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醉酒
“我一直這樣您不知道嗎？我沒禮貌，好爭鬥，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您不知道，上官老師也知道。他不會怪我的。”我站在哪裏理直氣壯的看著宋校長，我完全沒有不尊重上官老師，我就是衝宋校長。
“上官老師知道什麽？他就知道袒護你！還把兒子送到你身邊給你補課，為了你，人家上官明遠暑假都沒去國外照顧他生病的母親，寒假才去。今天上官老師親自登門視察你學習情況，你不但不領情，還這麽跟上官老師說話，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是不是每個人為你付出的，你都不屑一顧？。”宋校長啪的一聲把酒杯砸在了桌子上，厲聲質問我。
“宋校長，別動怒。”
以目前宋校長喝下去的這些酒來看，上官老師想要從中斡旋，怕是有點難度。
“是啊，就連我的班主任都知道為我著想，你呢宋校長？我的父親，你是一校之長，你下麵那麽多老師，什麽級別的都有，為什麽你就沒想到給我找一個補課老師？還是說，你其實也是想看我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你心裏壓根就沒我這個女兒。”
我也毫不留傾的詰責著宋校長，我就是想看看，他的底線到底在哪裏！他的容忍能達到怎樣的極限！
“宋思凝！”
這回是那雙無辜的筷子，一支飛到了上官老師麵前，一支飛到了地上。
“我忍你很久了。我今天本來不想說，當著上官老師的麵，我本來應該克製的，可是你也太過分了，我生你養你，馬上就十八歲了，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這麽跟老子說話？”
宋校長激動的站起來。然後一個沒站穩，又跌了下去，重重的砸在椅子上，這次費了很大力氣，他都沒再站起來，索性趴在桌子上開始自言自語。
上官老師急忙站起來，他一邊拉著宋校長一邊給我使眼色。我也知道有上官老師在，我不應該這樣，可是如果宋校長酒醒了，他又會變回那個對我唯唯諾諾，對媽媽的事情緘口不言，整日討好我，卻又一點都不開心的宋校長，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我也想看看他的心裏到底裝著什麽。
“上官老師，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可是，你看到了，不是我的錯。如果可能，我還是想請您回避一下，今天可能我和宋校長會很不愉快。我不想讓您看到我們父女之間不和諧的一麵。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上官老師低頭沉思了一下說：“也可能我今天來的不是時候，那我改天再來。你不要太衝動，他是德育的校長，但更是你的父親。”
把上官老師送走以後，我靜靜的坐在宋校長的對麵，看著已是滿桌狼藉的殘羹剩飯，心裏有那麽一瞬間的內疚。作為女兒，我應該更關心他，體諒他，這滿桌的菜肴也更應該我來做才對，可是為何我們如今落得個不親不疏，不遠不近的局麵，是我錯了，還是我們都錯了？
再看看宋校長，兩鬢的頭發都開始泛白，我明白他在慢慢變老，曾經，我是多麽不想他那麽快老去，我怕我沒有更多的時間陪他，不能陪他到處走走，看看。可是他就那麽一點點變老了。
宋校長開始呢喃，斷斷續續的，聽不清。
“爸，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能告訴我，你今天是怎麽了嗎？你為什麽會如此動怒？為什麽呢？”其實我也是自言自語，宋校長已經喝的不省人事，我沒有抱任何希望。
“思凝，宋思凝！給我倒水。”宋校長開始大喊小叫。
我從未喝醉過，所以也不知道喝醉了是什麽滋味，但看此時宋校長的狀態，應該是很難受。
我起身去給他倒了一杯清水。
宋校長從來都是很有節製的人，記得以前，他出去應酬從來都是滴酒不沾，他怕我擔心他，所以總是在出門前，就會跟我說，會什麽時間回來。一般都會很準時。
從什麽時候開始喝酒我記不清了，似乎是從我回來，也似乎是從我知道媽媽還活著的那一天。
“付寧，付寧……”
宋校長又開始喊媽媽的名字。一聲聲，很是淒涼。我站起來，開始收拾殘局。他依舊爬在桌子上紋絲不動。
