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錯中深情
看玉藿昇的樣子,想來他們之間的故事並不簡單,因此黛玉才想聽聽,而且若是可以,黛玉也希望這玉藿昇能有再度的幸福,畢竟前半生她過的太苦了。
玉藿昇微微嘆了口氣,然後點了點:「其實,我和他相遇要從十五年前說去。」
黛玉心中微微一愣,十五年,多麼漫長的日子,玉藿昇如今是十九歲,如此算來,在玉藿昇四歲那年就已經和古甯羽相遇相識了,這到底是如何的緣分呢,黛玉不覺真正好奇了起來。
玉藿昇似乎也回到了過去,眼中是對過去的懷念,過去的點點,如昨日一般,已然清晰的浮現在她的眼前,只是如今人事全非,但是過去那幸福的時光又如何能讓自己忘懷。
「記得那時候我才過了四歲的生日。」說著玉藿昇看這黛玉道:「林妹妹,你也知道,我是庶出的,因為大太太素來也是不待見我,偏我是個女兒,因此大老爺也不當我一回事情,雖然是過生日可從來沒有人在意過,即使是被養在了老太太身邊,可又有幾人會記得一個庶出姑娘的生日,若是我的生母還在,自還有人會真心關心了,至少如三妹妹那樣,趙姨娘雖然潑辣愛撒潑,可從不曾忘記過她的生日。」說著嘆了口氣:「可是,你也知道,我的生母在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過去了,如此,我的生日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多麼希望有人能和我一起過生日,但是我知道,在那府中,要讓人記住我的生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那日又發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才兩歲的寶玉竟然不見了,當然其實他不過是躲了起來,但是當時所有人注意還是被他引去了,哪裡還會管了我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我以為總會有人記得我的生日的,至少老太太會記得,可是沒人記得,一直這樣到了上燈時分,我看這二太太房中的周瑞家的依照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只讓我在房中用餐,只說是今兒因為寶玉大家都累了,不用我過去一同用飯了,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很沒地位,至少在那個家中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因此我趁著眾人不注意,偷偷的倒了一旁花園中小溪邊哭泣,因為我心中在感慨,我感慨原來我真的有娘生無娘養的痛苦。」
說到這裡,玉藿昇嘆了口氣,然後又道:「就在那個時候,一個少年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其實據他說他是湊巧趁夜色不錯,因此出來逛逛,卻見我一個小女孩在哭,因此好奇在出現的,不過我當時見他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還真正嚇了一跳,他問我為何哭?也許是因為沒有親人關心,因此特別需要一個人述說,於是我告訴了他,那天是我的生日,但是因為我不過是庶出的女孩,卻無人會記得給我過生日。」玉藿昇的眼神有些迷離,似乎又回到了四歲那一年。
「當時他很奇怪,問了我府中好些事情,然後卻對我說,他幫我慶祝,我以為他不過是開玩笑,可是想不到他竟然抱起我,飛出了府中,然後倒了一處地方,然後叫了好些人幫我慶祝,有給我做壽麵的,也有給我說笑話的,雖然如今好些人的名字我是不記得了,不過當時的情景我卻已然清晰的刻在腦海,因為從沒有一個生日能有那般的讓我開心快樂。」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黛玉則吩咐一旁的鳳蓉倒兩杯茶過來,一杯給玉藿昇,一杯給自己。
「然後呢?」黛玉問道,看來他們之間的緣分似乎還真不淺。
玉藿昇想了想道:「他送我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可是府中卻沒有一人發現我曾離開過府中,雖然我知道以後我還是要在府中生活的,但是心中不覺對那府中充滿得了失望,他似乎知道了這個情況,然後看著我不滿的樣子對我說道,一個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唯一要做的是明哲保身,因此他對我說,讓我以後盡量戴一張面具,既然他們已經忽略了我,卻又將我養在老太太身邊,只怕將來必然會有什麼目的,因此只有戴上面具,才能保全自己。」
「面具?」黛玉微微一愣。
玉藿昇點了點頭:「他要我凡事假裝不上心,凡事要裝作懦弱,裝作木訥,讓別人忽視我,也許這樣反而對我有好處,我想了想他的話,覺得很是有道理,因此也就答應了。」說到這裡玉藿昇重重嘆了口氣:「但是你也知道的,我一個小孩子哪裡有這樣的定性,不想他似乎知道我的情況,從此後,竟然隔三岔五的來看我,而且開始教我下棋,讓下棋來定我的性。」說到這裡玉藿昇不覺笑了起來,童年時候那美好的回憶如今還歷歷在目,想起過去他對自己的呵護,只怕今生都不會忘。
