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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坡仙之蛻

  「官家可是由仙姬送來?」許冬梅將水晶球置於桌案之上,上前握住了皇帝的手,微笑著問道。


  「哦,確是如此,今日肖姑娘和杜姑娘帶朕去了青蓮寺,讓朕知道了肉身佛是怎麼回事。原本還要去一些地方,朕惦記皇后,於是便提前回來了。」趙珩看著許冬梅說道。


  「孫仙師不是請官家查看天下大勢,了解民間疾苦嗎?為什麼要兩位仙姬帶官家去寺里?」皇后不解的問道。


  「因為越是隱秘的地方,越能看到駭人聽聞的事。」皇帝只是淡淡的嘆了口氣。


  他不知道她夢到了什麼,是以不想讓自己看到的事情影響她的心情。但她聽了他的話,心裡卻不由得一動。


  皇后牽著皇帝的手,帶他來到殿中,早有宮女備好了香茗細點,皇后請皇帝落座,親手給皇帝沏起茶來。


  「官家訪察民情好是好,但外間風吹日晒,亦要多注意休息,莫要過於勞累。」皇后看到皇帝的臉膛比以前稍顯黑亮,柔聲說道。


  「朕去哪裡都是由仙姬以仙法飛空護送,瞬息萬里,累倒是不累,雖然曬得黑了些,但身子骨卻較以前強健了許多,不妨事。」皇帝笑著說道,「前些日子朕偶讀蘇軾《黃州寒食帖》,忽然想去他曾經居住之處看一看,孫仙師便安排肖姑娘帶朕飛去了黃州,肖姑娘手中亦有一個水晶球,至蘇軾曾居之地,便可將其當年之生活圖景再現於朕眼前,甚是神奇,朕如此方之其當年之遇,獲益良多。」


  「蘇軾雖號『坡仙』,名滿天下,然元豐年之前的詩文並不出眾,成大器是在元豐年後,不知這當中發生了何等變故。」皇后說道,「官家此次可否看到?」


  「確如皇后所言,若無元豐年之變故,世間便無坡仙。」皇帝想起他看到的一切,不由得感慨不已。


  正如皇帝說的那樣,在那之前,蘇軾只是個腦子超靈、讀書超多、記憶力無比好、情感很雜亂的小夥子,經過這場痛苦過後,他才變成了名垂千古的蘇東坡。


  宋熙寧九年的中秋佳節,中國歷史上最經典最成功的一首《水調歌頭》出世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昔是何年……」蘇軾正式成為一代詞宗大家,地位無法撼動。


  但是才情歸才情,蘇軾的正當職業還是國家的公務員,有了這個身份,一般來說衣食無憂,社會地位很高。可是相應地就要有些約束。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亂講話。語言文字是思想的具化,代表了一個人的政治觀點,搞不好就會犯錯誤的。


  蘇軾不在乎這些,他有句名言,是對弟弟蘇轍說的。說他有話不說出來,就像是吃飯時看見碗里有蒼蠅,必須得吐出來。


  他一邊兒「十年生死兩茫茫」,一邊兒「左牽黃,右擎蒼」,還不忘「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一邊兒也隨手寫了些小詩。比如他看見田裡莊稼長得不好,嗯,這是「青苗法」害的,可以寫詩詠嘆一下;看到轄區里百姓飯桌上的菜太淡,嗯,這是「市易法」太過分,必須寫詩譴責一下。


  總而言之,他一以貫之地反對王安石新法,並且不遺餘力地堅持著,對百姓的痛苦是否真是新法造成的,他並不關心(當年蘇氏兄弟反對王安石「免役法」,有「役人之不可不用鄉戶,猶官吏之不可不用士人」的話,並且宋史三百年間第一大才子說得聲情並茂——自古以來,役人必須得用鄉戶,就像吃飯一定得要五穀,穿衣一定要用絲麻,過河一定要用船隻,走路一定要牛馬。就算暫時用別的替換,終究不會長久,還是會回到最正確的路上。從這話就可見他對百姓的態度)


  由於他不遺餘力的堅持,蘇軾攻擊新法,誹謗朝廷,甚至影射皇帝的罪名終於成立了。


  元豐二年(公元1079年)七月,湖州。難得的艷陽天,蘇軾正想曬一下自己珍藏的書畫,一匹快馬狂奔而來,給他捎來個信兒。這是開封城裡的好朋友、駙馬都尉王晉卿的小道消息,告訴他抓他的人就快到了,能跑就快跑。


  蘇軾愣了一會兒,苦笑一聲。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真要是皇帝抓人,能跑到哪兒去?何況自己跑了,這一家老小怎麼辦?

  他索性穿好官服,靜等官差上門。之後的事就是御史台抓人流水線操作,蘇軾被押解進京,一路車馬顛簸進了京城,住進了烏台大院。


  烏台就是御史台。這名字有來歷,從漢朝起就這麼叫了。一來是說當時的御史台里有很多的柏樹,上面住著很多烏鴉;另一說就跟御史們的職業有關。這幫人到處挑錯,誰見誰煩,還惹不起,於是統稱他們為烏鴉嘴。


  辦公的地方,也就隨之變成了烏台。


  烏台大院里關的全都是官兒,像蘇軾這樣的地方領導還算不上高規格。只是由於方方面面的原因,他被特殊照顧了,審訊由御史台最高長官李定偕同舒亶、何正臣等新法集團同僚共同進行。


  白天李定等人輪番轟炸,要他把寫過的所有詩詞逐字逐句地解釋,哪一個敏感詞如果繞不過去都有抄家的危險。這種場面其實很常見,遠的不說,後世多少大人物競折腰,彎下去就再也沒挺起來過。


  蘇軾不一樣。宋朝對文人超級寬鬆優厚,只要天上還有太陽,在大庭廣眾之下,審訊的尺度就都能保持住。最起碼能讓他說話,於是李定等人就都鬱悶了。


  蘇軾居然能把自己的文字獄扣到新法教祖王安石的頭上。


  他的詩里有一句是「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唯有蟄龍知」,蟄,指潛藏、隱秘、冬眠等意,特指僵硬中還沒復甦。李定等人抓住了這個毛病,問蘇軾說現在聖明天子在位,只有飛龍在天,你居然寫了龍潛藏在九泉之下。你說,這個蟄龍是什麼龍?老實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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