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陽光照不進之地
「還真是個人。」騎士們的心底響起了驚訝之聲。
馬維帶來的人正是勞倫斯。
一番解釋，騎士們終於了解馬維的情況，驚訝之餘仍感覺不可思議，這個傢伙真的是人類，而且還只有十歲。
不過騎士們心中的敵意仍沒有退去，因為投降惡魔的人類雖然不多，但也不少，雖然面前這個叫勞倫斯的傢伙沒有投降者見到惡魔那種畏畏縮縮的表情，但既然有惡魔模樣的人類，那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也就不那麼讓人意外了。
勞倫斯見自己無法說服騎士們，只好說道：「我已經讓其他人出發了，相信你們見了他們之後就會相信我的話了。」
正午十分，兩隊人會合，待見了從索拉查據點逃難的人類后，騎士們便徹底相信了勞倫斯的話，畢竟惡魔不可能接受一群老弱病殘的投降者，沒有利用價值不說，還會成為累贅。
卸去了最後一絲懷疑，騎士對視一眼，利比安上前一步請求道：「馬維大人，請您一定一救救我們將軍。」
原來利比安隸屬於羅米尼亞據點的戰血騎士團，騎士團的首領名叫凡爾賽波頓，同時也是羅米尼亞據點的軍事主官之一。
波頓認為據點困守不過是坐以待斃，主張主動進攻，利用已方熟知地形的優勢對惡魔的軍隊發動突襲的戰術，殲滅對方有生力量，達到逐漸減弱、消滅惡魔的目的。
然而佔據絕大部分的保守派對他的觀點進行了強烈的抨擊。這些人已經被惡魔的強大嚇怕了，早就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心思，唯有高大的城牆能夠給他們帶來一點安全感，自欺欺人的相信自己能夠一直安全下去。
高大的城牆暫時驅散了他們心中的不安，卻也消去了他們的勇氣。孰不知，勇氣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固的城牆。
波頓見說服不了其他人，於是只帶著願意跟隨他的三百名騎士離開了羅米尼亞據點。這支騎士在外游移了兩個月，經歷了數次戰鬥，以偷襲小股惡魔部隊和後勤部隊為目的，戰績不俗。
不過經歷了幾次偷襲過後，惡魔反應過來，派遣了一支數百惡魔的軍隊前來阻擊。騎士團沒能躲開惡魔的偵查，雙方在卡拉奇山脈北側山腰處大戰一場，騎士團大敗，不得以之下分成數股撤退。
馬維等人看向利比安等騎士的目光充滿敬意。現在惡魔勢大，任務敢於反抗的人類都值得尊敬。聽見利比安的介紹，再回憶索拉查據點裡的貴族的作為，這樣的勇氣更顯難能可貴。
馬維飛身來到卡拉奇山脈，來到利比安描述的地方，此時戰鬥早已經結束，沒有一絲人影，唯有鮮紅的土壤、殘損的屍體和一片狼藉的戰場述說著曾經戰鬥的慘烈。
血色的腳印為馬維指明了方向，尋著痕迹追去，一直追逐到山腳，遠遠的，馬維看見大隊惡魔，他們押送著人類騎士進入前方的城市——卡拉奇城。
卡拉奇山脈幽深而險要，彷彿從天而降的披掛，凌絕於半空，又似技藝最純熟的工匠刀砍斧劈后的絕境。
作為一座雄城，卡拉奇城伴山而倚，城在山中，深險如函，厄住東北之咽喉，坐擁南北交通的樞紐，是兵家必爭之地。
而此時卡拉奇山脈已經完全被惡魔佔領，遠遠望去，周邊數千米範圍內，曾經濃郁的森林消失不見，露出一片片焦黑的痕迹，像是禿了頂的老頭。
殘破的城市仍保持著當初戰鬥時被破壞的模樣，倒塌的城牆使得卡拉奇城像是一塊被遺棄的工地，和曾經的壯美險要再無一絲一毫的聯繫。
卡拉奇城如今被一片幽暗籠罩，像是噬人的怪物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深不見底咽喉。這黑暗籠罩在城池的上空，像是一塊天幕撲在天邊，彷彿層層密布的烏雲，隨時會召來風暴。
被惡魔佔領之後，這裡就成了光芒照不進之地。
得知波頓將軍被抓進了卡拉奇城，利比安帶著騎士們的希望和懇求，殷切的看著馬維說道：「馬維大人，救救我家將軍吧，落在惡魔手中，他必死無疑。」
馬維的額頭皺成了川字型，他還沒說話，勞倫斯搶先說道：「利比安隊長，對於你們敢於和惡魔野戰的精神，我非常敬佩，也能夠理解你擔心你們將軍的安危的心情，但你也不能說胡話吧。你沒聽說么，你們將軍已經被抓進了卡拉奇城，那裡是敵人的基地，惡魔數量眾多，冒然闖進去和送死無異。」
利比安的眼神暗淡下來，他也知道自己的請求不切實際，只是過於擔心將軍的安危，實在沒有辦法。
烏雲遮蓋了陽光，也遮蓋了利比安所有的希望。
