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黑風高好殺人
當昊天給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必定會給你打開一扇窗。
高長歡對此深有體會。
就在高長歡瞎了之後的第二年，他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的聽力和感覺越來越敏感，一點輕微的，小小的動靜，他都能夠感覺得到。
開始是蚊子嗡嗡嗡的聲音，接著是螞蟻搬食的聲音，到了他六歲那年，窗外下雪時雪花落地的聲音也聽得一清二楚了。
如果說聽覺觸覺靈敏是昊天給高長歡開的一扇窗，那麼這扇窗隨著高長歡慢慢長大也打開的越來越大，讓高長歡感受到了同一個世界的不同風景。
之所以這麼形容是因為七歲那年高長歡聽到了一段對話，一段螞蟻之間的對話。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聽懂了，螞蟻說等下就要下雨了，得加把勁趕緊搬食物，半個時辰后，螞蟻剛忙完，大雨便嘩啦啦地下了起來。
驚喜就像那場大雨的雨點一樣，一個接一個的落在了高長歡的頭上，他聽懂了螞蟻的對話，過了段時間，他聽到了家裡公雞向母雞表白，再接著，他聽到窗外鳥雀唱歌呼晴，到最後，整個高府里，只要能動的，嘴裡發出的聲音，只要他用心聽，他都聽得懂了。
可是這扇窗開的還不夠，終於，到了他十三歲那年，他能夠通過用手指頭敲擊的不同頻率和響度跟小動物們交流了。
正是因為這樣的能力，高家祖宅里丟了什麼東西，高長歡總能幫人找出來，院子里誰與誰吵架了，誰與誰私定終身了，吱吱最大的夢想就是回上京城了，等等諸如此類的八卦，高長歡也是最清楚的一個。
雖然他有這樣的能力，但是卻從來不曾跟人講過，吱吱也不例外。
因為對於一個瞎眼少年來講，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底牌。
高長歡還有另外一張底牌。
那便是他貼身佩戴在胸前的紅玉，據說裡面有著一滴仙人的血液，有防身辟邪的功效，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物件。
若是平時，高長歡吃過晚飯之後便會和吱吱再念會兒書，然後手談兩局后再上床睡覺，但是今晚不一樣。
今晚下雨，下好大的雨，空氣有些悶，不適合下棋。
風聲雨聲鳥獸蟲蟻聲，聲聲入耳，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夜，正是殺人好時節。
就在高長歡躺在床上剛有睡意的時候，他聽到院外大樹上驚起烏鴉聲一片，只是大雨傾盆而已，並無打雷閃電，為何烏鴉會被驚起？
若是平常人聽到也許會驚訝，但也僅僅只是驚訝，可是高長歡不一樣，因為他聽懂了烏鴉聲。
烏鴉聲聲句句都在罵人，而且罵的是好幾個人！
深更半夜何為有好幾個人來到高家祖宅？而且還是在這樣一個雨夜？
高長歡從枕頭下面抽出來一把短小的匕首和一顆小藥丸，吞了小藥丸之後便赤腳下床，大氣都不敢出。
自從知道自己眼睛是被人下毒毒瞎的之後，高長歡便已經預料到了今天的到來，所以平時都是匕首不離身的，飯菜也都是吱吱用銀針試過之後才敢食用，時刻準備著被人暗算。
此時此刻，高長歡的耳朵里除了下雨聲就只聽到兩種聲音，一個是外間吱吱睡覺發出的均勻的呼吸聲，另一種便是一陣密切的腳步聲，雖然很輕，但是在高長歡的耳朵里卻是緊鑼密鼓一般，高長歡聽著腳步聲，然後數了數，應該是四個人，從發出的腳步聲來看，有兩個應該是高手，因為這兩人雙腳落地的聲音比雨滴落地聲大不了多少，能做到這個程度，絕對是內家養氣功夫練到了一定程度的。
密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高長歡躡手躡腳摸到了牆腳書櫃邊上，用雙手在書櫃落腳的木地板上迅速的摸索，然後很熟練地用手裡的匕首撬開其中一塊木地板，從裡面摸出一個小竹筒來。
這是高長歡研讀家中醫藥典籍之後在吱吱的幫助下製作出來的一個秘密武器。
拿到小竹筒的高長歡光著腳迅速地溜到了窗邊，拔下了窗戶的栓子。
從聽到外面動靜，再到高長歡下床，撬地板，開窗，說時遲，那時快，這一系列動作也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變完成了，因為，在平日里高長歡已經練習過無數次了。
「嘎吱！」高長歡輕輕推開了窗，然後摸著窗檐，一個輕身躍起，已經是到了窗外站在了窗外的飄檐上了。
飄檐上面已經是濕漉漉的了，因為下雨的原因，風吹雨打在飄檐上，再加上常年如此，飄檐上有著些許的青苔，光腳踩上去有些滑，幸好高長歡雙手緊緊抓住了窗檐，要不然很容易滑下去。
