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如鯁在喉
從大酒店出來,我一個人走了大概五站路。不想作公共交通回去,天色還早,剛好路邊有個剛剛開業的小餐館,腳突然像不受控製一樣,也加入了那些因為開業而能享受打折或者優惠的人群中。
“開業期間,一律八折,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本店開業大酬賓……”服務員輪番上陣,為開業做宣傳。
我一進去,服務員就滿臉堆笑的迎上來。我四處看了下,說是小餐館,其實還挺大的,包間就有五六個,大廳裏二十幾張桌子,算是個中型的餐廳。
“小姐,您想點些什麽,這是我們的菜單。”服務員把菜單放到我麵前,“我們這裏特色主推三杯帶魚,平日裏一份就要四五十,但是開業期間隻要28一份,您要不要來一份?”
我心想無奸不商,價錢低,分量想必也不那麽足,羊毛出在羊身上,這個道理我還不懂?
“那來一份!然後兩瓶啤酒!”我把菜單推回到服務員麵前。
“好的,您稍等。”
服務員穿行在各色人中,有端茶遞水的,有傳菜上菜的,有招呼客人的,還有收拾殘羹剩飯的……每個人忙的都不亦樂乎。可是每個人臉上卻都掛著笑容!
上官明遠打來電話,問我在哪裏,我撒了個慌,說正在回去的路上,他又問我這邊為什麽這麽吵,我說剛好旁邊有家飯店開業,邀請了音樂團。他半信半疑的掛了電話,我的菜和酒也上齊了。
我也不知道為啥,就又想喝酒了,隻覺得心裏堵的慌,喘不上氣。想要找一個發泄的出口。
我不確定李祉欣的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我和於思洋之間雖然稱不上是青梅竹馬,可是我們畢竟還有六年的同學情誼在,他如此,叫我怎麽能放心的下,雖然該說的都說了,可始終都差那一句分手。
酒一杯一杯下肚。腦袋也越來越不清醒,頭重腳輕,可能是上次喝酒的後遺症還在,隻是一瓶下去,就已經不行了,覺得啤酒真的難以下咽,看來喝酒還真的跟心情有關。
終於喝到第二瓶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撥通了於思洋的電話,電話響了很長時間,就在我以為沒人接的時候,傳來了於思洋的聲音,沙啞的,慵懶的,聽上去,情緒並不高,似乎還帶著幾分醉意。
“思凝,你終於肯給我打電話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想的吃不下,睡不著……可是不敢給你打電話,我知道我沒臉,所以我整天抱著我們僅有的那幾張照片翻看,看著看著,就會哭出來,看著看著,我才覺得自己有多混蛋,思凝,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有苦衷。”
聽不出他是酒精作祟還是真情流露。隻是他說每一句話的時候,我的心也跟著抽痛,眼淚圍著眼圈打轉,“於思洋,我知道你所謂的苦衷是什麽?可是為什麽你偏偏選擇犧牲我們之間的感情?在你眼裏,我們的愛情隻是你用來做為交換利益的砝碼嗎?真的就一點都不重要嗎?”
我低頭看著手上無名指的那枚銀戒指,眼淚翻湧上來,再也抑製不住,嘩啦嘩啦的全都掉下來了,隨手到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過往的人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我,看我此時狼狽模樣,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猜到這是一個為情而傷的十九歲女孩呢?
於思洋說:“思凝,可不可以不分手,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一定不會再有下次了,能原諒我嗎?”
一些記憶的碎片漸漸浮現在腦海——我拿著那個已經碎掉的雙層玻璃保溫杯,告訴自己,以後無論於思洋做錯了什麽,我都會毫無條件的原諒他。
“於思洋,我該怎麽相信你呢!”我壓低聲音,覺得這個帶魚味道真不錯,有時間一定要帶寢室那三個吃貨過來吃,嗯,還有上官。
“思凝,你還記得嗎?上大學之前,我把你帶到我家,見了我媽,我們還去清灣的後山,那個時候我們多好啊?我原以為即便我們不在一個城市,熬過了四年,我們也可以修成正果的,可是誰知道,我媽突然就那麽毫無預兆的發病了,當醫生告訴我,我媽的治療費用肯定是一個填不滿的窟窿時,我慌的六神無主,這麽大一筆錢,我到哪裏去弄,我還是個學生,是個孩子,思凝,你能理解那一刻我的絕望嗎?我們母子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我不能讓我媽有事,那一刻我祈禱,如果有個人能夠願意伸出援手,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就算我這條命,拿去也無所謂。”於思洋的語氣裏充滿了對世俗的不滿,對自己無能的鄙視。
“所以李祉欣出現,她提出的要求,你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嗎?於思洋,恕我直言,你曾經說過……那個男人每個月都會打給你媽一筆錢,這麽多年了,難道連給你媽看病的錢都洋不夠嗎?”
