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恩斷義絕
風綾的到來，在意料之中。
他將撕碎的和離書直接扔在禾錦面前，碎片撲簌之下，是他已經涼透的心，「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禾錦半倚著桌子，微微抬頭。那眼神總讓人覺得冰冷，一點情緒都不帶，「是。」
「那孩子呢？」風綾說這話時，聲音都在抖，「孩子怎麼算？」
禾錦聽到此處笑了起來，起身站在他面前，仰頭直視著他，「那孩子生下來也是個死胎，所以我打掉了。」
風綾只覺得眼前一黑，好像整個天地都開始顛覆了起來，「你……什麼意思？」
「前些天我身體不適，尋長老為我把脈，說這孩子氣息虛弱，將來生下也是個死胎，所以我便將它打掉了。」
怎麼可能！
風綾下意識地搖頭，面色發白，「我不信！我不信你會這麼殘忍！就算將來會是死胎，可他現在還活著，就一定會有辦法救他，你怎麼會將他打掉！」
「這有什麼不信的。」禾錦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你若不信，自己摸摸不就知道了。」
她的腹部平平，一點也探不到生命的跡象，孩子，當真沒有了。
風綾一時間天昏地暗，感覺經歷了一場噩夢，冷汗直冒。
這一定是場噩夢！一定是！
「保這孩子得花費我大半修為，如今正值亂世，孩子以後也會有，我不可能為了他去冒險。」禾錦冷笑了一聲，那精緻的容貌宛如陌生人，絲毫沒有他所熟悉的影子。
「就為了這樣的理由。」風綾突然覺得喉嚨腥甜，「所以，你就殺了他？」
「別用這樣的口吻質問我，就算他不是死胎，我也不會生下他，因為……他是你的孩子啊。」禾錦笑，「你手上還沾染著子書的血，尚未乾涸，又有什麼資格做我孩子的父親。」
用這麼無所謂的語氣，說出這般殘忍的一件事，讓他明白此生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諒。
風綾腦袋發昏，抬手想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揚到半空中生生忍住，咬得舌根都出了血，「錦兒，這個孩子來說真的什麼都不是嗎？」
禾錦歪頭，笑得很無畏，「是啊。」
風綾頭一次覺得，語言會是如此傷人的東西。他禁不住後退了兩步，胸腔劇痛，嗆出了一口血。他抬起衣袖擦去，手指不停地發抖，就好像面前的這個人不是他認識的禾錦，而是另一個惡魔。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把他這些年的真心，通通都碾得粉碎，一丁點也不剩下，她還能笑得如此開心。
太諷刺了。
風綾氣得腦中有一瞬間的暈眩，他抬手扶住額頭，聲音透著深深的失望，「禾錦，你若是一開始就拒絕我不就好了嗎？你總是不停地給我希望，又給我絕望，和那些踐踏我尊嚴的人有何分別？」
禾錦笑，往後躺在椅子上，「風綾，我對你也算夠意思了吧？沒要你的命，還把龍筋還給你，送你回妖界，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我說過，你殺了我都可以！」風綾陡然提高了聲音，內心的怨氣難以宣洩，「可是孩子何其無辜？我犯下的錯，為什麼要讓他來承擔！」
「因為他是你的孩子。」禾錦定定地看著他，「你對我不夠絕對地真誠，我不可能生下你的孩子，我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認賊作父。」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原諒他。
讓他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上，讓他苦苦掙扎，等看夠了戲，再一腳將他踢回去。
她覺得自己被玩弄了，所以要玩弄回去，這就是她睚眥必報的性格。
「禾錦。」他舌尖抵著她的名字，從來沒有如此用力過，「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一直都是如此。」禾錦偏頭看他，那眼中當真是不帶一絲感情，「誰讓我不快活了，我都會千倍百倍地奉還，莫不是近來不怎麼理會你，你就當真以為我原諒你了吧？」
風綾不甘心地質問她：「那前些日子又算什麼？都是在做戲嗎？」
禾錦似乎都有些想不起來了，回想了許久，才恍然大悟道：「你說那天抱我回房就寢嗎？興許是有些累了，懶得拒絕你。」
原來他以為的轉變，不過是他一個人的自以為是，他幾乎都以為自己要獲得原諒了，今日卻將他徹底打回原形。
這個女人沒有心。
她可以毫不留情地傷害每一個喜歡她的人，也可以毫不猶豫地打掉一條鮮活的生命，全憑她心情。
「禾錦，你被寵壞了。」
所以不知道一分真摯的感情，有多來之不易。「你怎麼對我都可以，但是打掉孩子，我此生都不會原諒你，就像你不會原諒我一樣。」風綾閉上眼睛，將地上的碎片全部聚集起來，修復成完整的和離書。他將它重重扣在桌子上，沒有回頭去看禾錦，連
聲音都透著戚戚然，「這條命你不要，我就帶走了。從今以後你我恩斷義絕，再無……任何關係。」
當一個人失望透頂，就會轉變為絕望。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輩子，都永遠不可能得到這個女人的心。
他的所有堅持和勢在必得，都在這一刻徹底死心。他把自尊放下得太久了，以至於連他自己都以為沒有了這個東西，當他再次撿起來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可以如此之重。
風綾咬破手指，蓋上血印。那張輕飄飄的和離書承載著萬鈞重量，正式宣告他與禾錦的關係走到了盡頭。
「和離書一簽，你我再無關係。」風綾聲音低沉，漠然伸出自己的手心，「那枚骨戒，你也該還我了。」
那枚戒指……
禾錦微微蹙眉，隨後又很快展開，「一時想不起來遺落在何處，可否用別的東西補償你？」
風綾緩緩收攏五指，為他的心築起銅牆鐵壁，這一輩子，他應當不會再愛一個人，實在是太痛了。
「天上地下，我都不想再與你相遇。」他轉身傲然離去，頭一次在她面前挺直了身板，守住他僅剩的自尊。
他轉身的一瞬間以為自己會落下眼淚，可是任由眼眶如何刺痛，他都沒有哭出來。他風綾，算計了別人一輩子，卻不曾到頭來自己才是被玩弄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