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冰天雪地
第243章 冰天雪地
冷,渾身冷得像冰。
彷彿置身於冰天雪地。
靳褚躺在地上無法動彈,感受著生命的流逝。衣袍上血跡斑駁,暈染成妖嬈的花紋,他一身白衣盡數被浸染,就連銀白的長發都被染上了血跡。
他躺在地上,無比地平靜。
他企圖去回憶自己的一生,可是想了許久許久,都只想到空曠的梨花林。
沒有人會關心他,沒有人會在乎他。
復活他的餘子書一年才來一次,也從來不會與他多言。他所擁有的,只是那片梨花林,還有空蕩的竹屋。
再長大一些,他嘗試離開梨花林,也確實在這次嘗試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人間的繽紛,無論是善良的、醜陋的,都會引起他的興趣,他離開的時候越來越多,就連餘子書都感覺到了他的異常。
那天餘子書就站在窗子裡邊看著他,他總喜歡這樣看著外邊,彷彿陷入某種沉思當中,久久不語。
可那次他卻破天荒地跟他說了話:「你喜歡人間嗎?」
靳褚答:「談不上喜歡,只是覺得比這處有趣罷了。」
他微斂眼瞼,便不再說話。
靳褚朝他走了幾步,好奇地追問:「那你呢?你喜歡人間嗎?」
餘子書竟是淡淡地笑了,在那夜色當中真真是皎皎如明月,「自是喜歡。」
靳褚又走了幾步,「喜歡什麼?」
「喜歡凡間四季不同,也喜歡凡間世事無常。」
他嗤之以鼻,「這有何值得喜歡?」
餘子書看向他,暮色很涼很涼,「等幾千幾萬年過去,你就會明白了。」
靳褚起初確實是不太明白,後來那個女人來了又走,過了幾千年,幾萬年,她還是沒有回來之時,他就明白餘子書所言極是。
無波無瀾的日子,遠遠比不上人間四季無常。
有溫熱的東西落在臉上,不停地舔舐著,帶來濕漉漉的火熱。靳褚想睜開眼睛,可是視線模糊不清,他什麼也看不到。
饕餮哼唧了兩聲,拿鼻子去拱他,發出幾聲哀鳴,似乎是在為他傷心,想用這種方式將他喚醒。
靳褚吃力地抬手,微微撫摸著它的頭,入手一片柔軟,「是饕餮嗎?」
饕餮趕緊拿鼻子蹭他,示意是它。
靳褚放鬆了身體,輕輕笑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它哼哼兩聲,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它尾巴一卷,就將他卷到了自己的背上。
寬闊的肩膀遮住了風霜,他躺在厚實的軟毛里,終於感受到了一點溫暖。他伸手抱住饕餮的脖子,吃力地爬過去,「饕餮,你要帶我去哪?」
饕餮沒有回答,只一股腦地往前跑。
「很奇怪,總覺得我應該認識你。」靳褚撫摸著它的毛髮,動作輕柔而緩慢,「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蹭著我的腳踝,讓我爬到你背上,我就覺得我前世應該認識你。」
「哼~」饕餮仰著脖子,發出歡快的聲音,似乎在贊同他所說的話。
「前世我真的認識你?」靳褚來了一點力氣,又想起了那日在神殿小桐與他說的話,「你是那個女人的坐騎,我前世是她的男寵,你認識我也是應該的。」
饕餮又揚起脖子,哼了一聲表示贊同。
靳褚坐起來,貼著它的脖子,「那這樣,我來問你問題。如果我說對了,你就點頭,如果說的不對,你就搖頭。」
饕餮趕緊點了頭。
「我想一想……前世我是那個女人的男寵嗎?」
饕餮點頭。
「她對我好嗎?」
饕餮點頭,又搖頭。
靳褚急切地問道:「到底對我好不好?」
饕餮搖頭,又點頭。
「那我換個問法,她喜歡我嗎?」
饕餮點頭,這一次沒有搖頭。
靳褚頓覺欣喜,連身上的疼痛都忘了,「有多喜歡我?我喜歡什麼她都會給嗎?會為了我生氣嗎?會為了我……」
走了一路,他便問了一路。
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後已經昏迷,手臂垂在脖子旁邊,只有嘴裡還在無意識地追問著:「她前世既然這麼喜歡我,又為什麼不和我相認呢……」
饕餮揚起脖子,無聲地嘶鳴。
他在顛簸中昏昏沉沉,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夢到禾錦將他攬入懷中,目光是從未有過的肅殺之色,「寵你一生,護你一世……」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不會六界尋我?」
他在夢中始終沒有等到她的回答,直到滄海桑田、物換星移,院子里的水缸都破舊不堪,他也沒有等到她回來。
饕餮出現在魔宮之時,所有人都震驚。它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步步緊逼,呲著牙齒,不準別人觸碰。
它一直來到禾錦跟前,才將背上的人輕輕放了下來。
白衣被血染紅了紅衣,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銀絲散落下來遮住了他的容顏,可仍然遮掩不住他的風華絕代。
禾錦的心尖都顫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想觸碰到他,可是兩人之間卻隔著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她用力拍著屏障,聲聲質問:「他去了哪裡?怎麼會弄成這樣?是誰把他傷成這樣?」
江瑜嚇得愣在了當場,不敢相信這個血人就是靳褚。
餘子書緊蹙眉心,他俯身將靳褚扶起來,掌心貼著他的胸口,渡給他源源不斷的靈力。
「子書!」江瑜驚呼,「你不能……」
餘子書冷冷抬頭,嚇得江瑜不敢再多言。明知道他耗費的靈力越多,消散得便越快,可他仍然說不出阻止他的話來。
就像當年他執意要復活靳褚。
靳褚睜開眼睛,還有些稀里糊塗,「餘子書?你怎麼在這裡?饕餮呢?」
餘子書不說話,只抬手指了指他身後。
靳褚回頭,對上禾錦的雙眼。
那一眼包含太多的東西,似乎有無數的話想跟他說,可是她聲音發抖,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愣怔地落下一行清淚。
「你哭什麼,小爺還生龍活虎。」靳褚隔著屏幕貼上她的臉,輕輕一笑,彷彿一切都那麼自然,「口口聲聲說不喜歡我,可又要為我哭,女人總是口是心非。」
禾錦想反駁,可她說不出反駁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