利比安不再說話，低下頭撫著眼淚。
「也並非沒有辦法。」馬維沉吟說道。
利比安眼睛一亮，和其他騎士一起用著希望的眼神看著馬維，用不敢置信又充滿驚喜的語氣問道：「真的可以么？」
「馬維大人，你不能以身犯險。」
勞倫斯和阿萊克斯等人立即勸說馬維排除這種送死的想法。
馬維抬手阻止，一邊思考一邊說道：「風險雖然不小，但並非沒有可能。你還記得昨天晚上那兩個惡魔把我當成他們同類的事情么？我可以藉助惡魔身份混進去查探情況，飼機出手救人。」
馬維的思維越發的清晰起來：「只要能夠事先聯繫到你們將軍，取得他們的信任，夜裡聯合行動，只要做的隱蔽，惡魔發現不了我們。惡魔雖然數量眾多，卻是分散在城中，只要趁著夜色的掩護，將看守的惡魔守衛悄無聲息的斬殺，這樣就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帶出來。」
勞倫斯不死心的說道：「風險太高了，萬一被發覺了呢？」
「就算被發覺，以我的速度，完全能夠趁著惡魔反應過來前逃離，他們抓不住我。利比安，到時你安排人趁著黑夜隱藏在城門外，看準時機出手，我們裡應外合，機會很大。」
「沒問題。」利比安堅決保證道，雖然風險很大，但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不過如果你沒看到，就要立即撤離，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你能做到么？」馬維不得不出言警告，他害怕利比安關心則切，一時衝動做出輕率舉動，到時不僅救人失敗，還會讓整個騎士團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利比安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閉上嘴，點頭附和。
…….
兩名偵查惡魔沒有按時歸隊，對於受到上位惡魔力量控制而處於絕對服從的惡魔而言，只有死亡或被拘禁這一種可能。
對於在逃亡中的人類而言，拘禁惡魔只會更加降低自己的生還的成功率，所以基本確定那兩隻惡魔已經死亡。
對於兩隻惡魔的死亡法伊布維德沒有任務悲傷的感覺，甚至他是高興的，因為他們指明了敵人的方向。
一團紫色風暴托著法伊布維德飛翔於天空，急速向著馬維的方向飛去，在他身後，五百隻飛行惡魔緊緊跟隨。如果從地面向天上觀看，因為斜視產生的視覺誤差，讓人感覺天空像是被黑暗覆蓋了一般。
……
僅僅一步，就像是從白天進入了黑夜。
黑氣籠罩之地，曾經水土充溢之地，此時成了寸草不生的赤壁。馬維踏足此地，留下一串長長的足跡，在一陣輕風過後掩去了所有的痕迹。滾動不停的沙礫，掩埋了所有的曾經，彷彿從沒有人到過此地，彷彿從始至終，這裡都沒有人跡。
馬維走向卡拉奇城，準備落下的右腳突然頓住。移開腳掌，一棵孤零零的野草茁壯成長。
馬維輕撫葉片，感受著野草勃勃的生機。它沒有被惡劣的環境征服，反而破除萬難，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來的碧綠，它高傲的挺著頭顱，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來的挺拔。
野草在期盼，期盼著陽光重新降臨此地。
因為希望，所以不屈。
馬維惴惴不安的心情突然間一掃而空，大步走向卡拉奇城。
「你是什麼人？」駐守在卡拉奇城的厄運守衛攔住了馬維的去路。
「我奉法伊布維德大人之名，前來調查殺害瑪布雷加斯大人的兇手。方才見到你們抓了一隊人類騎士，特意過來詢問。」
厄運守衛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馬維：「你是什麼種族，我怎麼從沒見過你這樣的惡魔。」
馬維心下有些不安，表面上仍保持著鎮定，說道：「我是新晉轉化的惡魔，是全新的族群。如果你有疑問，可以詢問法伊布維德大人，現在帶我進去。」
厄運守衛懷疑的看著馬維，兩人的動靜吸引了其他惡魔的注意，惡魔們逐漸圍了上來，這讓馬維心下更加不安，他忍不住伸手摸向背後的屠魔戰刃，看來冒充惡魔的計劃失敗了，他只有放棄，殺出一條血路。
就在馬維殺意叢生之際，對面的惡魔們卻突然跪倒在地，一副臣服的模樣，瑟瑟發抖的說道:「屬下不知大人來訪，請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