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
第67章
先前讓顧青竹覺得反光的東西, 其實就是那人手邊的一把殘刀,刀刃上滿是缺口, 刀尖已經斷了。
紅渠走的慢,一路小心翼翼追著顧青竹過來, 見顧青竹停在那裡一動不動, 一邊揮去面前的小蟲, 一邊對顧青竹問:「小姐, 您看著什麼沒有, 這地方太髒了,還是走……啊!啊!他他他……死,死人!」
顧青竹瞪了她一眼:「閉嘴。」
紅渠趕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腳下就像灌了漿水似的, 怎麼也不敢再上前。
顧青竹走近后蹲下, 伸手要去碰那具『屍體』, 紅渠嚇得尖叫:「小姐,你, 你碰那個幹嘛, 快走吧, 小姐,待會兒被人看見就惹禍了。」
雖然這周圍除了她們主僕, 還有一個車夫老劉,沒有其他多餘的人在, 只是天色已經暗下來, 太陽都沉下去了, 眼前這景象也太怕人了。
顧青竹的手探在那『屍體』的頸項處,立刻起身,紅渠都打算轉身了,只見顧青竹走到那人頭旁邊,兩手抓住他的胳膊,對紅渠喊道:「過來抬腳,人還活著。」
紅渠難以置信的看向自家小姐,見她正費勁的把人從突石上拖下來,紅渠忍著害怕,走到那人腳邊,可這人一隻腳已經斷了,白骨森森的,她只能抓住另一隻腳,兩個姑娘到底沒什麼力氣,顧青竹看看馬車的距離,對紅渠道:
「去把老劉喊來,別磨蹭,快一些。」
顧青竹神色認真,紅渠也不敢耽擱,害怕過了頭,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三步並作兩步把老劉給喊了過來,三人協力把人抬上了馬車。
顧青竹跪在地上在那人繼續流血的傷口上撒了一些止血的粉末,再湊到他那條斷腿前看,這膝蓋骨斷的蹊蹺,似乎是被人外力折斷的,現在搖搖晃晃,沒法接骨,顧青竹對紅渠吩咐:
「喂他水。」
紅渠不情不願的拿起水囊,一邊往那人嘴邊送水,一邊還嘀咕著:「小姐,咱們就這樣撿個男人回去,要被家裡知道,可是了不得的事兒,尤其是新夫人,她要知道了,非得揪著不放,徹底毀了您的名聲。」
「毀了名聲救條命,也不算虧。」說著將自己的軟枕從座位上拿下來,墊在那人血淋淋的膝蓋下。
顧青竹見那人雖然迷迷糊糊,但是求生意識很強,紅渠給他喂水他還能有知覺,下意識的張嘴吞咽,顧青竹爬到座位上,馬車底下被這人佔據,她們只好爬到座位上去。
居高臨下,顧青竹只覺得這人的臉有點面熟,雖然滿是臟污,但她還是認出來了,這不是……那天她在崇敬侯府,看見的那個周六爺嗎?怎麼弄成這樣了。
賀紹景那回找她的時候,似乎提了一句,他用反間計,反過來設計了周六爺,一開始是祁暄想連同周六爺設計賀紹景,那賀紹景反間計后,難不成是讓祁暄對付周六爺?這人不會是祁暄傷的吧?
一路疑惑,顧青竹把人帶去了仁恩堂,正巧碰上昀生和良甫在關門,看見顧青竹的馬車,兩人都停下了動作,紅渠跳下車,對兩人說:「別鎖了,我家……撿了個人回來。」
顧青竹一身女裝從馬車上下來,把昀生和良甫的眼睛都看直了,尤其是昀生,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顧青竹和老劉在抬人,良甫過去接替了顧青竹,顧青竹喊昀生:「愣著幹什麼,快幫忙。」
自己便急急去了內間,將襦裙的衣袖用繩帶給綁了起來,迅速準備藥箱和葯,在櫃檯後面的藥箱里抓抓撿撿,昀生他們已經把人從馬車上抬下來了,放在診台之上,紅渠跟著顧青竹救了好幾回人,知道該做哪些準備,打熱水,送毛巾,給小姐擦汗等,乾的還挺利索。
顧青竹用剪子把那人的衣裳全都剪了,身上的傷痕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這身上,上上下下至少得有好幾十刀吧,居然一直挺著沒死,手腳上全都是皮外傷,只有胸腹間的幾刀致命,路上顧青竹雖然給他用了止血粉,但仍止不住,顧青竹從藥箱里拿出專門用來縫傷口的針,這一招在軍營裡面常用,戰場上醫療條件很差,軍醫們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最有效的止血,縫是一個很不錯的方法。
顧青竹親自給他傷口周圍清洗,讓昀生往那大漢嘴裡塞一塊乾淨的帕子,讓他咬著,當顧青竹的彎鉤針刺入那人皮肉之時,昀生和良甫只覺得身上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良甫直接別過頭不敢看,昀生也眉頭緊蹙,紅渠乾脆閉上眼睛。
