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 所謂人心
駕車之事,自有管家幫忙,他不必費心。
現在也還沒到晚上,守夜之事自然也不急,他所幸該就閉目養神,仔細琢磨下丹田九劍。
唐玄這一回可是幫了大忙了,一縷神兵精氣,生了他多少功夫,一下子九劍皆成,只等他花費些時光積蓄法力,下丹田道花九片花瓣就會全部展開,到那時,也是他煉精圓滿之時。
只是這樣一來,他的修行之路也暫時到了盡頭,他手上的北辰九神真經只有到煉精境界的內容,下一階段鍊氣要如何為之,他如今還沒有下文。
不知道當初赤梧子是如何修鍊的?
白漓公子說他是為了尋找蘊神的法門,這才消失不見,足可見赤梧子當初已經是修鍊到了鍊氣圓滿,這才開始打蘊神的主意。
這樣看來,他有必要儘早回到水府,再去查探一番水底劍陣,正好也能把赤梧子留下的九劍收走。
他現在雖然已經有了九把法寶飛劍,但法寶這東西,誰又會嫌多呢?
這一趟不僅是境界大進,法力神通也大有進展。
如今他已經有了九九八十一道北斗誅邪劍氣,足夠他勝過大部分的同階之人,咋加上百勝劍陣助威,只要小心些應當自保無虞。
先前九道劍氣布成的劍陣就已經大發神威,倘若他現在八十一道劍氣全數用上,只怕當初那化形的巨蟒大妖也不得不死他的劍下,毫無還手之力。
外面的沈雲閉目煉法,車內的兩人卻顯得有些尷尬。
玉瑤是被沈雲硬塞進來的,顯然那小姐事先不知,竟然嚇了一跳。
不過這小姐生性清冷,不是像玉瑤這般活潑的急性子,一驚之後,也沒再說什麼。
主人家不說話,玉瑤就更不好開口了,兩人愣是一言不發,相對著坐了好一會兒,直到玉瑤終於受不了了,這才主動開口,小聲地問道:「不知道這位姐姐是哪裡的人士,這麼會獨自一人,和管家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
「在下名叫洛英琪,是北方仙車國人士,因為一點家事,所以一個人來處理,」
洛英琪的回答顯然不能叫玉瑤滿意,她本來是打算打開話頭,好歹兩人聊一聊,誰知道她只是中規中矩地回答了一番,連玉瑤的性命也沒問,儼然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
玉瑤顯然是自討了個無趣,這下也不再多言,索性閉上眼,也暗自琢磨自己修鍊的道經起來。
這些日子有沈雲在一旁縱容,她體會到了從前在景天宮不曾體會過的自在,反而有些荒廢了自己的功法,今天這尷尬的局面反倒成了她溫習道經的絕佳機會……因為除了之外,她也沒別的事情可做。
兩位各有千秋的大美人相對而坐,彼此默默無言,全都閉著眼睛暗自作自己的事情,猶如兩尊白玉璧人,甚是好看。可惜的是這裡卻沒有第三者存在,否則定然會發出讚歎。
漫長的車流連成一線,沿著既定的道路不疾不徐地行進著,直到夜晚到來,這才停下疲憊的步伐紮營休息。
正當眾人卸下防備,要準備休息之時,忽然一陣黑風起,捲起漫天的沙塵,迷得人睜不開眼睛。
沈雲把眼睛一眯,從中嗅出魔道中人的氣息來,這來人也不過是煉精圓滿境界他倒是不懼,只是不肯因為個小嘍啰就暴露了自己的法力,讓這一番喬裝白費了功夫,所以先看看情況。
那人一落地,先抓了領頭鏢隊的三人直接撕成了碎片,威懾眾人不敢亂動,這才笑著放言道:
「我乃是落魂洞魏荊道人!一刻鐘之內,限你們獻上十個美貌女子來,我便放過你們!倘若敢遲延一刻,或是獻上來的女子有一個不合我心意,我就將你們統統斬殺!「
「落魂洞!這……!」
「仙府的人,這可怎麼辦!」
人群中一陣窸窸窣窣,這片地方本來就是落魂洞的地盤,攝於其淫威,人們甚至只敢稱這魔窟為「仙府」,一聽是落魂洞的人,又見了剛才的血腥場面,所有人都騷動起來。
儘管誰也不願意交出自己的妻女,但在生死面前,卑劣的人性開始顯露出來。
很快,就有人把目光對準了沈雲這一邊:
「那裡!那輛馬車上,有個長得很美的女人,把她交出去!」
玉瑤在外面拋頭露面了好幾天,被許多人見過她的真容,以她的絕世容顏,豈能不被人記住?
