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秘密
我追著他打鬧了一番，體力不支時終於停了下來。我氣喘籲籲的看著上官衝我做鬼臉，卻再也沒有力氣。
“前麵……有一條長椅，我們過去坐會吧。”上官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好吧……你也騎了這麽長時間的車子了，也該累了，再不歇會，回去該載不動我了。”我嘿嘿一笑，就往前走去。
等我坐在長椅上，卻看他一個人在離我十多米處的地方蹲下來，似乎在觀察什麽東西，非常入神。
我大聲喊他：“你不坐一會嗎？蹲那幹嘛？天馬上黑了。我們還要回學校去呢！”
他站起來，邊向我走來邊說：“放假了，你忘記了嗎？學校都沒人了，就連宿舍管理員都回家了，你確定你要回去？”
我一想是啊，都回家了。414寢室那幾個小姑娘也回去了，他們都是清灣市下麵的縣城裏的，並且不用補課，九月底的時候就都興高采烈的回去了！我要是回學校去，還真的沒處去呢！看來隻能回家了， 可是我不想回家！
上官見我不語，甚至有點沮喪的樣子，嗬嗬的笑了兩下，問道：“怎麽？對住校生活這麽迷戀？.……別急，等明年你上了大學，你可以一整年甚至四年都住在學校裏，你的這份迷戀之心遲早會得到滿足的！”
我不解釋我為什麽突然選擇住宿，也不解釋為什麽不想回家，他是上官，不是於思洋，好多話我不知道如何對他說。
“你剛才蹲在那裏看什麽？”我換了一副心情，也換了一副笑臉，不去想那些煩心事，這麽美的景色，不能辜負。
“伸出手來，給你驚喜！”他表情神秘，一隻手藏在身後。
一聽驚喜，我有點幸災樂禍。習慣性的把右手伸出去，速度之快另我自己都汗顏，可是再想抽回來已經不可能了，我的手被上官明遠牢牢的攥在手裏，任我如何掙脫他都不肯放手。
“你手上這道疤是怎麽回事？我怎麽從來都沒有發現？”他滿臉詫異，話語有些顫抖，滿眼的心疼。
他所有的情緒我都盡收眼底，但是我不能告訴他。
這道疤我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即便每天跟宋校長生活在同一屋簷下，我都沒讓他發現。它就如同我生命裏的一條溝壑，我想通過時間的塵埃慢慢把它填滿，到那個時候，我就不會在乎或者忌憚說起這件事情，可是今天，這麽不小心就暴露在上官的眼中。
我本不想跟任何一個人說起它的來龍去脈，所以更不知道怎樣跟上官說。
“沒事。在國外的時候，有一次做飯不小心，手抓在了刀子上，就是那種水果刀，挺小的，你見過吧？……”我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其實我完全可以用“刀割的”或者“不小心碰的”來敷衍了事，我想上官也不會為此深究，很多事情，是沒人在乎細節的！
他沒再說話，手上的力道漸漸鬆了許多，我也趁此機會抽出右手，然後把左手伸出去。
“什麽驚喜？”我問。
“沒什麽。剛剛看到了一片非常漂亮的梧桐葉。送給你！”他把葉子放在我的手中，然後也在長椅上坐下來。
“哇！真的很漂亮！”
我驚叫出聲，我喜歡梧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它的葉子漂亮，不同於楓葉，梧桐葉呈心形，掌狀，有三到五個裂片，裂片又呈三角形，是不是很別致。描寫梧桐的文章不多，記憶中，豐子愷的梧桐樹堪稱佳作，而那句：植物的生葉，也有種種技巧.……隻有梧桐樹的生葉，技巧最為拙劣，但態度最為坦白！最得我心。
我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想著梧桐這一年的光景，在此刻，怕是真的應了豐子愷先生那句話：回黃轉綠世間多，但象征悲哀的莫如落葉，尤其是梧桐樹的落葉。曾經我也以為自己會像這落葉一樣，自生自滅。這樣來講我也或者還不及落葉，他們有再綠的時候。
而那時的我離死亡隻是一步之遙.……
“一定很疼吧！”上官明遠開口問。
“什麽？”
“那道疤！”
我的心一顫，他還在為我手心裏的那道疤痕難過！
我想上官一定是個感性的人吧，太容易為一件事情左右，太容易為一件事情難過，也一定容易為一件事情哭泣吧！以前的我好像也是這樣的！曾經我也以為這樣很好。隻是時過境遷，我再也找不到曾經的我!
