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同病相憐
李綱選了個最直接最徹底最大逆不道的方法,要宋徽宗趙佶徹底下台,給好人騰地方。可是他的官太小了,聲音根本達不到上層,所以他找到了吳敏。吳敏的官也不大,但兼職侍讀,和趙佶走得非常近。
力挺趙桓上台,給宋朝換一個最高領導人,這是李綱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了。客觀地講,在這一點上,金軍幫了他的大忙,要不然趙佶肯定至死不放權,最多只給趙桓一個監國的名分。那樣的話,啥事也不頂。
趙桓上台後,緊急召見了李綱,向他諮詢這時的國策。李綱很清醒,他非常明白地告訴新皇帝,金軍來犯,不外乎五個目的。
一,上尊號;二,歸還叛逃的金人;三,增加歲幣;四,犒軍;五,割讓土地。
這五點裡,尊號可以給到之前遼國的程度,也就是稱「兄」;金人可以歸還,而且不要藏私自找麻煩;歲幣已經加倍,況且金軍把燕雲重新收回了,沒理由再增加;犒軍是題中之意,得給,但要有限度;至於土地,尺寸不予外人!
趙桓很興奮,但他只是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沒經過大事,平時活得還窩囊,基本上沒有自己的主見,屬於一捧就高興,高興能上房;一嚇就倒塌,塌了扶不起的狀態。這時趙桓十分興奮,覺得李綱是上天賜給他渡過難關的人,立即就給了他新的頭銜兵部侍郎,並且馬上就職,去研究開封的城防問題。
李綱卻高興不起來。他是有職位了,卻沒有實權,更沒有威望。在這個時刻,一個突然冒升起來的小官,在一個仍然由蛀蟲、懦夫、奸賊組成的政府里能起什麼作用呢?誰會聽他的話?
孫琿卻知道,關鍵時刻,是一群本來與體制無關,與政治無關的年輕人站了出來。他們給了李綱,給了新政府最大的幫助。毫不誇張地說,沒有這些人,就沒有之後李綱的成績,甚至趙桓也坐不穩這個突然間硬塞過來的皇位。
太學的學生們。
太學,是宋朝官方開辦的最高學府,它是為了官場準備後備力量而存在的。在這個性質上可以看出,它的學員們必須緊跟著宋朝官方的腳步,一切行為以最高當局的利益為準繩。歸納成一句話,就是官場的下屬,是當局,也就是蔡京、童貫等人的尾隨者。但是這時,他們走出了學校,自發集會遊行,要求國家嚴厲懲辦禍國殃民的六賊!
他們的領袖名叫陳東。
當此舉國大難臨頭時,陳東的頭腦非常清醒,在宏觀角度上去看,目前的局勢是用導致腐敗的政府去挽救腐敗到爛的國家,這純粹是找死,沒有一點點成功的可能!
體制內全爛掉,只能用體制之外的力量去解決。他號召大家走上街頭遊行示威,目的是讓新皇帝看看自己寫的時事分析。在他的筆下,宋朝之所以淪落到如今地步,是因為:「……今日之事,蔡京壞亂於前,梁師成陰謀於後,李彥結怨於西北,朱勔結怨於東南,王黼、童貫結怨於遼、金,創開邊隙。宣誅六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六賊」為禍近二十年,天下誰都看在眼裡,多年來,「六賊」把持宋朝官場,容不得半點不同聲音。如今面臨生死關頭,李綱空有救國之心,卻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他的當務之急,是必須迅速打破這塊鐵幕。
陳東來得正是時候,稍晚都會誤事。他提出來殺掉「六賊」,根除全體黨羽的建議,孫琿看過的好多史書里只承認了他的熱血、解恨的作用,卻忽視了最重要的功能。
迅速完成新舊官場的交替,哪怕底下的辦事人不變,除掉「六賊」之後,新皇帝的命令才能有權威性。
這件事情和各項城防事務混合在一起急劇運行,所有人所有的問題都攪在了一起,想在幾天之內就改朝換代,想想這是多麼瘋狂的事。但是李綱最終成功了,因為他有一個堅定的盟友,只要該盟友保持活力,那麼開封城裡的事就會以瘋狂的速度進行。
金軍。
金軍的動作越快,宋朝的改革就越快!
而宋徽宗趙佶的南逃,也給趙桓、李綱帶來了巨大的機遇,尤其是童貫等人的追隨。實在是太妙了,不用動手清理,開封城裡的官場自己就出現了巨大的空白。
處理完「六賊」,新皇帝趙桓的威望也樹立起來了,李綱也有了軍事指揮權,然後才有了第一次東京保衛戰的勝利。
但李綱在趙桓的眼裡,也成了不折不扣的權臣。趙桓把軍權都交給李綱,其實是迫不得已的事,說得難聽些,他之所以選擇抵抗,都是被李綱硬生生地攔在城裡,等於逼上梁山。這讓他怎麼能放心呢?在他心裡,外有金兵,內有權臣,真是如坐針氈。
是以後來李綱的被罷免,也就成了定局。無論他怎麼做,做什麼,都逃脫不了。
歷史上,在趙桓和「浪子宰相」李邦彥的操作下,新政府仍是一塌糊塗,結果金軍二次來犯,東京城最終陷落了。
而現在,孫琿以一人之力,硬生生的扭轉了局面,將金軍擊退,但宋朝政府的糜爛狀態,並沒有發生根本的改變。
孫琿知道,李綱這次回京勤王,趙桓看似是要重新起用他,但實際上不過是利用李綱在東京百姓中的聲望,並沒有也根本不會給他太多的實權。
他在第一次東京保衛戰時就得罪了整個官場,光是那時的民變就讓他萬劫不復。
而孫琿自己現在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
兩敗金軍,拯救全城軍民於水火,他這時的威望,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之前的李綱。
軍心民心皆向自己,將致皇家於何地?!
自己向他索要柔福(葉楚楚)為妻,趙桓的反應和表現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還有他將自己的隕鐵長刀收走,藏於深宮。
孫琿當然明白這位皇帝的心思:他可能認為,只有這把刀才能殺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