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下一個彎道等你
「哎喲,馬庫斯車隊內訌了?」
「怎麼了?結巴了?」麥迪歪著腦袋挑釁地看著亨特。
驀地,亨特一個跨步,拳頭掄起就要砸在麥迪的臉上。
「喔……」周圍人發出驚呼。
馬庫斯想要拽住亨特,但是他的動作太快了。
此時的亨特只想把麥迪的臉砸爛,但是卻有一股力量按住他的腰部,一把將他撈了回去。
他向後,背脊猛地撞上某個人。
他想要掙脫對方,但那隻手……或者說那個懷抱的力量很大,牢牢地將他圈住,動彈不得。
一個賽車手的體能是很強大的,能將亨特緊緊抱住動彈不得,現場沒有幾個。
但是亨特卻不顧一切想要上前,他咬著牙關,憎恨著自己。
之前在洗手間里明明麥迪怎麼辱罵他都能無動於衷,可是身後這個抱著自己的懷抱越緊,他越感到羞恥。
彷彿自己成為了弱者,需要依附在強者之下。
可不是這樣的,從來不是這樣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藉助溫斯頓任何一絲的力量。
就算他們在一級方程式里是完全不同級別的車手,但亨特以為自己的思想至少是獨立的,是和溫斯頓平起平坐的。
可是當麥迪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著溫斯頓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你……」亨特的聲帶就快要綳斷了,可就是沒辦法好好說話。
哪怕一句也好,讓他罵出聲來。
一片溫熱緊緊貼在了亨特的臉頰上,溫斯頓的氣息掠過他的耳畔,彷彿要藉助聽覺進入他的大腦,與他的思想交織起來。
「別緊張,亨特……我在這裡,放鬆下來。」
那個聲音太柔和,就像是放低了所有的身段,不在乎所有的目光,只為了說給他聽。
「都交給我,交給我……」
溫斯頓的臉頰以細微的角度輕輕貼著亨特,他的呼吸落在他的唇角。
「怎麼,現在連范恩·溫斯頓都救不了你了?結巴老?」麥迪嘲諷地笑了起來。
下一秒,他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彷彿被猛烈地穿刺,狠狠地釘在身後的大理石牆壁中,如同幻覺一般喉嚨似乎被勒緊。
「你再說一句我就把你的腦袋敲下來塞進馬桶里。」
冰冷至極的聲音響起,溫斯頓的側臉仍舊用力地貼著亨特的額角,但是抬起的眼睛里殺意沸騰。
整個酒店大堂陷入死寂。
幾個帶著工作牌的記者愣在當場。
馬庫斯也傻眼了。
麥迪睜大了眼睛,他覺得自己聽錯了。
從沒有人聽過范恩·溫斯頓的粗口,當然這也算不上粗口。
他雖然不苟言笑,但向來措辭有禮,剛出道的時候也面臨過很多非議,也從來只是用漠然的態度讓攻擊者感覺到從高處落下的蔑視,什麼時候用言語反擊過?
沉浸在憤怒中的亨特並沒有反應過來剛才溫斯頓說了什麼,他試圖衝出溫斯頓的桎梏,奮力抬起腿要踹對方,眼睛都酸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沒用,許多年前那種無力感和失控感再度來襲,他著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你……你……」
你他媽除了噴糞,還會什麼!
還是說不出話來,亨特全身的肌肉都因為緊張綳了起來。
但是溫斯頓只用單手就將他攬了回來,他的另一隻手扣住了亨特的腦袋,按向自己。
「你除了會噴糞還會什麼?」
溫斯頓的下巴仰起,那是一種絕對的蔑視。
在場媒體再度表示驚訝,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索伯車隊車手唐納德也不禁吹了個口哨。
「你可以繼續失控。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親你,直到你可以對著我說出完整的話為止。」
和剛才安撫式的柔和不同,溫斯頓覆在亨特耳邊所說的話帶著一種絕對的鎮壓力度,將亨特腦海中四下奔流無法收回的思緒強勢歸位。
心跳逐漸平穩,亨特深深吸了一口氣,側過臉來看著對方沉冷的表情。
我會控制我自己。
控制我自己。
但是還是好想罵出一句話來解恨啊!