“付寧，你好狠心啊，整整……十四年，你都沒有回來看過女兒……，你怎麽忍心？思凝…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可是你……你走的時候我就答應過你，我不會去找你…如果有一天你後悔了，我可以回來。…可是這麽多年，你跟他難道真的就那麽幸福嗎？我和女兒真的就是你的負累嗎？付寧…我有時候恨你恨的夜不能寐…因為一閉上眼睛，全都是你離開時…那狠絕的背景，還有你那些傷人傷肝的話……”宋校長嘮嘮叨叨一大堆，但每一句說出來仿佛都用了無窮無盡的力氣，他的愛全部藏在他的恨裏，我想如果不是因為他今天醉酒，他一定會把這些話壓在心底，直至爛掉，他都不會說。
“宋思凝，你不能跟於思洋談戀愛，不能，你知道嗎。誰都可以…上官明遠或者是沈良，或者是其他別的什麽人，都行，唯獨於思洋不行。絕對不行……你會後悔的呀女兒，爸爸不想同樣的痛苦，你也嚐一遍，被人拋棄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我不明白宋校長為什麽這樣說，我隻當他是反對我早戀，怕耽誤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而趕上來的課程，可是我不小了，十七歲，我最好的花季，於思洋也是我喜歡的男孩，我不想辜負，哪怕日後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可分分合合本就是戀愛的常態，我亦不能避免。
我把宋校長一點點的攙扶到他的房間裏，他歪倒在床上。
“爸爸，你知道我媽在哪裏嗎？你是知道的對不對？那天外公跟你說了什麽？你能告訴我嗎？柳老師說國慶節的時候看見她了，你知道她回來了嗎？”
我等了幾秒鍾，宋校長仍舊不言不語，我看著宋校長痛苦不堪的表情，心想，可能是套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吧。“你怎麽可能知道，如果她真的想要躲著我們，就不會讓我們知道？”
我退出宋校長的房間，把廚房和餐桌都打掃幹淨。我不敢回自己的房間，我怕宋校長有什麽事情，我不能及時趕到他的身邊。
我已經事先把藥找出來，以防萬一。
半個多小時過去，宋校長的呼吸均勻有力，我也就不再擔心了。
於思洋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在沙發上快睡著了。我摸索著手機，把它直接放在耳朵上，疲憊的說“於思洋，我今天心情特別不好。”
“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嗎？舅舅還在你家嗎？”於思洋聲音急促，還有輕微的喘息聲像是在外麵快速行走時該有的聲音。
“上官老師已經回去了。是我爸爸，他喝多了，並且我知道他也心情不好。思洋，如果以後我爸爸反對咱們在一起，我們該怎麽辦呢？”
於思洋開始沉默，許久，他才用微小的聲音說：“這也是我要問你的，如果我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們該怎麽辦，你會不會，轉身就走？”
“我當然不會。你的意思是你……你媽知道了嗎？”我才明白於思洋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所以他才跑步出去給我打電話了。
“我媽不知道，但是她今天說了，不允許我這麽早談戀愛，至少要到大學畢業。說不然她就白辛苦一回了。我知道我媽的意思，她怕我耽誤學習，從小就拿我爸當做榜樣來說給我聽，可是說來說去，那個男人還是拋棄了她，我有時候會覺得我媽媽有些精神高度緊張，有時候會恍恍惚惚，一會掉眼淚，一會放聲笑。”
於思洋很多無奈跟我是一樣的。可是我還是要安慰他，我想也隻有我們兩個自己，才會覺得我們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妄為少年，我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很多事情，不需要大人的安排。
“思洋，你放心，我不會放棄的。”
“思凝，你也放心，我跟你同心同德。”
掛了電話，我想起剛剛宋校長的話，他說我會後悔。可我真的沒打算後悔。
天空漸漸的暗下來，臨近春節，清灣市越發顯得冷清和落寞了，天空時不時的有煙花綻放，我站在窗前，回想起這兩年發生的事情，恍如做夢一般。如果真的是一場夢，也就好了，能醒了，我還是我，不趨炎附勢，不虛度年華，不與宋校長為敵，不需自己較勁…可是，那的確是一場夢，一場噩夢，帶走了曾經的我，那個我再也無法回來了。
我多麽希望時間快一點，我想離開清灣，用一種新的姿態去迎接我的大學，我想跟於思洋一起，離開清灣，我們一起去一個陌生的城市，有點像私奔，等大學畢業，我會把於思洋帶到宋校長麵前，告訴他，我們要結婚了，這樣，宋校長就再也不會要求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