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支離破碎的家
我從來不敢開口問宋思凝出國的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所有的變化我都看在眼裏，我似乎看到了那個時而文靜時而活潑的宋思凝跟我揮手告別的樣子，我似乎看到了那個曾經好幾年高居成績榜單前三甲的宋思凝死掉了。從她把我護在身後舉起凳子劈向王大壯的那一刻，我知道心中的思凝不在了。
王大壯住院，我媽也住院了。被我氣的，她本就有高血壓，在聽到我在學校打架鬥毆的那一刻她再也承受不住，或許這麽多年她早就撐不住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家裏經濟困難的時候她沒有倒下，爸爸跟她提出離婚的時候她沒有倒下，我考試不理想的時候她沒有倒下，但是這個時候.……我知道她對我太失望了。
出院後，媽媽找我談話。
“思洋，從明天起，你給我離那個宋思凝遠遠的，你若在跟她鬼混在一起，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人家好歹有個當校長的爹，你呢？你爹早就不要你了。我本以為你能夠上進，將來考個好大學，給我掙點麵子，可是你呢，學會打架了，還打了副市長的兒子，你真是長本事了！我告訴你，我要是還發現你跟她糾纏不清，我就讓你轉學。”
長久以來，我媽對我說的最殘忍的一句話莫過於這句“你爹早就不要你了！”我意識到可能我媽也接受了這個現實，她不在對著隔三差五打來電話的人大吼，從一開始的撕心裂肺到後來的平心靜氣，我想她是放棄了，也看清了吧！我記得那天媽媽對著電話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我可以答應你簽字離婚，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要出現在我和兒子的麵前！”
在我還沒有記憶的時候我的父親就離開，那時候他是以下海經商的借口走的，其實左鄰右舍都知道，他不要我們了。現在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了。如今我似乎記不起父親的一點點容貌，家裏也沒有一張他的照片，他是高大威猛，還是矮小醜陋？我都無從得知，不過我想他應該不難看，要不怎麽會有別的女人看上他呢。我曾經試圖從舅舅那裏打聽到一點關於他的消息，我並不是要挽回什麽，我隻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有多無情無義，能夠拋棄發妻和親生兒子。可是舅舅也說他早就忘記了他長什麽樣子，舅舅說他們之間也就幾麵之緣，在得知我爸離開的時候，他們早已經在國外了。
我想我們父子的緣分應該算是徹底盡了吧！
所以我隻有媽媽一個親人，她的要求我無法拒絕。我主動申請不在和宋思凝做同桌，我默默的搬離了她，老師又重新給她調了新的同桌過去。可是那段日子我苦惱的無以複加。我之所以選擇坐到教室的最後麵，是因為我一抬頭就能看到她。
當我離開她以後，我才知道我錯了。這件事對她打擊一定很大。她變的更加沉默，整天都不跟同學說一句話，上課的時候總是睡覺，老師似乎也放棄了她。
我離開她的兩個多月，我們沒有說一句話，我的視線每天都被她牽引著，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回頭看過我一眼。
期末考試，我沒有考好。這並不意外。意外的是，上官明遠竟然一敗塗地。可我不過是一次期末考，而他呢，卻是人生大考-——高考。
那天媽媽跟我嘮叨著：“思洋，你別氣餒，這次沒考好沒有什麽，等明年高考的時候你可不能失常。你看明遠，那是什麽頭腦，也會有跑偏的時候，可見高考是個大考場，沒見過世麵的進去指定要崩盤，你那期中考試的成績我很滿意，你這次期末沒有考好，完全是受打架後遺症給影響的。”
我呆呆的坐著，目光空洞無神。我沒有在想明遠為什麽會失常，我在想為什麽思凝回來這半年多，從來沒有發現她的老毛病再犯，難道好了？
“你舅舅還整天的吹噓，說他兒子從小就聰明，哼，再是天之驕子，也有馬失前蹄掉下懸崖的時候.……於思洋”媽媽大喝一聲：“你在想什麽，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
“媽我知道了。你和我舅舅那點陳年恩怨也該了結了，我哥那是發揮失常，你怎麽還詛咒人家掉下懸崖呢，那可是你親侄子，掉下去你不心疼啊。再說明年我們一起考，一起讀大學，多好。”
“得得得，你們兄弟情深，我六親不認好了吧！”媽媽有些生氣。一轉頭出去了。