「小心……」
亨特張了張嘴,還沒說兩個字,溫斯頓就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了。
「小心我把你的小鳥扯下來塞進你嘴裡。」
現場所有認識溫斯頓的人露出近乎崩裂的表情,而亨特僵著腦袋,轉過身來看向對方。
他驚訝的原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明明自己「卡帶」了,想要發泄的話一句沒吼出來,可溫斯頓卻全部替他說出來了。
當然,所有類似「他媽的」髒字都被拿掉了。
「前面三句,是亨特想要對你說的。」
溫斯頓放開了傻傻的亨特,揣著口袋,走到了麥迪的面前。
他的視線如同從萬米高空直墜而下的江流,積聚的動能足夠穿透這個星球。
在這樣的氣勢之下,麥迪覺得自己已經被粉碎了。
「現在是我要對你說的——你最好祈禱自己的腳踝永遠都好不了。否則,我會親自送你出賽道。」
這不是警告,溫斯頓足夠有這樣的實力。
說完,溫斯頓就轉過身,走向酒店門口。
當他路過呆傻的亨特身邊時,微微低下頭來,手指抬起,指節掠過他左眼的睫毛,將他眼底的水汽就這樣帶走了。
已經恢復平穩的心跳在那一刻忽然一個波動,亨特向後退了一步。
「你在期待什麼,真的以為我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親你?」溫斯頓側著臉,看著亨特的眼睛。
就算所有人都發現不了,亨特卻能從這傢伙的眼底看到如同日光下豆莢駁裂開的淺笑。
純粹得好像只為讓他一個人看懂。
亨特微微張了張嘴,他的舌尖還有聲帶並不緊繃,但是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溫斯頓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說:「我在下一個彎道等你。」
說完,他就在眾人的注目之下走出了酒店的旋轉門。
兩秒之後,酒店大廳沸騰了起來。
「我的天啊!剛才那個真的是溫斯頓嗎?他剛才說的話,感覺比一整個賽季接受媒體採訪時候說的還多!」
「他是在挑釁馬庫斯車隊的麥迪嗎?你沒聽見他說了什麼?天啊——」
剛才還怒氣沸騰的亨特完全沉冷了下來。
溫斯頓是在為自己出頭嗎?
他緊緊地抱著自己,就像是在保護著他,安撫著他。
他知道他如果情緒激動就會說不出話,所以他才會替他說出那些他從來不可能說的話……但是為什麼他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呢?
就像鑽進他的腦子裡一樣!
溫斯頓的高冷形象是不是完蛋了?
亨特緊張地環顧四周,生怕有人用手機拍到或者錄下了剛才溫斯頓的話。
「啊!我剛才忘記拍下來了!因為太驚訝了!」
「但是……你不覺得太有氣勢了嗎?簡直就好像……就好像王一樣!」
「這讓我們每次媒體採訪根本就沒看頭嘛!」
「等等,他剛才說前三句話是替亨特說的!馬庫斯車隊的伊文·亨特!」
媒體即將轉向,馬庫斯忽然意識到,一把拖過亨特。
「我們走!現在馬上走!」
亨特就這樣被馬庫斯拽出去,按進了車裡,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賽道。
整個車隊都處於緊繃狀態,機械師在做最後的調校。
當所有騰空的思維都回落,引擎聲讓他的大腦清醒過來。
他的腦海中是溫斯頓那句「我在下一個彎道等你」,心臟如同被狠狠擊中。
溫斯頓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他只會越來越快,越來越遠。
但他卻告訴亨特,他認為在前方的某個彎道,亨特將會超過自己。
正賽即將開始,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亨特去揣摩和設想當時溫斯頓的想法。
在帶上防火面罩的時候,亨特閉上眼睛笑出聲來。
「嘿……怎麼了?」機械師有些擔心地看向亨特,這傢伙今天怎麼有點不正常?
「沒什麼……有個傢伙,他對我簡直相信到盲目。」
「那就用這場比賽告訴他,他的信任一點都不盲目。」
對方在亨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好吧……我也想要知道緊繃的彈簧鬆開,我能藉助這股動能去到多遠的地方。
所有車手各就各位。
這一站比賽的桿位仍舊是號稱「大白鯊」的賓士車隊的夏爾。
緊隨其後的是紅牛車隊的歐文。
第三位的則是法拉利的溫斯頓。
這場比賽,前三位之爭將會成為最大的懸疑。
「大白鯊」夏爾已經稱霸了兩個賽季,紅牛車隊的歐文也是經驗豐富的老將,據稱他將會在這個賽季之後正式退役。出了歐文之外,另一個對大白鯊奪冠壓力最大的就是年僅二十二歲的溫斯頓。
這已經是他在一級方程式的第四個年頭了。他一直在積分榜上位列頭三,去年更是僅僅以兩分的差距惜敗夏爾。
今年,許多媒體都在預測,這將會是溫斯頓爆發的一年。
比賽即將開始,亨特注視著前方。
他知道自己距離溫斯頓所說的那個彎道還有很遠很遠,今天……他必須要離它更近一點!
五盞燈全滅,引擎聲爆裂天際,觀眾們瘋狂起來。
亨特沖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的身後有無數人正蓄勢待發超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