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棋逢對手
康熙點了點頭，然後看著黛玉笑道：「要是朕要和你聊聊這個平安是福四個字，你有什麼意見？」說著，這眼睛卻多了一絲精光，似乎在算計什麼。
黛玉聽了后，清眸直接看著康熙，沒有畏懼，沒有謙卑，沒有任何膽怯，有的只是淡然，坦然和無奈：「老爺子，您的自稱已經改了，就是說您是要以帝皇的身份同我這個小丫頭說說這平安是福了，只是這四個字我說了，做起來或許有些困難，但是最後我還是能得到，只是老爺子，您可不同，您若說了這四字，只怕做起來也是麻煩了。」
康熙心中暗贊這黛玉的敏慧，不過臉上卻並沒有動任何聲色，而是故作一副詫異的樣子：「哦，這話是如何說的？要知道這天下都是朕的，朕難道還得不到一個平安嗎？」
黛玉笑了笑：「老爺子何必歪曲黛玉的想法，其實老爺子也根本就不用擔心黛玉會說什麼，因為黛玉心中明白的很，黛玉是個小女子，因此求的就是一生平安，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原本就是想平淡，平安的過日子，畢竟這人生無常，又有先古之人羊古說過『這人生不如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見，要想平安過日子也是難，不過，倒也是不是難做不到的事情，可是老爺不同。」說著又頓了頓，然後繼續道：
「老爺子是大清國的支柱，若是您要說讓家人平安是福，這話似乎不妥當，您的家中很難有平安兩字，福氣或許有，但是平安，自古無，帝皇之家要平安，只怕讓旱鴨子下水都難。」最後一句說夠白，卻也是夠直接。
黛玉這一番似真似假，不大不小的話語，讓康熙聽的有點苦笑不得：「你這丫頭存心是奚落我來了。」
黛玉點了點頭：「老爺子又換了自稱了，那麼就是長輩，既然是長輩，偶爾讓小輩說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黛玉的話讓一旁的李德全和賈珠偷笑不已，康熙無奈搖頭：「你這丫頭，橫也是你說的，豎也是你說的，看來人話鬼話都讓你說變了，若真如此，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不過心中對於黛玉倒是有了幾分喜歡。
黛玉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什麼都不說才是好的，若說了才是真正不好呢。」
康熙再度無奈搖頭，只得拿起一旁的茶盞，以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好一會，才放下了茶盞，然後看著黛玉道：「丫頭，那麼我這個做長輩的問問你，你說我那幾個兒子可都好？」
黛玉想不到這康熙會直截了當的問，不覺嘆了口氣，這世道真的好怪，明明是她千方百計不想過問的事情，但是如今卻偏偏放在了眼前，因此想了想，然後才道：「老爺子，您的兒子如何，您應該比我更加的了解。」
康熙笑道：「我是了解，但是，我還是想聽聽丫頭你的意思。」
黛玉緩緩的低頭，然後才道：「老爺子，我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丫頭。」
康熙再度笑了，然後點了點頭：「丫頭，你太過小心了。」
黛玉聽了康熙的話，知道康熙不會在執意要求答案了，因此自然鬆了口氣，她不知道別人是如何想的，但是她所經歷的經歷告訴了她，很多時候顯擺不是好事情，眼前的康熙很和藹，但是他卻是君皇。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又有話說是君心難測，因此自己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自己如今才八歲，這未來的日子還長這呢，她可不想因為今日的談話，讓自己成為這君皇該注目的人。
康熙似乎並不勉強黛玉再說什麼，而是看見一旁的棋盤，然後笑道：「丫頭，陪我下盤棋如何？」
黛玉含笑點頭：「我素來不是什麼高手，這下棋也全然是消遣，老爺子可手下留情。」
康熙點了點頭：「成，那我就讓你兩子。」
黛玉聽了卻搖頭：「這樣可就不公平了，棋子不用讓，只是在圍攻的時候請手下留情就是了。」
康熙聽了這話，深深看了一眼黛玉，黛玉卻神色如常，然後起身走到了棋盤前。
兩人也沒分彼此，只康熙執的是黑子，而黛玉自然就執白子，兩人就這樣默默下了起來。
一旁的賈珠則靜靜的看著他們下棋，屋內人有三五個，可都沒什麼人說話。
過了大約一刻鐘，康熙突然道：「丫頭，你的棋藝並不差，難怪不要我讓子。」
