼花招。要是這欠條兒是假的,不但沒有錢,看我不打斷你們的狗腿!!」
岳富本身就長的五大三粗,這一裝凶,頓時嚇的呂大石渾身一抖。他強裝鎮定的拿出欠條兒,遞過去:「諾!你看看罷。我可跟你說,這可是在衙門裡備過案的,你便是撕了也沒用。」
「少廢話!!若是假的,我連你的腿也打斷!!」岳富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接過紙條兒,在身後的椅子上坐下來,仔細的看起來。
棉桃和櫻桃趁機趕緊跑到岳富身後,仔細觀察起這張欠條兒來。
上頭的簽名和手印即然沒錯,櫻桃連看也沒看,直接望向上面寫的字據。日期沒錯,利錢也沒錯,『八』字……也沒錯,看到『八』字後面的『兩』字,櫻桃眼神一亮,這個兩個明顯有改動的痕迹,是用石灰粉小心的把原來的字蓋住,再在上面重寫的。
這一番細看之下,棉桃也看出端倪來。她不再裝腔,伸手指著上面的兩字:「大伯!這個字改過了,原來的字有點像『錢』!!」
這話一出,呂大石身形一僵,佯怒的:「胡說些什麼?不想還錢還尋這麼多由頭,那咱們就官府里見!!」
岳富笑眯眯的:「行啊,我看你這假欠條兒拿到了官府里,官府會判你個什麼罪。」
「你……」呂大石語塞。這條/子確實是他改過的,原本是八錢,改成了八兩。只是沒想到這幾個黃口丫頭心眼兒竟然這麼多,竟被她們識破了。
「我們岳家不是欠錢不還的主兒,即然我爹欠下你八錢銀子,雖然欠條兒改動已經毀了,可這錢我們還是會還的。」棉桃說著,對櫻桃使個眼色:「去跟大姐要八錢銀子過來。」
「哎。」櫻桃撒腿跑回自己家院子,也顧不得解釋,跟楊桃要了八錢銀子就跑回來:「給。」
棉桃接過錢,往前一遞:「錢還給你,欠條兒我們就留下了。咱們之間從此一筆勾銷。我爹有你這樣的合伙人,真是他的不幸。」
呂大石眯眼瞪著她,並不伸手去接。
「還不滾,呆在這裡是想吃官司么?」岳富一把抓過銀子,狠狠擲在地上:「我跟你說呂大,你別以為我這幾個侄女沒父沒母的好欺負,有我岳富在,誰也別打這個譜兒!!我今兒留你一條腿,你趕緊滾的遠遠的。你要是再敢回來,那腿就別想要了!!」
呂大石喘著粗氣,撿起地上的碎銀,轉頭望著棉桃和岳富,眼裡的精光一閃再閃,帶著股狠勁兒:「行!算你們狠!看來你們是不曉得我的本事!咱們走著瞧!!」說著,踩著重重的步子走出了岳富家院子。
「狗崽子,敢欺負我侄女孤零無助哩?」岳富這回是真生氣了,恨恨的將紙條兒摔在地上,罵道:「他娘的真是想錢想瘋了,見塊肉就咬,見個縫就插!以後誰還敢打這歪主意,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大伯,別生氣,總歸是沒事了。」棉桃輕聲勸慰岳富,神色間略帶擔憂。
剛才那呂大石的眼神太怨毒,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這個呂大石她是曉得的,以前年輕時也是他們村一個二流子混混兒,那時候偷雞摸狗的行當可沒少做,光官府大牢就進去坐了好幾回。白日里有大伯一家在,料他也不敢造次。怕只怕,他趁晚上人都睡下了的工夫,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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