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0章:安寧
遠東有一頭白象踏空而行,前一刻還在這片仙域,抬起象腿,落下,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下一刻便在萬里之外。
縮短的是距離,踩踏的是虛空。
白象背上有一九足方鼎,鼎上盤坐一老仙。
白象本身並不具備這等威勢,只因背上老仙加持,它才能達到踏破虛空之境。不比大帝穿梭虛空之境,卻也有其雛形。
老仙正是上頂仙尊。
數日前,混沌天帝聲傳下三天,於天庭,於仙谷,於仙庭,三位仙尊齊動身往祖宮去。
這是近百年來,天帝首次相召,卻是千萬年來首次相召祖宮相見。
祖脈之一元始祖脈蜿蜒百萬里,脈首有一殿,元始殿,又稱祖殿。
此殿有飛檐,最普通的桐木飛檐,牆體斑駁陳舊,看似普通黃土壘砌而成,殿前有溪水緩流,殿後有光禿禿的矮山,周圍有古樹,粗壯的樹身枝繁葉茂,高卻超不過離地三丈飛檐。
若是戚長征見了,估計會說:「這不就是個土地廟!」
然而,這就是祖殿,屹立無盡歲月,受眾仙叩拜之地。
三位仙尊到來需步行登山,殿前叩拜方可入內,他們的守護獸連踏足此地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在山下遙遙叩拜。
祖殿外觀簡陋,內里更加簡陋,只有一張石台。
然而因為石台上躺著的一具仙軀,使得這個簡陋的空間顯得異常充盈且沉重,在這個不大的空間之內,不時就會出現一道道裂縫,那是紊亂的空間裂縫。
三重天九千界,唯有一人完全掌御空間之力,那便是元始大帝,他沉睡不醒,所以空間變得紊亂。
不時閃現的空間裂縫形如刀鋒,尋常仙人粘身即亡,根本承受不住空間的撕扯之力,哪怕是仙君被紊亂空間裂縫波及也有殞命的風險,道尊仙尊不至於殞命,但若遭空間裂縫吸入,再出現就不知是在那片仙域了,也可能是在九千界的某一界,也有可能歸於混沌,消失得無影無蹤。
唯有混沌天帝可通過延緩時間流速來抑制紊亂空間範圍,從而將空間裂縫局限在這間祖殿內,所以在石台邊站著的那道似真似幻的身影便是混沌天帝分身。
因為有混沌天帝分身存在,角落裡卜卦的諸葛鬼谷才得以安然無恙。
「缺失十載。」
此時諸葛鬼谷已經結束卜卦,鬼谷卦在他腳邊,身前地面有著塵土勾畫的一個數字。他低沉的說了四個字,沉吟掐算,片刻又道:「變數始於同仙園。」
天帝彈指一揮間,一道乍現的空間裂縫徒然展開,呈現同仙園外一副畫面,畫面內是陷入昏迷的戚長征懸浮在空,身周數十位仙人守護。
一聲輕嘆,空間裂縫斂去不見。
三位仙尊邁入殿內,塵土勾畫數字變得模糊不清。
上頂仙尊在前,太乙仙尊與侗鼎仙尊略后一個身位,再度跪伏叩拜,方起身恭立在旁。
大帝真身沉睡,天帝分身不言,三位仙尊靜默許久,方抬眼看向石台上的大帝。
這一看,難以言表的情緒在三位仙尊心中盤旋不去。
曾幾何時,他們飛升仙界,這道並不偉岸卻頂天立地的身軀已經站在那裡,高不可攀。
曾幾何時,他們一步步攀登,這道身軀守護九千大世界安寧。
他們陸續登頂仙尊位,這道身軀依舊穿梭在九千大世界,直到那一刻的到來,支撐天地隕落。
因為他的付出,他們才可以繼續成為仙尊,三重天九千大世界才得以阻擋混沌演變規律,延續存在。
他重塑真身回歸,卻又陷入沉睡。
他安靜的躺在那裡,仙軀已顯虛化,而他們站在那裡,或許等這具仙軀完全虛化的那日,他們還要為帝位而明爭暗鬥。
天外天還在面臨混沌演變規則肆虐,天帝真身在那裡阻止演變,祖界最強戰力在那裡,甚至連陰后也去了那裡,每一日都有仙人隕落,而他們在下三天謀划……
「安寧!」
這是他們到來這裡,天帝開口僅有的兩個字。
數日前的一幕不時出現在上頂仙尊眼前,他當然明白天帝所指安寧為何,只是……
白象一次次抬腿,落下,距離天庭越來越近。
白象止步輕鳴,上頂仙尊回首望去,天南殿上空光芒閃爍,凝目再看穿透雲層,二郎真君正與那吉慶仙君交戰。
上頂仙尊卻並未關注戰局,而是將目光看向不遠處空域坐在三丈黑龍後背的那道背影,矮小卻挺拔。
有那麼一個瞬間,上頂仙尊好似看見躺在石台上那道並不偉岸的身軀。
久久沉默。
交戰持續了半日還未結束,吉慶仙君周身鮮血淋漓,卻是笑得越發歡暢,笑聲中一次次攻向二郎真君。