“不要跟我提他!”於思洋突然怒火衝天:“我媽的病就是因為他,那天也是他見了我媽之後,我媽才徹底瘋了的。你讓我怎麽用他的錢,那還不如讓我去死。”
突然被一根魚刺紮在喉嚨,咳不上來,咽不下去,我算真真正正的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如鯁在喉,我拚命咳,但依然無效。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於思洋媽媽發病住院的時候,我們一邊在舉行同學聚會。也是那天,付寧找宋校長談話,後來於乾也來了,難道這真的是天意嗎?天意不讓我們在一起,天意如此,誰又拗得過。
“那天你見了你的父親?”我顫顫巍巍的問道。
“見了,我們還差點動手打起來。要不是我媽突然發病,我一定不會放過他。那個狠心的男人,眼看著我媽發病,竟還那樣若無其事的離開了,我當下就發誓,以後,那些讓我媽變成今天這樣的人,我要讓他們付出比這慘痛十倍百倍的代價。”
他的心裏都是恨。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最後我問:“那你除了看見你爸爸,還看見誰?”
“可惜,那個女人沒來,不然我一定讓她有來無回。”他此刻似乎清醒了很多,說話雖然帶著恨意,但是卻不再是迷迷糊糊的。
“你知道那個女人她是誰嗎?”我突然嗓子一陣刺痛,沙啞的問道。
“你說什麽?”於思洋問:“你那邊怎麽那麽吵,你在哪裏?”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默默的收了線。問服務員要了一個饅頭,然後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不管用,又想起小時候被魚刺卡到,吳阿姨說喝醋可以,我又問服務員要了一碗醋,正宗山西老陳醋,我捏著鼻子硬是灌了下去,可是依然沒啥效果,我隻能放棄治療。
結了賬,一個人悻悻的走在大街上,喉嚨裏偶爾有刺痛的感覺,尤其是在吞咽的時候。我想我二十年的人生,不會結束於一根魚刺吧?這太可怕了,我不要。
我一路咳的到了培訓班,上官一臉愁容,看見我,才算舒展一些,“怎麽了?感冒了嗎?剛出去一會,怎麽咳的這麽厲害。”
我指了指喉嚨處,用略微沙啞的嗓音說:“我喉嚨裏魚刺卡到了。”說完又是一陣咳。這其實不是我本意,可是不咳就不舒服,我也希望,沒準是哪個巧勁,就把刺給咳出來。
“你呀,你說你挺大人了,怎麽還會被魚刺卡到,你是經曆了什麽驚心動魄的事情嗎?”他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張嘴,我看下。”
我一扭頭,“你又不是醫生,再說了,你能看到,那估計我也能咳出來,可是現在咳不出來,說明不是用肉眼能看到的。”我據理力爭。
我沒有跟上官說我也為什麽突然被魚刺卡到,他不知道他知道了會怎麽想,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多想。
“你喝酒了?”他突然聲音一揚,氣衝衝的問道,“真是記吃不記打你,上次喝完酒才多久,就又犯了,這次我才不會給你留情麵,晚上我就給宋伯伯打電話,說你一個月不到,就喝了兩次酒,次次都爛醉如泥,看你還有什麽臉麵回去。”
他聲音雖小,但明顯有著怒氣,也不知道他又哪根筋搭錯了,我哪裏爛醉如泥?說的我好像酒癮多大一樣。我也橫眉怒目的看著他。
“你別這麽看我,你別以為我不敢,我告訴,再有下次,我一定不會這麽放過你。好好的,幹嘛喝酒。”說著他拉著我你,進了他的辦公室。“好好坐著,我給你弄點醒酒的。”
“我沒事,我喝什麽醒酒的,一瓶啤酒能有什麽事情。你別去。”我伸手去拉他。
他一愣,然後驚詫的說:“對了,咱們得先去醫院,把你的魚刺弄出來。”
他不說,我倒是忘了,這一頓嚇唬,把我性命有關的事情都忘記了,我用力的咳了幾下,“好像,好像……沒有了!”我嘿嘿一笑。
他愣了一下,也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