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貿易夥伴
回到前面的正堂大廳，發現李華梅已經不在了，只是羅文定坐在那裡，手中拿著一把雪亮的彎刀，在低頭撫摸擦拭。
「望山叔，南洋來的大姐姐呢。」袁文弼進來問道。
「李提督去莊子里散步了。」羅文定依舊埋頭看刀，顯然對手中的這把刀很是滿意。
「這是什麼？」袁文弼走過來，看著他手中的刀問道。
「一把日本刀，李提督送的禮物。」羅文定道。
袁文弼好奇的打量著對方手中的這把細長彎刀，整個刀身狹長彎細，如一泓秋水，寒光湛然，顯然是一把好刀。
刀身上刻著刀銘，仔細一看，卻是「村正」兩字，袁文弼不由脫口而出道：「原來還是日本名刀，村正刀！」
羅文定聞聲抬起頭來，問他道：「你知道這刀的底細？」
袁文弼道：「這村正刀是日本的名刀，不過聽說妨礙德川家的人，被德川幕府禁止鑄造，收藏，所以又有人叫它村正妖刀，現在流傳不多。」
他猜想，那位南洋女提督，或者她的手下曾去過日本貿易，得了這在日本已經不流通的名刀，原本可能是打算作為打點朝貢之用的，但朝貢不成，禮物沒送出去，就送給了羅文定，作為在莊子里停留補給的感謝了。
羅文定卻神色古怪的看著他，眼神中透出的意思就是，你小小孩童，怎麼知道這些的。
袁文弼這時回過神來，一時說漏嘴了，趕緊亡羊補牢道：「這是我從一本關於日本的雜書上看到的。」
羅文定聽了，倒沒有懷疑什麼，袁文弼確實素來喜歡看書，特別是喜歡看一些雜書。
怕他再追問，袁文弼趕緊告辭出門，往莊上而來，來找李華梅。
庄堡不大，只有一條街道，也沒什麼店鋪，倒是好找人。
李華梅此刻正在莊子里閑逛，莊子里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她注意的，倒是莊子的防禦建築，打量著一番，她朝旁邊的一位中年武官說道：「楊叔，這莊子看著雖小，很不起眼，但這莊子的防禦設施卻建造的很不錯，頗有章法，若是尋常海寇來，沒有千八百人，怕是攻不進來的。」
她旁邊那位楊姓中年武官深有同感，點頭道：「我看這莊子里有能人，深諳軍備行伍之道。」
李華梅道：「我也覺得，這莊子的主事人不簡單，應該是有點來歷的，不過呢，我們只是在這裡暫停幾天，也不必去探究這些秘密，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正在這說著，這時就聽到身後一道稚嫩的童聲傳來，喊著「大姐姐」，回頭一看，不是那個一直說要跟她做生意，很逗的小孩童是誰。
「啊，小弟弟，你來了。」李華梅見到對方，還是很高興的。
袁文弼走到對方身前，眨眨眼道：「我叫袁文弼，你叫我文弼就好了。」
李華梅想起對方好像還很有身份，那位羅員外都稱他是少東家，當即笑著道：「那我叫你袁少爺，袁少爺，你拿著這個罐子是做什麼啊？」
袁文弼道：「這就是我給大姐姐要看的東西啊，大姐姐，你看。」
李華梅朝著陶罐里看了幾眼，看到裡面一堆白細的顆粒，便問道：「這是什麼？」
看來這位女提督，也沒有見過好鹽啊，袁文弼更有信心了，便道：「這就是我們吃的鹽呀。」
「鹽，這是鹽嗎？」李華梅果然很驚訝，鹽有這麼白如雪，細如沙的嗎。
袁文弼繼續裝痴賣萌，伸出小手指在陶罐中拈了一點，送入口中，說道：「大姐姐你也嘗一嘗。」
李華梅半信半疑的也拈了一點，送入口中，隨即露出驚訝的表情：「好咸，真是鹽！」
旁邊的楊姓武官也是面露訝色，同樣從陶罐中拈了一點送入口中，隨即神色動容，道：「真是鹽，這鹽好啊，品相好看，又咸又沒一點苦味！」
聽到他的讚歎，袁文弼心下暗喜，轉頭問道：「這位大叔，敢問尊姓大名？」
那楊姓武官笑著道：「我叫楊希恩，是李提督的助手。」
「哦，楊大叔，謝謝你的誇獎，你們願意跟我做生意嗎？」袁文弼問道。
李華梅這時有點明白對方的意思了，問道：「你是打算用這鹽來跟我們做生意嗎？」
袁文弼稚嫩的聲音道：「是呀，我的鹽是上品的雪鹽，其它地方都沒有的，肯定好賣，若是大姐姐願意跟我做生意，我一定給大姐姐一個好價錢！」
李華梅笑了起來，這個小孩童還真是夠逗的啊，她問道：「若是這個雪鹽別的地方沒有，那你是從哪裡買來的？」
袁文弼理所當然的道：「當然是我自己制出來的了。」
聽到這話，李華梅和楊希恩都收起了輕視的笑容，楊希恩神色鄭重的問道：「袁少爺，你是說，這等上好雪鹽，是你自己制出來的？」
