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絕殺5

  沒有一句話!


  連警示都沒有。


  一道血河從他的胸口拉到腹部,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她推開,鮮血噴涌而出,他的身子搖搖晃晃,雙眼黯淡得不成樣子:「你……小麥……你……你……」


  一瞬間,一切都被一種麻木的感覺所取代,暫時,竟然感覺不到疼痛。


  噴泉血涌!真如噴泉一般。


  他忽然想起六歲那年。想起自己的母親。想起自己告訴喬小麥的過去,那個夜晚的傾訴。


  「小麥……你永遠也不會明白什麼叫做血如泉涌……」


  這一刻,現身說法。


  她自己製造。她不但明白了,還讓他看得清清楚楚。


  「小麥……」


  她居然笑了。笑得那麼溫存,那麼可愛。


  他從來沒有見到她這麼美麗過。


  那一刻,她的眼睛亮了。彷彿熊熊火焰,把她失神的眸子點燃。精光燦爛,不可逼視。她整個人,忽然變得艷光四射。


  她受過的侮辱!那些欺凌!

  她的父親!!!!

  她籌劃了那麼久!

  她不再有未來的人生。


  這一刻,她和他清算。


  一刀兩斷。


  真真正正,一刀兩斷!


  血泉還在噴涌。


  她的臉上飛濺了鮮血,笑容尚未淡去:「易向西……我說過我會殺你!!!我說過!!!!」


  他這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原來如此!


  她裝成弱不禁風,認命的樣子,她還把她父親的遺書給他看,裝出一副化解恩怨的樣子;甚至那個夜晚,她那麼柔順那麼默契地配合他帶給他無限的歡樂,就算剛進門的一瞬間她也是溫情脈脈愛他撫他……原來,她只是麻痹他。不過是麻痹他而已。


  所以,她得到了這唯一的一次機會。


  她做好了一切準備,務求一擊即中。因為深知一次失敗,永無機會。他一切的權勢,一切的背景,一切的威脅……統統的,都見鬼去吧。


  別說他再開兩車荷槍實彈的人馬,此時,縱然再來十萬大軍也無濟於事了。


  易向西已經忘了反抗。


  就像六歲那年,母親把刀子砍過來。


  孱弱的孩子,哪有反抗的力量?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她。


  但是,那不是他的母親——是喬小麥。


  喬小麥咬緊牙關,拚命地拉動刀子,彷彿把自己整個人都融入了那一把巨大的刀裡面。就如把一個大南瓜,生生地劈開成兩半。


  她再一次用力。


  鮮血噴泉一般地再度噴出來。


  他的白色襯衫,她的雪白的臉孔,瞬間,都沾染嫣紅。


  「爸,他們有兒子,他們能夠報仇……我只是你女兒……但是,相信我……我也可以替你報仇……」


  還替她自己!

  替她那麼屈辱的奴隸歲月!

  替她被他損害的所有未來!

  她和他的這一場劫。


  流氓最大的動力,就是以為你不敢像他一樣流氓。


  她和他這幾個月的日日夜夜。


  一切,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解決。


  他倒下去。


  鮮血染紅了他的雪白的襯衫。


  那時候,他已經無能為力,眼神慢慢地黯淡下去,只能等待死亡的到來。


  「當」的一聲,喬小麥手裡的刀掉在地上。


  她臉上一熱,伸手一摸,全是鮮血。她神經質一般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易向西……你這個害人精……一命換一命……你也活不成……哈哈哈……一命換一命……哈哈哈,我們總算扯平了……你還想過幸福的日子?你做夢……你做夢……我跟你同歸於盡……哈哈哈……我要你也活不成……」


  有敲門聲,震天價的,乒乒乓乓,許多人嘻嘻哈哈說笑著走進來。


  「易大人,你這個傢伙遮遮掩掩,怎麼比新娘子還害羞?你在幹什麼?如果今天不是你的大好日子,我非修理你不可,你看看,這都幾點了?易大人……」


  宋維朝第一個衝進來,新皮鞋踩在一灘鮮血上面,驚得面無人色。


  「天啦,易大人……向西……向西,你怎麼了……向西……快來人……叫救護車……快呀……」


  蜂擁而上的親友都愣在門口,竟然沒有人敢踏進去半步。唯有喬小麥,背對著牆壁,全身血跡斑斑,披頭散髮,臉上的笑容又甜蜜又得意。


  四周的空氣忽然凝固,死亡一般的令人窒息。


  有人如夢初醒,大叫一聲:「叫救護車……報警……趕快報警……」


  「快幫向西止血……」


  「快抓住她……」


  「抓住那個瘋子……」


  大家慌作一團,卻沒人敢立即衝上去,喬小麥經迅速撿起地上的刀子,毫不猶豫對準自己的手腕就狠狠割下去……


  易向西看到。


  他居然看得清清楚楚。


  在最後最可怕的渙散意識里,他對一切的擔心、焦慮、關切充耳不聞,只是死死盯著那個女人的一舉一動,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如當年看到自己的母親。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一刀砍下去——對準她自己的手腕,狠狠的,就像對他一樣的狠。


  他以為她會撿起刀子繼續追砍過來,卻不料,依舊,是砍向她自己。


  鮮血,從她的手腕上汩汩出來,腕動脈已經劃破。


  「媽媽……媽……你不要這樣……媽媽……你不要傷害自己……」


  他駭然伸出手,想要阻攔,渾然忘記了自己的疼痛。但是,他的手已經沒了力氣,意識開始模糊。


  沒人理睬喬小麥……他們都在關注他、搶救他……


  只有他一個人在吶喊,嘴唇在蠕動:「快……媽媽……媽媽,你不要……不要……小麥……求你了……不要傷害自己……」


  那一刻,他已經分不清,這個持刀人到底是媽媽還是喬小麥……那是他命運里的夢魘,是他一生無法擺脫的魔障,卻不料,第二次重現這樣的情景……


  一刀下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喬小麥倒下去。沒有尖叫,也沒有疼痛。


  她一點也不覺得疼。反而很解脫。解脫地看到易向西先倒下去,如腐朽的樹木,如衰亡的樹葉……他比她先倒下去。


  最後的意識,只是尖銳的興奮,真好,真好!


  能夠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感覺,真好。


  我們是弱者,我們沒有辦法,我們只好如此。


  能夠斬殺敵人,已經是不幸之中的最最幸運。


  然後,一切記憶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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