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月下淺談
南宮澈俊眉微蹙了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想解釋,可是又覺得解釋很多餘,看著她專心的吃飯,他也悶悶地夾起碗里的菜塞進嘴裡。
他知道,沈笑顏因為下午的事對他有些不屑,她一定認為他是冷血,可他只是身不由己,就算他真的要以這種方法來除掉趙淑琴以及她肚子里的胎兒也是平常之事,他並不認為自己做得不對,或是認為自己殘忍。
況且他的本意並非如此將趙淑琴腹中胎兒除掉,他只是想以趙淑琴來牽制南宮朔,他了解南宮朔就是南宮朔了解他一樣,知道怎樣可以牽制住他,原來是傅婉然,如今又多了一條小生命,他繞了一大圈,為的是讓南宮朔放棄除掉沈笑顏的念頭。
不過沈笑顏的態度是他一開始便預計好的,他知道她會攪局,知道她會保護那個孩子,因此才走了這一步,讓南宮朔不敢肯定,對他也就更多了幾分猶豫,如此情況下,他便可讓南宮朔手忙腳亂。
月色柔和,夜風微拂!
亭子里的兩人雖然各自沉默,氣氛卻出奇的沒有沉悶壓抑,倒是在柔美的夜色里多了幾分溫馨和寧靜,半晌,沈笑顏抬眸看向坐在對面的南宮澈,他俊美的五官一半沐浴在月色下,柔和中又顯光華瀲瀲,嘴唇微動細細咀嚼著食物,不似平日的冰冷無情,卻無端增添了幾分高雅風流。
感覺到她的目光,南宮澈黑眸微閃了下,溫和的開口:「吃飽了嗎?」
說話間嘴角微揚,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自唇畔浮現。
沈笑顏微微一怔,淡淡一笑放下筷子,文不對題的道:「你不冷著一張臉的時候其實也很帥。」
南宮澈怔了怔,眸中閃過一抹深色,夾起一塊肉放進她碗里,淡淡地道:「趕緊吃飯吧。」
沈笑顏看了眼他放進自己碗里的肉片,好奇的問:「你真的那麼愛王妃嗎?」
南宮澈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微蹙眉尖,聲音微涼的響起:「為何如此問?」
見他變了臉色,沈笑顏心頭閃過一絲疑惑,抿了抿唇,輕聲道:「為了她你竟然連自己孩子都可以不要,你真是奇怪的人。」
她不能理解的是,南宮澈既然那麼愛傅婉然,為何還要娶了趙淑琴和刑冰呢,或者說他娶了那兩個女人,為何又不聞不問。
南宮澈俊顏一沉,黑眸染上些許暗沉。
瞬間的沉默,在沈笑顏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卻聽見他的聲音低沉的響起,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憂鬱:「趙淑琴腹中孩子的父親是南宮朔。」
儘管自己有過猜測,可親自聽他說出來,沈笑顏還是十分震驚,甚至還多了一絲異樣的感覺,像是酸楚,她如水的眸子里無端浮起一絲憐憫。
她定定的凝視著南宮澈,他薄唇微抿,眸光暗沉,剛才還讓她覺得柔和的五官轉瞬間又變得冷硬,周身像是被一股孤寂籠罩,讓她竟然想到了憂傷這個詞。
這種事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不論是哪個男人遇到,怕都是難以承受的,一絲內疚湧上心間,她微抿了下唇,眉心微微蹙起,猶豫了片刻后緩緩道:「你確定嗎?」
畢竟趙淑琴是他的側妃,他怎麼如此肯定的說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像一團謎,他周身瀰漫的不是柔美的月色,倒像是一團霧氣,她看不分明。
南宮澈眸色幽深的倪了她一眼,手中筷子頓下,低沉的聲音緩緩吐出:「還記得我讓你替我監視她嗎?」
沈笑顏點頭,隨口問道:「你是因為上次那塊玉佩,那玉佩難道是當今皇上送給她的?」
她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些,說話間眸光四下張望了下。
南宮澈薄唇緊抿,眸色幽冷。
「你見過玉佩?」
話問出口,沈笑顏又覺得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南宮澈想必一直有所懷疑,才會讓她監視,上次聽她說起玉佩之事,他如何會不證實。
南宮澈點頭,聲音清冷地道:「我見過玉佩,確實乃皇室之物,因此可以肯定孩子的父親是南宮朔。」
「那你會殺了趙淑琴嗎?」
沈笑顏下意識的問,如今南宮澈和南宮朔的爭鬥怕是正在白熱化,南宮朔千方百計要除去他這個心頭之患,他又如何會不反擊?