袁文弼點點頭，道：「當然了。」
李華梅感覺有點意思了，眨眨眼道：「這麼說，製造這種上品雪鹽的方法，是你袁家的秘傳了？」
袁文弼道：「嗯，這種雪鹽只有我們能夠生產，那大姐姐願不願意和我做生意啊？」
李華梅笑著道：「當然願意了，這是一筆不錯的生意，是了，你們現在還有多少這樣的雪鹽……」
轉而去問身邊的楊希恩：「楊叔，我們的船還有多少空的艙位？」
楊希恩回道：「空的艙位不多了，不過，我們還可以騰出一間水手的屋子來裝這雪鹽。」
李華梅點點頭，道：「這樣也行。」
袁文弼這時眨眨眼，道：「大姐姐，我們現在還沒有多少存貨，這次生意是做不了了，明年大姐姐再來，我一定給你們準備足夠多的雪鹽！」
「啊，沒有存貨？」李華梅問道。
袁文弼道：「是的呀，這雪鹽的製造之法，是我剛不久才琢磨出來的，現在還沒有什麼存貨呀。」
剛不久才琢磨出來的？李華梅和楊希恩對視一眼，心說這個小朋友，到底靠不靠譜啊。
看到兩人開始懷疑的神情，袁文弼忙又道：「若是大姐姐不放心，我們可以先簽一個訂貨合同，若是明年你們來的時候，我們交不出雪鹽，照價賠償你們的損失，怎麼樣？」
李華梅聽了，不由又撲哧笑了，這個小孩童，還真夠逗的啊。
「怎麼，大姐姐，你不相信我的話？」袁文弼又露出無辜的表情，開始裝痴賣萌。
李華梅笑著道：「我當然相信你了，只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我知道，你們明朝官府是明令禁止販賣私鹽的，抓住要判重罪，你就不怕？」
袁文弼搖頭，道：「不怕，這大明朝都要亡了，我怕什麼呀。」
李華梅和楊希恩兩人一聽，都被雷的不輕，這小孩簡直口沒遮攔，還好這是在海外島上，否則被人聽去，起碼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吧。
大明朝的事情，他們也聽說知道了一些，內有饑民起義，烽火四起，外有滿清異族侵迫，內憂外患一起來，不過他們並不覺得大明朝就要亡了，起碼在他們所經過的這東南沿海一片，還是四海昇平，井然有序的景象，大明朝的控制力還相當的穩固。
「如果官府知道了你們製造私鹽，派兵來捉拿你們呢？」她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袁文弼不假思索，豪氣干雲的道：「那我們就把他們打回去就是了，就那些不堪一擊，腐化墮落，吃空餉的衛所兵，有什麼可怕的，來多少都是送死的！」
李華梅和楊希恩對視一眼，心中都不由升起一個念頭，這小子，真是個人才啊，不管這話有沒有誇大吹噓的成分，但從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童口中說出，那就是不簡單，李華梅都差點要給對方跪下，直呼「神童」了。
莫非這個小島，其實就是個賊窩，島上的人，並非良民，否則怎麼一個小小孩童，張嘴就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
再想想看到這莊裡的防禦布置，兩人心中都不由提升了一點警覺。
不管怎樣，兩人一下子都對眼前這孩童刮目相看起來，此子出語不凡，頭角崢嶸，日後定非池中之物啊，當然也可能是賊心大，死得快。
先前李華梅一直覺得對方只是很逗，現在卻覺得，此子是胸中自有丘壑，別人不懂啊。
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笑著道：「袁少爺，那就說好了，我們的生意算是成了！」
袁文弼聞言驚喜道：「真的，大姐姐答應，跟我做生意了？」
李華梅點頭，肯定的道：「當然，我會讓人記下這裡的方位，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我會再來，跟袁少爺做生意的。」
袁文弼心下大喜，不枉他費了這麼大力，費這麼多口舌，總算把這麼一個潛在大客戶給搞定了。
看著他眉花眼笑的樣子，李華梅心裡則在說，當然，前提條件是，明年來的時候，你們這個村還好好的存在，不是她心存詛咒，這亂世，一年的時間，足夠變數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