反觀二郎真君氣定神閑,貌似長達半日的交鋒沒有給他帶去任何變化,開戰初期是何模樣,現在依舊是何模樣。
哮天犬嘀咕了一句什麼戚長征沒聽清,長時間感知,他已經喝光了那一壺純凈陰元,陰極丹也沒了,這會兒只能用目力來觀戰,看得眼花繚亂又不捨得不看,聽得哮天犬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他便問了一句。
「主子厚道,老怪經此一戰受益匪淺。」
「剛才說的更短。」
哮天犬道:「問那麼清楚作甚,走了走了,即將結束,你們不宜再看下去。」
當然不宜繼續觀戰,吉慶仙君很明顯已是在強撐,而二郎真君早已能一舉戰敗他,卻遲遲未曾將其戰敗,便是因為他們在旁觀戰的緣故。吉慶仙君心境提升那是吉慶仙君的事,二郎真君也不再是原先那樣目中無仙只憑喜好行事,否則他不會說出「請」這樣的字眼來。
戚長征在學習二郎真君的意與勢,二郎真君何嘗不是受到戚長征影響,正在潛移默化的發生改變。
從陰后離去,他對戚長征揮出第一刀開始,這樣的變化已經萌芽。
隨著二郎真君一擊,吉慶仙君神兵脫手飛出,戰事宣告結束。
「終究是差你太多。」吉慶仙君有感而發。
「你進步已經足夠大,興許再過百年我不如你。」
吉慶仙君明顯一愣,像這樣的話會出自二郎真君之口很難讓他相信,要不是剛剛與二郎真君大戰一場,酣暢淋漓的敗下陣來,他真會認為眼前之人不是二郎真君。
「難以想象,你會說出安慰人的話來,很有……新意。」
二郎真君想了想,說:「只要有思想,沒有誰會是一成不變。」
吉慶仙君張了張嘴,收回神兵說告辭,飛出不遠回過身來,上下打量二郎真君,認真道:「很有深度,受益匪淺,我要好好想一想,」
吉慶仙君走了,哮天犬飛臨二郎真君身側,「主子,我記得這句話是長征……」
「滾!」
象魃阜也走了,一位與他身形相似的仙人帶走的他,哮天犬對戚長征說:那就是萬象老祖弟弟白山。
戚長征已經從哮天犬嘴裡知道白山就是象魃阜口中的二爺,還知道白山是上頂仙尊守護聖獸,他倒沒有感到驚訝,只是對白山去往祖界感到不解。
這一點,哮天犬也說不上來,戚長征還專為此事去問二郎真君。
二郎真君讓他去問哮天犬,意思就是說他不知道,或者是他不願浪費時間去猜測。
然後傷勢還未痊癒的戚長征又被一刀劈飛。
再度躺在床上療傷,戚長征想來想去總覺得不對勁,哮天犬說白山不可能獨自去往祖界,那就是說去祖界的主要是上頂仙尊。
上頂仙尊為何會去祖界呢?
戚長征越想越不安,想通過黃袍得到什麼啟示,但黃袍任何動靜也沒有,自打黑袍龍神將這件黃袍交給他,僅有的一次啟示就是往寒玉界去,再之後就沒有了,戚長征沒少琢磨黃袍,滴血認主試過,還不止一次,沒用。
想來想去還是不安,於是他對哮天犬說:「我要去祖界。」
哮天犬說:「沒拜師哪也不能去。」
戚長征惱了,「不是我不拜師,是楊爺不給我拜師機會。」
哮天犬想了想說:「這樣,我給你創造機會,你拜師,等你拜師之後,我親自送你去祖界。」
戚長征一口答應下來。
哮天犬比他還著急,他才剛剛能夠起身,稀少來到天南殿的二郎真君來了,還是直接走進他房裡來,哮天犬跟著進來對他擠眉弄眼。
戚長征心說我的狗哥啊,你事先打個招呼行不行?
「哮天說你有重要的事情找我,什麼事?」
戚長征是一點準備也沒有啊,還能怎麼辦?直說唄。
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師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誰料,二郎真君側開身體,不受他的拜師禮。
戚長征傻眼了,哮天犬也傻眼了。
「站起來說話。」
戚長征只能站起來。
「拜師一說休要再提,你的師尊不是我,也不能是我,你當知身負誰的血脈,你的師尊只能是他。」
二郎真君此話一說,戚長征明白了,哮天犬也明白了。
房內一度沉默。
好一會兒過去,二郎真君開口:「你沒有其他事對我說?」
這是一個問句,戚長征聽出來了,「我打算去一趟祖界。」
二郎真君的反應出乎預料,他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眼哮天犬,又道:「沒有其他要對我說的?」
還有什麼?
戚長征被問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