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美金的底褲?
如果是其他人,也許現在已經很尷尬到底要不要轉身,或者應該怎樣道歉,但亨特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他揣著口袋轉過身來,朝對方笑了笑:「我只是在緩解那個女孩因為沒有買到你那件汗衫……啊,是t恤而產生的心理創傷而已。」
「哦,是嗎?」
溫斯頓的聲音比想象中要輕,以及他緩慢凹陷的唇角,亨特忽然意識到……對方笑了,雖然笑得很淺,但就像是被凍在玻璃球中孤傲的永生花撐開了禁錮,緩慢綻放開來……
「那你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當作侍應生嗎?」
「為……為什麼?」
亨特沒有想過對方會與自己交談,而且對方拋出的這個話題確實讓自己很感興趣。
「因為你像個孩子。」
那淺笑越發明顯,亨特的瞳孔顫了顫。他從來沒有見過溫斯頓的笑容,相信現場所有媒體也是。
這讓亨特分不清楚對方是在調侃自己,還是在諷刺自己。
「所以一定要把劉海梳起來,讓自己顯得成熟,才不會被當作是來打工做侍應生的大學生。」
亨特看著對方,溫斯頓說的每一句話都莫名讓人相信。
這時候有侍應生端著托盤走過,盤中裝的是礦泉水和果汁。
溫斯頓伸長了手,取過了果汁遞給亨特,而自己拿的玻璃杯中裝著的是礦泉水。
不是紅酒,不是香檳,而是果汁……溫斯頓是在嘲笑他幼稚,還是知道他還沒到可以喝酒的年紀?
等等……溫斯頓怎麼可能會關注自己的年紀?還是純粹覺得他肯定很小?
就在亨特思考的時候,溫斯頓的手指伸進杯子里,指節沾了水,沒入亨特的劉海中,將它們向上擼去,露出了他的額頭。
對方的指腹柔和地按過他的頭皮,讓原本想要退開的亨特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換一套晚宴禮服,它的腰身不合適。」
亨特一抬眼就對上溫斯頓半仰著臉替自己整理額發的表情。
很專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眼睫很好看,所以讓亨特產生了一種繾綣的錯覺。
「謝謝……我們……我們應該之前只在西班牙大獎賽的洗手間里說過話吧?」
為什麼他感覺溫斯頓好像很熟悉自己一樣?
但是對方卻只是沉默地看著自己。
這讓亨特更加不明就以。
就在這個時候,拍賣主持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下面是馬庫斯車隊的新銳小將伊文·亨特中學時代的野牛隊棒球帽!起拍價五百美金!」
亨特驚訝地轉過頭來,攤開手:「我的棒球帽!我沒說要拿來拍賣!」
他看向馬庫斯的方向,用眼神詢問對方這到底怎麼回事。馬庫斯卻搖了搖頭。
「那是我老爸送給我的……」亨特有點捨不得,但他真正在意的是為什麼溫斯頓一件汗衫的起拍價五千美金,而自己的棒球帽才五百美金?
關鍵是……不會有人要買的!
也許在場的一些f1愛好者會對剛進入一級方程式的賽車手的東西感興趣,但問題是他參加了三站比賽沒拿到一分積分,他的東西根本沒有被收藏的價值啊!
這真的很尷尬啊!
亨特在考慮要不要趕緊離開,當作自己不存在呢?
五秒過去了,沒有人開口競價。
亨特朝天翻了個白眼,他是不會自己出錢把棒球帽買回來的,反正他老爸留下來沒用的東西太多了,不差那一個棒球帽。
「五百美金!」馬庫斯大概是覺得抱歉了,於是出價五百美金,就當作是捐款了。
「一千美金。」溫斯頓的聲音從亨特的身後響起,以及大半個宴廳都望了過來。
大家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想到在整個宴會上都沒怎麼說過話的溫斯頓竟然會對那個棒球帽感興趣?
「一千五百美金!」大鯊魚夏爾叫價。
亨特狐疑地望了過去。
「兩千美金。」溫斯頓再度開口。
聲音明明不大,可是整個宴廳忽然安靜下來。
「兩千五百美金!」大鯊魚再度加價。
「三千美金。」溫斯頓繼續。
亨特忽然覺得這是溫斯頓與大鯊魚之間的較勁。難道在賽場上比得還不過癮,現在要比撒錢了?
真是相愛相殺,錢倒霉!
亨特在內心深處忽然湧起一股優越感,那就是——溫斯頓和夏爾其實都很幼稚!
在眾多賓客們的猜測和不明就以的目光中,亨特的棒球帽已經被大白鯊夏爾抬高到了五千美金的價格。
這讓在場其他人也加入了戰局。
「六千美金!」
「七千美金!」
大家都覺得能讓一級方程式兩名頂級賽車手競價的拍賣品一定有它的獨特之處。
「這個棒球帽說不定是被哪個棒球巨星戴過的?」
「也可能是什麼限量珍藏版?」
亨特無語了:如果真是你們想象中那樣,這個棒球帽的起拍價就不會是五百美金了!