雖然有下雨聲的掩護，雖然高長歡開窗的聲音很輕，可是院子外的不速之客還是聽到了房中的動靜，高長歡聽出來他們的腳步聲又快了幾分，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便能進到房中來了。
「嘎吱！」又是一聲輕響，這是高長歡關窗的聲音。
高長歡並不是要逃，他開窗關窗只是為了接下來好好利用自己做出來的秘密武器。
關窗之後，只見高長歡用手指在已經被雨水打濕了的窗戶紙上戳了一個洞，接著輕輕擰開了手中的小竹筒，又從小竹筒的另一頭屁股里摸出來兩顆細小的打火石，摸索著用打火石對準小竹筒擰開的那一頭輕輕一磕，火星一閃進入到小竹筒裡面，一霎間便有東西從小竹筒里冒了出來，高長歡趕緊用手捂住小竹筒的出口，然後將另外一端穿過自己在窗戶紙上戳的洞，接著就看見高長歡深吸一口氣，憋住，然後用嘴巴含住小竹筒被捂住的這一頭，使勁吹了一口氣，嘴鬆開，手又捂住，深吸一口氣，手鬆開，嘴含住，使勁吹一口氣，如此反覆，吹了十幾口氣，這才將這小竹筒里產生的東西完全吹進了房間里，之所以能夠將竹筒里的東西快速地吹進去，想必這小竹筒的另一頭的竹節處被挖了一個小洞，所以才有吹風筒的效果，可以使這小竹筒里的東西吹進房間里。
這也可以看得出來，打火石的火星讓小竹筒里產生的東西是一種氣體。
頃刻之間，高長歡的卧室里已經死充滿了高長歡製造的氣體了，一切準備就緒，只等不速之客入瓮了。
外來的不速之客沒有讓高長歡失望。
兩個呼吸的時間，這四人便打開了房門，其中一人直接對睡在外室的吱吱出手，快且准地在吱吱脖子上用手背砍了一下，將其砍暈。
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是慣犯。
解決了唯一的小麻煩吱吱之後，四人呈扇形散開，然後摸向裡間高長歡的卧室。
因為夜色的掩護，以及房中蘭花香氣的掩護，四人均沒有發現這整個的房間里，不管是裡間高長歡的卧室，還是吱吱睡的外室，都充滿了一種氣體，一種他們現在時時刻刻都在吸進身體里去的氣體。
如果是在白天，他們就會發現，整個房間里都充滿了白煙。
很可惜，現在是夜晚。
是一個很漆黑，下著雨，沒有月亮的夜晚。
一吸一呼，一吸一呼，躲在窗戶外面享受著凄風冷雨的高長歡耳朵里一直在聽著裡面這幾個不速之客的呼吸聲，心裡也在默默計算藥效發作時間。
領頭的不速之客朝身邊的另外三人打了幾個手勢，然後一個驢打滾，便從外室滾進了高長歡的卧室。
謹慎的領頭人發現沒有異常之後並沒有放鬆警惕，從地上弓著腰起身，雙腳尖著地，腳跟懸空，做好了隨時應對突髮狀況的準備，一步一步著高長歡的床走去。
緊跟其後的三個不速之客並沒有進到裡間卧室，而是在門口從背上抽出大刀，準備隨時接應裡面的同夥。
一步，一步，又一步，終於，走到了高長歡的窗前。
帶頭人緊了緊手中的大刀，他知道，接下來事情就容易多了，殺人嘛，更何況，殺的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瞎眼少年。
可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還沒等帶頭人手起刀落，他身後便響起了兩聲沉重的倒地身！
帶頭人臉色大變，雖然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但是多年刀口舔血生涯告訴他，這個時候遲則生變，應當速戰速決！
手起刀落！
高長歡的卧床應聲而斷！
卧床被帶頭人一刀從中間劈成了兩段！
如果高長歡躺在床上的話，這會兒肯定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風緊！快撤！」帶頭人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趕緊出聲低呼！
不對勁！
身後的兩聲倒地聲不對勁！刀劈在床上的感覺不對勁！提刀運勁的時候真氣在經脈里行走的感覺不對勁！
這麼多的不對勁讓這個老江湖知道，今晚的計劃肯定是要失敗了，所以，老江湖要撤了！
可是沒等到身後同伴發出回應，他自己突然便感覺到天旋地轉。
「砰！」
帶頭的不速之客一瞬間就像全身力氣都被抽光了一般，癱倒在地上。
「砰！」
帶頭人身後又是一聲倒地聲，帶頭人艱難地回頭望去。
雖然看不清，但是他也已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帶來的人已經全部倒地了。
「嘎吱！」
帶頭人聽到身後的窗戶被打開了，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全身濕透的少年從窗外爬了進來，手裡的匕首發出幽暗的光澤，窗外一道閃電突現，照出瞎眼少年那張發白稚嫩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