「哼!」
沈雲朝那第一個出聲的角落冷眼看去,冰冷至極的目光將那人盯得如墜冰窟,一打哆嗦差點軟了腿,但回頭一想到自己周圍還有那麼多人,又重新大著膽子尖聲叫道:「你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就把大家都給害了嗎?快交出來!」
一旁的眾人誰也不願讓自己的家人深陷火坑,既然有人領頭,他立刻也跟著大叫起來:「交出來!交出來!交出來!」
聲音愈演愈烈,方才還綿羊一般溫馴的眾人,此刻面對同類,居然露出了獠牙,變成了惡狼!
與他們毫不相干的沈雲此刻,彷彿與他們有什麼血海深仇一般,洶洶的怒火朝他逐漸匯聚,蔓延,恨不得將他這擋在馬車前的守門人燒個乾淨!
魏荊站在山上,看著眼前這一處經他一手推波助瀾而造成的鬧劇,陰陰地笑著。
殺吧,打吧,自相殘殺吧!
這樣的戲碼,無論看多少回,魏荊都不會厭惡。
反正到了最後,不會有任何人倖存。
當最後一個人被他愚弄至死的時候,便是他最快樂的時候!
「交出來把,我不想讓你也跟著遭殃。」
人群中,出來了一個領頭的人,企圖與沈雲交涉。
這人正是鏢隊的頭領,所有人都叫他段老大,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
人群包圍之中,一旁的管家早就嚇得癱軟,而沈雲卻依舊氣定神閑,冷眼旁觀這些人間醜態。
「我以為,你是一個硬氣的好漢。」
沈雲冷冷地看著段老大,語氣中滿是嘲諷。
這話語,刺得段老大差點惱羞成怒,自己的兄弟剛剛死了三個,而自己卻不得不為虎作倀。
不,我這是委屈求全,是為了救大伙兒才出的下策,這不是我的本意。都是那魏荊逼的!
這麼一想,段老大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面對沈雲的目光時,再也不會覺得慚愧,反倒覺得沈雲這人不識大局,為了一己之私,要拉所有人墊背,當真是可惡至極。
「交,還是不交!」
段老大拔出刀來,大喝道。儘管他表情地十分狠厲,但語氣越是兇狠,反而卻越是表現出他內心的軟弱。
多麼醜陋啊!
沈雲深吸一口涼氣,不再去看他,彷彿他只是草木一般無關緊要。
「讓開,我自己過去。」
沈雲從顫抖的胖管家手中接過韁繩,用力一抖,馬車頓時又動了起來。
所有人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路,所有人的表情在火把閃爍的光亮下,不斷地扭曲,掙扎。
不甘,怯懦,憤怒,釋懷,不一而足。
馬車從他面前緩緩經過,段老大隻覺得內心似乎碎了一片什麼,平日里力大無窮的手臂此刻卻軟了下來,手中的刀竟然就這麼滑落在地,放出清脆刺耳的「鏘」聲。
「我這都是為了大家……都是為了大家……」
他低頭自語,每多念一句,彷彿就能減輕一絲,那壓在他身上,快要讓他不能呼吸的沉重感。
寂靜地夜晚,除了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只有馬車行進的聲音在這深谷里迴響。
一下,一下,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叩問著那羞得藏起來的良知。
「哦?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有種的人。」
魏荊看得興緻勃勃,這樣的戲碼他上演了無數遍,可是這樣的走向他卻是第一次遇到。
「讓美人出來!我看看究竟成色如何!」
魏荊朝已經近在眼前的馬車呼喝道。
「你這麼著急?」
沈雲冷笑道,放下手中的韁繩,伸手就是一道劍光。這麼近的距離,簡直是避無可避!
「那就立刻給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