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九重之下
禾錦能想到的事，祈夢之也能想到。
她想要突出重圍，還差一個機會。
他如今被尹蘇挾持，於禾錦而言只是一個累贅，還不如用自己的性命，為她創造一個逃跑的契機。她本就是為了自己深陷險境，所以他拿命還她，一點也不虧。
祈夢之絲毫不理會她的震怒，繼續自說自話：「後來亓笙來了，一切都變了，你為了他放棄所有，甚至趕走靳褚……」
他每說一個字，身體便消散一分，說到此處手指已經開始消失，化作千萬片無影無蹤，當真應了她的詛咒。
灰飛煙滅。
「你讓你住口！」禾錦一聲怒吼，震動天地。她強行迎著百萬利箭朝祈夢之衝過去，全然不管不顧，伸手想阻止他。
尹蘇死死扣住祈夢之，不斷後退，兩側湧上來的天兵將他們牢牢護在身後，也將禾錦團團包圍。數不清的金光刺穿禾錦的身體，她雙目如鬼猩紅，一把握住長矛，髮絲狂舞，屹立不倒。
「祈夢之，我不需要你幫忙！」禾錦聲如洪鐘，即使是如此情況，姿態還是如此傲慢，根本不懂什麼叫低頭，「你信不信我，祈夢之？」
祈夢之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幾乎都以為她就要完蛋了，可是她的一句話，又讓他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我信你！」
她從生下來就是個頂天立地的人物。
站著生，亦站著死。
她雖無情無義，卻是說到做到。
——祈夢之，等你報完仇，我就來接你。
禾錦頂著萬鈞壓力，往前又進了半步。長矛刺穿了她的身體，腳下血流成河，她仍舊不怕痛一般往前。百萬天兵也抵不住她一人，她手中催動玄冰劍，佛擋殺佛，神擋殺神！
狂風吹亂她的長發，她折斷手中長矛，一聲怒喝震退千軍萬馬。她掌心凝聚起毀滅天地的力量，灌入玄冰劍當中，以萬鈞力量朝尹蘇刺過去。
尹蘇避無可避，只能結出屏障抵擋。可是那股力量太可怕了，幾乎都能聽到屏障碎裂的聲音，一寸寸地逼近他面門。
百萬天兵近不了禾錦一人之身，戰神尹蘇也在她劍下動彈不得，這個人究竟有多可怕？
尹蘇全然無法抗衡，被利劍壓彎了膝蓋，不得已之下只能鬆開祈夢之，全力抵擋。強大的威壓籠罩著天宮，魔氣肆意，已經統治著這群人。
眼看著尹蘇就要喪命，突然一道金光射過來，將禾錦重傷，玄冰劍也落在她腳邊。
「何人如此放肆！」賢翟生從天而降，身後還跟著三位神尊，氣勢洶洶衝過來。本來禾錦換了容貌，他並不知她是誰，可他一眼就認出了地上的玄冰劍，頓時明白了她的身份。
禾錦！
賢翟生第一反應就是搶奪玄冰劍，可是禾錦的反應比他更快，她一把抓住玄冰劍，朝祈夢之伸出了手，「小夢，過來！」
祈夢之想都沒想，就朝她撲了過去，哪怕是死他也不怕。
禾錦握住他的手，將他用力拉到自己懷中，於千軍萬馬之中踏地而起，身姿優雅如青燕，俯衝著跳下九重天。
「抓住他們！」
天兵撒下天羅地網，可終究是晚了一步，沒能阻止禾錦。賢翟生懊悔不已，一想到玄冰劍墜入凡間下落不明，他的眉心就開始隱隱作痛。
「天兵天將聽令！」賢翟生拿出令牌，號令千軍，「立即下凡捉拿禾錦，找回玄冰劍！」
「是！」
風在耳邊呼嘯，身體急劇下落。
禾錦將祈夢之抱入懷中，狂風迷眼，什麼也看不清，「你怕嗎？」
祈夢之搖頭，「不怕。」
「反正都跳了，也沒後悔葯可吃。」禾錦撫摸著他的頭髮，還能笑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方才跳的一瞬間，突然感覺很輕鬆，好久都沒有這麼隨心所欲的感覺了。」
祈夢之沒有回她的話，只伸手將她緊緊抱住，好像很怕她就這樣消失了。
願意為他隻身涉險的禾錦，為他跳下九重天的禾錦，就像夢一樣不可思議。曾經只有餘子書和靳褚才能得她以命相陪，如今他祈夢之，何德何能。
禾錦閉上眼睛，任狂風刮過臉龐，在墜入的凡間的最後一刻，她與身體里的凜冬取得了心與心的聯繫。
大腦進入靜止的狀態，凜冬在她面前凝出身形，還是那副狂傲不羈的模樣，「禾錦，你終於肯見我了。」
禾錦往前一步，直接進入正題，「我給你實形，為你重塑肉身，我要你跟我簽訂生氣之契。」
凜冬終於等到了屬於他的機會，整個人都興奮到極點，「你的條件是什麼。」「我要你答應我三件事。」禾錦聲音朗朗，不容反駁，「其一，我要你代替我接管魔宮，不得向任何一個人透露你的真實身份；其二，我要你善待青鳶和逸兒，放過風綾；其三，我要你不惜一切代價，天上地
下，都要將我尋回。」
凜冬停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禾錦，你的條件會不會太過分了。」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禾錦毫不畏懼，抬頭冷冷直視他的眼睛，「莫要等我後悔。」
凜冬被她抓住了致命的命脈，不得不無條件服從於她，「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生死之契必須得有個期限。」
「待我脫離險境，契約自動解除。」
「好。」凜冬一口答應，想到即將獲得自由，整個人都興奮得不行，「天上地下，掘地三尺，我也會將你找出來！」
禾錦手中凝出金印，咬破手指將血滴入凹槽之處，凜冬亦然。當兩股血液匯聚，觸動金印，迸發出金色的光芒，生死之契也就此達成。
意識從腦海深處抽離，此時禾錦與祈夢之仍舊處於險境當中。禾錦豁然睜開眼睛，眼中射出一道利光，「小夢，別回頭。」
她用力將他按在懷中，錯開他的視線，伸手刺入胸口，硬生生將晶石鑄就的心臟切下一半。
凜冬，我給你實形。
禾錦催動最後的法力，用半顆心作為凜冬的附體，同時也將玄冰劍和魔杖都都交給他。隨後築起數道屏障，化為一道金光，打破九重天的結界，將他送出去。
做完這一切，才真正獲得了解脫。
禾錦輕拍著祈夢之僵硬的肩膀，沒有解釋方才的事，緊緊抱著他墜入凡間。白光瞬間便席捲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