只是趙淑琴終究只是一名女子,她肚子里還懷有孩子,她不希望南宮澈真的殺了趙淑琴,也不希望他傷害那條無辜生命。
南宮澈俊顏冷然,冷冷地道:「暫時不會!」
沈笑顏還是鬆了口氣,雖然他說的只是暫時不會,可他畢竟是妥協了。
「南宮澈!」
她抿了抿唇,輕聲的喊,眸中閃爍著遲疑。
南宮澈鳳目清幽,微閃了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沈笑顏猶豫地開口問:「你和皇上非得敵對嗎?」
南宮澈眸色更深了一分,聲音清冷低寒,不帶一絲感情的響起:「是他容不下本王!」
話語里無端多出幾分尊貴和高傲,沈笑顏心裡再次一怔,想起康熙九子奪位之爭,最後雍正繼位,眾王爺卻相繼被除,以南宮澈的能力,加之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也難怪生為皇上的南宮朔不放心了,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宮中的太后也是你母妃嗎?」
沈笑顏輕聲問,若是他們是同母所生,那怎能如此殘忍的相互殘殺。
南宮澈薄唇緊抿,鳳目幽沉,這一次沈笑顏看得分明,他眉宇間隱著一層淡淡憂傷,在昏暗的月色下分外惹眼。
「我的母妃在十五年前便去世了。」
聲音里濃濃的壓抑和憤怒,他周身寒意籠罩,即使是隔著一張桌子,沈笑顏也清楚的感覺到周圍涼意瀰漫。
她忽然有些明白南宮澈為何會性情冷酷了,他的母妃在十五年前便去世了,那時的他應該只是一名孩子,從他隱忍的怒意和悲痛不想而知,他的母妃的離去怕並不單純,自古宮廷之爭最是殘酷,沒了母妃的呵護,他又是如何長大的,還能成為當今皇上最大的威脅。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結,南宮澈終是南宮澈,片刻之後他便收起了所有的沉痛,周身寒意漸散,骨節分明的大掌再次拿起筷子,鳳目清冷的倪了眼桌上的菜碟,聲音低沉中多了一絲溫度:「快吃吧,你平時不是挺能吃嗎,今晚怎麼吃這麼少?」
沈笑顏掩飾的扯起一抹笑,沒有再動筷子,只是淡淡地回道:「我吃飽了,你趕緊吃吧,吃完飯回屋喝葯去!」
聞言,南宮澈眉峰微皺了下,夾起幾粒米飯塞進嘴裡,緩緩道:「你真要本王獻血嗎?你的那個藥引子是瞎編的吧?」
沈笑顏本想很肯定的告訴他一定要他獻血,可是不知為何,卻突然心軟的改了口:「我是瞎編的又怎樣,你不是也和那個什麼大夫設的局嗎?」
許是因為剛才他不經意的流露出的孤寂。
南宮澈冷冷一笑,挑眉道:「你怎麼肯定本王只是設局?」
沈笑顏輕哼,不以為然的道:「當然知道,王妃這兩日的昏迷讓我覺得奇怪,你們提出的什麼藥引子更是無稽之談,我說過王妃體內的毒我能解,你怎麼可能再請來另外的大夫,不只是我懷疑,怕是趙淑琴也有過懷疑的,不過你放心,我沒有拆穿你,我在她面前說了一大堆你的好話,她還很關心的詢問你受了傷如何能獻血。」
她回想著當時趙淑琴的表情,那句關心的詢問是出自本能,並非做假。
「不過你還是要獻血的!」
微微一頓,她繼續說道。
南宮澈眉眼微挑,沉聲問:「為何?」
「因為今日之事已傳遍了整個京都,大家都知道澈王爺為救王妃不惜獻血做藥引,你若反悔,大家會認為你是薄情之人,豈不是有損你的名聲。」
沈笑顏說得雲淡風輕。
南宮澈輕嘆口氣,垂眼倪了眼自己受傷的胳膊,低悶的道:「你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狠心,本王昨夜才因你受傷,你居然一點同情心也沒有,還讓本王每隔三日獻血一杯,你是想要本王的命嗎?」
沈笑顏臉上閃過一絲內疚,下意識的解釋道:「當時我是被你氣的,誰叫你殘忍的要傷害一條無辜生命,不管你和南宮朔之間有多少恩怨,可你也不該傷害無辜,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古人為何非得爭得你死我活。」
話落,她下意識的咬住了唇,好像自己又說錯了話。
「古人?」
南宮澈敏銳的捕捉到她的用詞,鳳目閃過一絲異樣,眸色驀地深銳。
沈笑顏掩飾的扯起一抹笑,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菜放進他碗里,敷衍的道:「你吃了半天怎麼一碗飯都沒吃完,你左手不能拿碗,要不讓青蓮喂你吃飯好了。」
南宮澈把她面上一閃而近的慌亂盡收眼底,黑眸浮起些許幽暗,聽見她胡亂的解釋道:「古人就是思想古老啊,人活著應該向前看才對,何必把權勢看到那麼重要,你和南宮朔若是各讓一步,也不至於……唉,你盯著我做什麼,我去叫青蓮給你端葯來。」
沈笑顏越解釋越解釋不清,在他幽深的眸光下,她忽然心煩意亂的站起身,胡亂找個借口便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