其實媽媽和舅舅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外公外婆去的早，媽媽和舅舅也算是互相扶持。本以為結婚了，有了各自的家庭，生活會更好，可是舅舅突然提出要出國定居，媽媽不同意，但是舅舅最終還是跟著舅媽出去了。媽媽覺得舅舅不在乎她這個妹妹，所以一直怨恨著舅舅。舅舅回來的那段日子，媽媽每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看，最終還是毀在一個女人手裏了！”我知道媽媽指的女人是誰？
我覺得有必要安慰一下掉下懸崖的哥哥，於是我給明遠撥了一個電話。
“明遠.……你沒事吧。”電話通了，考慮到到掉下懸崖的人肯定會遍體鱗傷，所以為了不揭他傷疤，我盡量語氣溫和。不去觸及他那已經快要結痂的表皮，省的他痛苦的嗷嗷叫。
“沒大沒小，叫哥。”明遠戲謔著笑道。
人生到處是意外。
我愕然，握著聽筒的手抖了抖。這哪像馬失前蹄，反觀那個掉下懸崖的分明是自己啊：說話小心翼翼。替他考慮了一切。
“哥，行了吧！”我心情也瞬間明朗起來。
“哥，你心理是有多強大，高考考成這模樣，你還能笑出來，都說時間是治愈傷疤的良藥，可是這也沒幾天啊，你這傷疤也好的太快了吧。”
“思洋，哎，隻怪你哥我沒心沒肺，不知道難受，不知道疼痛，不就是沒考上嘛，明年咱又是一條好漢。怎麽樣？你應該為明年我們能夠並肩作戰而感到開心不是嗎？”
“我當然高興，可是你確定你不是傷心過度嗎？有一個成語叫物極必反啊！”
“那你知道還有個成語叫否極泰來嗎？明年我一定會考的更好。”
我想此刻全校師生，親朋好友，左鄰右舍，十裏八村，舉國上下，都在為這個天才少年惋惜，每個人心中都難過不已呢，唯獨當事人泰然處之，這應該叫皇上不急太監急還是眾人皆醉你獨醒呢？
再見到宋思凝的時候是在明遠家，我從不知道明遠在給她補課。
她愣愣的看著我的時候，喊我的名字，喊了兩遍“思洋”“於思洋”
明遠出現的時候，手中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紅糖水，他跟思凝說的那一番話，讓我明白，我真的是高估了在宋思凝心中的位置，原來她生理痛這件事，不止告訴過我這一個男孩子。聽著他們在房間裏有說有笑的，我還是決定快速逃離。
我沒有想到思凝會找上門來，她把新款的諾基亞手機放到我手裏的時候說的那些話，讓我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她是在可憐我還是要跟我分出彼此了？可是看著她那滿臉如花一樣的笑容，還有為了給我送一件禮物在太陽下曬了這麽久，我就覺得我多心了。
離開的時候她湊近我，眼睛裏泛著感激的光芒，一字一頓的說：“於思洋，你永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那一刻，我說不出的歡喜，可是卻從來沒有深究她這樣說到底是為什麽。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我以為的那種重要。
高三開學的第一天，發生了一件讓我驚詫不已的事情。明遠竟然選擇在我們班級複讀。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卻又覺得很好理解，從他一進教室就開始打量著宋思凝開始，我就明白，他不是衝著舅舅來的，不是衝著我這個表弟來的，而是衝著思凝來的。
我們是表兄弟，我很了解他！
那天放學我心情很不好。明遠為了節省時間，拒絕我送思凝回家，因為他跟思凝同路。雖然思凝不同意，但是明遠的說辭不能讓人拒絕，最後我還是載著李祉欣離開了。
一路上我一句話沒說，身後的女孩子似乎也很有自知之明，從剛剛嘰嘰喳喳的少女一下變的跟個悶葫蘆一樣，也一句話沒說。
那天回到家，媽媽比我的臉色還難看。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看著房間裏一片狼藉，我知道一定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媽媽看著我，突然衝過來抱著我，哭著說：“以後，我們真的就是相依為命了，思洋你要爭氣，你要給媽媽爭口氣啊！”
“媽，到底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媽媽擦幹眼淚，說：“你爸爸徹底跟咱們沒有關係了，今天我們辦了離婚手續。他說以後還是會按月給我們打錢，他還說.……”
“還說什麽？”我問！
“說如果哪一天你原諒了他，他會回來看你的！”
“我不會的！”我突然嘶吼出來，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把我和媽媽看成負累，我是他的兒子，身上流著他的血，可是十幾年他都沒回來看我一眼。現在說什麽原諒，他不值得我原諒，如果有一天他出現在我的麵前，那也一定是以陌生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