黛玉只看著棋盤，沉吟一下，貼目上去，然後笑道：「老爺子才是真正胸中有丘壑的，黛玉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
康熙微微一笑，一手輕輕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然後才道：「丫頭，你不用恭維我了，這平日，我這話聽的也是多了，如今你就當說就說吧。」
黛玉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康熙，然後目光又放在了棋盤上，好一會，才貼上一目道：「老爺子，人生如棋，何必太計較，您也忙碌了大半輩子了，這以後的事情讓小輩們去做就是了，到底你是人不是神。」
黛玉這話很平淡，平淡的讓人猜不出她到底要表達什麼，賈珠雙眉微微一皺，卻沒說什麼話，李德全是好奇的看著黛玉，心中在想這黛玉這話的意思，康熙沒做聲，做沉吟片刻，貼目后才道：「丫頭，一直以來有人說我是個神，天子天子，天之驕子，是天神的兒子，所以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我的決定是正確的，有一段時間，我都認為我是神了，今兒丫頭你這話可是說到我心坎里了，我也是人啊。」說到這裡康熙將手中剩餘的棋子放入了一旁的棋盒中，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一旁船窗口，然後才回頭看著黛玉：「丫頭，今兒有話你就直接說。」
黛玉好笑的看著康熙，看來康熙還是沒打算放過自己，因此無奈道：「老爺子，我無話可說。」反正這種推來推去的方式，黛玉也會。
康熙看著黛玉，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麼，然後笑道：「丫頭，陪我去外邊吹吹風如何？」
黛玉看了一眼康熙，點了下頭：「好。」
聰慧的雪雁迅速送上一件白色的薄絲披風給黛玉披上，康熙見了一笑，又對李德全和賈珠道：「你們都在這裡，我要和丫頭好好說一會話。」
李德全和賈珠都躬身答應了下來。
康熙和黛玉走上了船艙板上，外面有點清涼，不過好在風不是很大。
康熙回頭看著黛玉道：「丫頭，還是外邊的空氣好啊。」
黛玉靠在了一旁的船帆桿上，然後笑了笑：「外邊的世界大，這空氣自然寬闊。」
康熙讚許點頭，然後回頭認真的看了黛玉好一會才道：「丫頭，現在你告訴你，你剛在死活不說為何？」
黛玉狡黠一笑：「老爺子，我沒有死活不說啊，只是不知道的，何必裝知道，這孔夫子還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呢，我可不敢託大。」
康熙微微搖頭，然後笑道：「你們林家的人怎麼都那般的難搞。」
黛玉聽了這話可不服氣了：「老爺子你這話如何說呢，我林家人如何就難搞了。」
康熙笑道：「如何就不難搞了，別的不說吧，就你那父親好了，當初以他的才華，原本可以在京任職的，偏偏要跟我鬧個不停，非要出京，而且還喜歡閑散職務。」
黛玉抿嘴笑道：「這有什麼不好的，所謂無官一身輕，我倒是挺贊同我爹爹的做法。」
康熙無奈搖頭：「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好了，你現在跟我說了，你剛才為何就不肯回答我的話。」
黛玉嘆了口氣，這康熙，明明是一國之君，怎麼還是這樣的粘人，嘆了口氣：「老爺子，人心隔肚皮，我還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呢。」
康熙一愣，眼中卻有瞭然：「原來如此，看來你這丫頭也是很警覺的。」
黛玉嘴角含笑，眼光看的確是腳下那流動的江水：「老爺子，逢人只說三分話，我一直都知道這個道理的。」
「逢人只說三分話。」康熙輕輕重複黛玉的話，好一會才點了點頭：「丫頭，你果然與眾不同。」
黛玉微微搖頭：「我一直就是平凡之人，哪裡有什麼與眾不同，只不過不想找麻煩上身。」
康熙點頭：「如今這段日子來，我也看的明白，那府中是越發的託大的了，所以我才將賈珠留在了身邊，什麼事情都要考慮到位。」
「知道是豺豹，卻留一匹狼在身邊，只有老爺子想的出來。」黛玉尖銳的直入主題。
康熙聽了哈哈大笑：「好一個比喻啊，只是丫頭。」看戲的眼神是那麼的認真：「你可知道，很多時候我這個做皇帝的也是難的，自小，我經歷的就是難中難，鰲拜也好，三藩也好，我都是經過了無數苦難才能完成，如今那府中並不是單純一個府中啊，它可是根深蒂固啊，枝節錯亂啊，若是不將狼留身邊，如何能讓豺豹上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