很快,價格就到了七千美金。
大白鯊夏爾充滿挑釁地笑著看向溫斯頓。
拍賣會的主持人以及不少賓客也看向了溫斯頓的方向。
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不緊不慢地抬起手:「一萬美金。」
他的視線穿過亨特的肩膀,看向夏爾。即便視線的終點並不是亨特,他也能感覺到溫斯頓目光帶著碾壓一切的氣勢,他在警告夏爾。
二十秒過去了,沒有人再出價,而夏爾則笑著看向溫斯頓,彷彿在說:傻瓜,你喜歡,你就拿去吧。
「恭喜溫斯頓先生拍下了這個棒球帽 !我想大家一定很好奇,這個棒球帽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亨特也在心裡點頭:是啊,是啊!這個棒球帽有什麼特別啊!你告訴我啊,我給你找個十個八個的來!不要你一萬美金一個,一百美金就夠!
「因為它是亨特的。」溫斯頓回答。
所有的視線如同潮水一般湧向亨特。
「亨特?就是那個棒球帽的主人?他和溫斯頓有什麼關係嗎?」
「他……好像才參加了三站比賽,一分積分都沒有,排名在中下游啊!」
「但是那個賽車手還年輕,聽說還有一個月才十九歲……看起來挺可愛的。」
亨特很想捂住自己的臉,他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被人們認識,不是因為f1大獎賽,而是因為一個棒球帽。
「你瘋了嗎?一萬美金買個棒球帽?」
溫斯頓不緊不慢地從他的身邊走過,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如果那是你穿過的底褲,一千萬美金我也可以。」
明明是聽不出情緒起伏的聲音,卻像是在亨特的心頭擦過一根火柴,驟然之間燒了起來。
「什麼……」亨特難以理解地看著溫斯頓的背影。
馬庫斯走到亨特的身邊,搭著他的肩膀說:「嘿!看不出來你和溫斯頓竟然認識!」
「不……我們談不上認識……」
「那他為什麼花那麼多錢買你的棒球帽?」
「因為他錢多。」亨特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向馬庫斯。
這麼顯而易見的答案竟然還要問為什麼?
至於溫斯頓離開之前的說的那句話,亨特自動歸結為對方隨口的玩笑。
畢竟他們見面的次數都能數出來,溫斯頓腦袋沒問題的話怎麼可能會真的花千萬美金買自己的底褲呢?
只是……應該不是錯覺——范恩·溫斯頓好像對他關注度很高?
想著想著,亨特覺得身上的禮服確實越穿越變扭。
宴會結束之後,亨特吹著晚風,開著他的小吉普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將領結扯下來扔到一邊,他終於如願以償解開了自己的領口。
沒有束縛,這才是生活嘛!
亨特在心裡哼著《檸檬樹》,快樂不過三秒,就聽見砰——地一聲,車子停了下來,前車蓋好像在冒煙?
「啊……」亨特抓了抓後腦,走下車來,打開前車蓋……哪怕是身為專業賽車手的他,也感覺這情況無可救藥了?
好像得叫保險公司來了?
「世界愛我,我愛世界。」亨特搖著腦袋無奈地說。
他打了個電話,意外發現副駕駛座位下面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一根巧克力棒。
「好吧,還不算太倒霉。」他拆開包裝紙,手指夾著它,做了一個抽雪茄的姿勢,自娛自樂起來。
車燈從遠處而來,就在掠過他身側的時候停了下來。
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超跑停在了路邊,車門打開,亨特的視線沿著對方邁出的長腿線條向上,接著是內斂卻暗含力度的腰部線條。
對方利落地將車門關上,信步向他走來。
「怎麼了?」
他的聲音就像漂溢在夜風中的薄荷,並不像在晚宴中那般充滿疏離感。
「溫……溫斯頓……」 亨特立刻將巧克力棒從嘴巴里拿出來,剛才自己假裝抽雪茄的樣子……估計不能更蠢了。
「氣缸完了。」溫斯頓只瞥了一眼。
「啊……是啊。」亨特笑了笑,「我在等保險公司。」
「好,那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啊?」亨特覺得自己聽錯了。
但是溫斯頓已經很淡定地靠著他的吉普刷起了手機,好像路另一邊的法拉利根本不存在。
不知道的還以為溫斯頓和他同乘一輛車呢!
你別靠著我的小吉普擺出廣告造型啊!這是我的車,不是你的呀!
誰來告訴我,這是什麼情況?
亨特左手拎著手機,右手拿著巧克力棒,在風中凌亂。
「巧克力棒,我可以吃嗎?」
溫斯頓看著手機開口問。
「哦,可以啊……就這一根,我吃了一口。」亨特有點受寵若驚。
「沒關係,謝謝。」
人家都說謝謝了,亨特走向前去,將巧克力棒遞向對方的方向。
他本來以為溫斯頓會伸手接住,但沒想到對方只是側過臉,半傾向他。
亨特能清楚地看見溫斯頓微啟的唇間,舌尖請輕輕抵著巧克力的那段,那是被亨特咬過的地方,他的牙齒彷彿咬在亨特的指尖,一聲輕響,巧克力棒斷開了。
將巧克力含入口中,溫斯頓繼續低著頭看手機,亨特的胳膊仍舊僵在那裡。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溫斯頓在晚宴上那一絲只有自己看到的笑意,還有那一句「如果那是你穿過的底褲,一千萬美金我也可以」,亨特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