我把那片葉子放在長椅上，看著北風卷走腳下的那些落葉，突然心生悲涼。北風若能帶走我的過往該有多好，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一定在高三畢業典禮的時候，跟於思洋告白，一定就在此時告訴上官，還有更好的女孩在在前方等你，一定當一個乖乖女，依偎在宋校長的身邊……可是如果終究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有畫餅充饑，望梅止渴的功效，但卻都限於遐想或者幻想。
我拭幹眼角的淚，然後擠出一個笑容，對上官說：“都過去了！好在最痛的時候都過去了！”
我不知道他怎麽想的，但我很感激他沒有繼續追問。他隻是站起身來，把他的衣服披在我的肩上，悠悠的說：“天晚了，回去吧！我送你！”
我沒有拒絕，因為確實有點冷。
我坐在他的單車後麵，看著月亮一點點升起來，上官明遠一改往日嘮叨的樣子，好久都沒有說一句話，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我不問，是因為我覺得可能他今天的好心情都被我手上的那道傷疤毀掉了吧！或許他以後再也不來這裏看梧桐了吧！
“宋思凝，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嗎？”快到我家的時候，上官突然開口問道。
是誰說，人一開始懷舊的時候，就老了！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卻看不出上官的一點老態啊！
“怎麽？現在想起補償我了嗎？”我打趣的說道。
“你要什麽補償？”他也帶著戲謔的口吻。
“我這個人啊，最是善良，最會替別人著想，還有一顆舍已為人的心，所以啊，事情也過去這麽久了，補償就算了！”其實他給我補課，不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了嘛！
“你呀，還真是牙尖嘴利。都不給我發表意見的機會。以前沒發現你這麽八麵玲瓏！你看你在學校，整天悶悶的，除了回答問題，除了思洋，你似乎跟誰都不肯說話！其實你這樣侃侃而談挺好的，很有魅力！你若主動多跟其他同學說一句，他們定會跟你說好幾句。”上官明遠說完又是嘿嘿一笑。
我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接著他的話問：“是不是你也被我的魅力所折服？”
說完我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夜空裏，一圈圈的暈開。這樣的時光還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是難得的是，今天的我真的挺開心的！
他也跟著笑起來。
“抓好了，我要加速嘍！”
“好的！”
我突然覺得我們像許久未見的朋友。說什麽都不覺得尷尬，聊什麽都不覺得生分。我單手環住他的腰，伴著悄然降臨的夜色而去。
宋校長一個人在書房不知道忙碌著什麽，我開門的聲音並未驚動他。隻是書房的燈亮著，我在想，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思慮半天，還是算了吧！我們這麽尷尬的父女關係，不見也罷。
我換了鞋子準備上樓的時候，宋校長開了書房門出來：“思凝，廚房有熱好的飯菜。”
這一下午，竟想著玩了，都忘記自己晚飯還沒吃呢！此刻被宋校長這麽一提醒，肚子竟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本想著倔強的拒絕，但是奈何風骨尚淺，看來得為五鬥米折腰了。我乖乖的進了廚房，電飯煲裏的飯菜還有著些許餘溫，此刻也顧不了那麽多，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怎麽不到外麵的餐桌上？”宋校長進了廚房，大抵也是看到我狼狽的樣子了，他不禁蹙眉。
“吃完了，我趕緊去做作業呢！”我把碗一放，就要回房間。
“你先別急著走，到書房來，我有事跟你說！”說完宋校長轉身出去了。
看這架勢，應該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吧，書房重地，一般是非召不得入內。那是家中最為重要的地方，沒有宋校長的允許我是不能進去的，不過想來，這麽多年，宋校長似乎從未允許過。他自己也很少進去。
宋校長端坐在他那張楠木桌的後麵。麵色凝重，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一樣。
“旁邊有凳子，搬過來坐！”宋校長說。
我很聽話。搬來凳子坐在宋校長的對麵，等待他開口。
“我知道，你一直為我隱瞞你媽媽的事情而耿耿於懷，記恨於我。”宋校長開口。
我心想我記恨你的可不止這一樁。
“你媽媽是個很有才情的女子，她叫付寧。今天剛好三十八歲！如果以後你想去找她，我不攔著你。這是她的照片！”說著爸爸從一本書裏把一張很有年代感的照片拿出來，在手中幾經掂量，才放到我麵前。
這是我第一次見媽媽，從我有記憶起，我就時常跟宋校長要一張媽媽的照片，可是他總是推辭說媽媽不喜歡照相，所以家裏一張照片也沒有。原來所有關於媽媽的東西都被隔絕在這書房禁地。宋校長不允許我隨便進入書房，可能這就是症結所在吧！
一看媽媽天生麗質，我想我這麽好的底子一定是遺傳了媽媽的基因。雖然那時候照相技術不好，但卻原汁原味的保留了她的美麗，個子看起來好像也不高，有一米六？不得而知！隻是這眉眼之中總是有那麽一些憂鬱。
但是更讓我疑惑的是.……
“爸，你今年五十，媽媽三十八，你整整大她十二歲？”
對這就是我的疑惑，十幾年前就流行老夫少妻嗎？
爸爸像是有心理準備一樣，在我問完後馬上回答我說：“她是我的學生！”
哎呀媽呀，我的小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