那人從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身子不住上挺,顧青竹吩咐昀生和良甫:「按住他。」
兩人鼓起勇氣,一人一邊,將人按在診台之上,讓顧青竹迅速縫合,顧青竹的手腳很快,幾乎都不怎麼看的出她的針路,縫了三個大傷口,血止住了,然後便轉戰那人的腿,清理傷口是關鍵,骨頭外露,皮肉外翻,在搬運的過程中沾了不少灰塵。
紅渠給準備了涼開水,顧青竹親自舉著燭火,一片一片區域清洗,不放過任何臟污的地方,清洗完了傷口,就是正骨,這位是武將,身體本就比旁人強壯許多,即便骨頭破了皮肉,但骨頭並未裂開,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壓好了他,一點都不能動。我要開始接骨了。」
眾人做好了準備,顧青竹找准了方位,一手按著大腿骨,一手飛快的將那骨頭給扭正,眾人只聽咔噠一聲,先前還在皮肉外的骨頭,已然歸位,顧青竹不敢停歇,用飛針將傷口前前後後全都縫合起來,再用兩塊專門固定腳的木板把他的膝蓋捆住,讓他不能動彈。
這樣一番折騰,就算是鐵漢也經受不住,在最後一關的時候,昏死過去。
顧青竹滿頭大汗,將線收起,將那人手腕拿起,號脈后直接去櫃檯后抓藥,吩咐昀生和良甫,直接把診台從前院搬到後院去,然後小心翼翼搬到了顧青竹用來臨時休息的內間軟塌上。
顧青竹準備好了葯,讓紅渠去煎藥,自己跟著進房,用紗布將那人的傷腿綁在床框上,免得他無意識亂動彈,再讓膝蓋二次受傷。
一番折騰下來,時間也不早了,那人勉強把一碗葯給喝下了肚,昀生和良甫對顧青竹說道:
「小……公子,時間不早了,您要不回去吧,這人接下來我和良甫就能照顧,你放心,我們今兒晚上輪班看著他,不會有事的。」
顧青竹也知道時間不早,若太晚回去,府里門房睡下,動靜就大了,到時候反而惹麻煩,昀生和良甫都通藥理,他們輪班照顧,顧青竹是放心的。
「主要是盯著發燒不發燒,若是燒了就用溫水給他擦擦手心腳心,腋窩手腕什麼的,退熱的葯你們自己會抓,我就不說了。明兒我早點過來換你們。」
吩咐完了之後,顧青竹和紅渠就離開仁恩堂,回顧家去。
馬車裡,紅渠問顧青竹:「小姐,您說他會沒事兒嗎?如果死在咱們仁恩堂里,那官府來查,咱們怎麼說得清呢。」
她就擔心費了大勁兒,人還是死了,畢竟傷的太嚴重了,突然奇想:
「明兒我早點過來,看看他什麼情況,要是實在救不活,我讓昀生和良甫跟我一起,天沒亮就把人扔出到亂葬崗去,這樣……」
不等她說完,顧青竹就給打斷了:
「什麼死不死的,別看他傷的重,但他底子好啊,尋常人挨那麼多刀早死了,他能撐到我們去救,一路顛簸進了城,在診台上都沒死,怎麼過一夜就會死了?別想這些了,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不救,成不成的三分是我的本事,七分是他的造化,就算萬一有個什麼,咱們也問心無愧。」
紅渠聽著自家小姐說話,幽幽嘆息,心中暗自祈禱那人一定不能有事,要不然今天白天她們的佛算是白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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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暄在院子里練武,李茂貞拿著錢平的情報進來回稟。
「爺,賀紹景那邊動手了,這小子太壞了,假意跟周六爺談合作,卻暗地裡使壞,利用西北塞上將軍的名頭,誘使北陽侯中計,半路遭遇埋伏,害的北陽侯身邊一個最受寵的寵妾喪命亂刀之下,北陽侯把這一切全都怪在周六爺頭上,將周六爺逐出西北不說,還讓在京之人嚴刑對付周六爺,意在要他的命。」
祁暄一邊擦汗,一邊追問:「塞上將軍方振威。」
「正是他。那人是三皇子的表舅,跟賀家來往甚密,他們本就在西北與北陽侯不甚對付,這回賀紹景出謀獻策,正好讓方將軍教訓了北陽侯,可謂一舉數得。」
李茂貞看了這些情報,都忍不住心底里發涼,這賀紹景平日里看著溫文爾雅,見誰都笑的樣子,可誰知道,背地裡竟是這般狠辣。
「賀紹景在北陽侯府在京人員面前煽風點火,讓他們對周六爺施以酷刑,三刀六洞,存心置周六爺於死地。」
祁暄呼出一口氣:「人死了嗎?」
祁暄雖然也有利用周六爺的意思在,但沒想過要殺死他,賀紹景睚眥必報,動不了武安侯府,就把怨氣撒在周六爺身上。
「這也正是錢平要稟報的事情。」李茂貞的神情似乎有些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