黛玉一直以為玉藿昇的棋藝是自己看棋譜學來的,想不到竟然是跟這個古甯羽學習的,誰能想到一向沉默少言的玉藿昇竟然還有這樣的機遇,因此不語,只看著玉藿昇,聽她繼續說下去。
玉藿昇似乎也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因此繼續說著:「我跟他學了十年的圍棋,這十年中,他終是風雨無阻來每個月來看我,並且每個月都試探我的棋藝,離開時候指出我的不足之處,又會留下一些名家的棋譜給我打發時間,我也不知道為何,也許是因為他很注重我的棋藝,因此竟然索性也就自己盡量的鑽研各種棋譜,不光是他給的,也看別的一些棋譜,因此在眾姐妹中,都只當我是無師自通的,可事實上都是他在暗中教我,才有我今日的棋藝。如此平靜的日子一直到我十四歲生日那一天。」
黛玉記得當時好似玉藿昇似乎有些不對勁,因此道:「我記得當日你好似不對勁。」
玉藿昇嘆了口氣,然後點了點頭:「沒錯,當時他來了,然後說他要試試我的棋藝,說教了我十年,總也應該有些成績吧,當時我並不知道他的用意,因此自然也就答應了,我記得那一次,我們足足下了一個晚上,但是最後還是沒有結果,當第一縷陽光在天空出現的時候,他用複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嘆了口氣,只對我說,他要離開了,以後只怕不能如現在這般相處了。」說到這裡玉藿昇的眼中露出了淚水:「我根本不明白他這離開的意思,因此只得獃獃的看著他,問他要去哪裡?他卻告訴我,他要成親了。」說到這裡玉藿昇的眼淚刷刷落了下來。
黛玉從不曾見玉藿昇竟然這般傷心,可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拉了她的手,看著她,聽她說完。
玉藿昇將藏了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當時我聽見這事情真正嚇了一跳,其實我也明白在那府中,女兒家是不能有自己的情感的,只看大姐姐的樣子就知道,我的未來只怕也是要被當做交換利益的工具存在的,但是乍然聽見他要成親了,我的心真的好痛,我問他,對方是如何一個女孩,他告訴我,是他看著長大的女孩,我又問他,她的性格如何,他說很好,至少很適合他,我在聽了他這話之後,什麼都沒有再說,然後他走了,也什麼都沒說。」
說到這裡玉藿昇有些哽咽了,黛玉可以感覺得到她心中的痛苦,因此只得上前輕輕拍她的手做安慰。
玉藿昇輕輕吸了一下鼻子,然後眼中含淚道:「我以為他走了以後還是會回來的,因此每個月的固定日子都等他來,可是一個月過去了,他沒出現,一年過去了,他還是沒出現,大老爺為了五千兩銀子,將我抵押半賣半嫁給了孫紹祖,我多麼希望他能出來一趟,只要他出現,我就會想了法子讓自己脫離那種困境,可是他還是沒有出現,因此我死心了,我只想早早走完這一生,因此在孫家,明知道那孫紹祖要的能給她當家的女人,我卻依舊戴了面具做一個木訥懦弱的人,以往在府中這是我的護身符,可是在孫家這是我是催命符,後來若不是經歷了以後一些事情,我根本就不會設法離開孫家,我只會讓自己身死心死,其實我的心早已經死了,不過身死倒也是經歷了一次,若不是湊巧遇上了林妹妹,只怕這世間再沒有我這個存在,你讓我來了揚州也無非是要我重新開始的,因此過去的一切我都不想在去提起,偏偏卻無意中再次和他相遇。」說到這裡玉藿昇心中不覺有些苦澀的味道,雖然自己在拒絕,可是又有誰能明白她心中的無奈和悲哀。
黛玉微微皺眉道:「好好的,你們怎麼又會相遇呢?」
玉藿昇嘆了口氣道:「我從沒想到,原來他竟然會在揚州,他的弟弟就是敏黛書院的一個武術先生,我上次因為敏黛書院舉行了一次棋局賽,所以就去看看,畢竟這麼多年愛好棋藝,如今有機會自然不想放過學習的幾乎,可不想,卻遇上了他。」
黛玉聽了皺眉道:「就算遇上他也無妨啊,為何他這般纏了你的。」
玉藿昇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如今這般年數都不曾見面了,我又如何能了解他的想法,只是我只記得當日他的離開是那麼的決然,因此如今何必說什麼認識和不認識,我早已經不是當年的賈迎春了。」
黛玉點了點頭,然安慰玉藿昇道:「二姐姐也別難過了,既然如此,你只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外面看看,雖然炫雩在外邊,不過還是要去看看的,若真正他是無事來鬧的人,我必然讓炫雩好好懲罰他。」
玉藿昇點了點頭又搖搖頭:「你去吧,若他還非要鬧,你只幫我趕了也就是了,至於懲罰就免了。」雖然簡單一句話,但是黛玉仍舊能感覺到玉藿昇的那份深情。
黛玉點了點頭,然後又對鳳蓉道:「鳳蓉,你陪玉姑娘。」又對鳳舞道:「鳳舞,我們走吧。」
鳳舞點了點頭:「好的。」
於是黛玉扶了鳳舞的手走了出去,卻見帝玄熙和眾人都陪了那古甯羽坐在了院子中,看院子中多了這麼多的椅子凳子,想來這些椅子凳子都是那書院中的孩子們搬出來的。
帝玄熙見黛玉出來了,忙起身,親自去扶她過來,然後道:「怎麼樣?可問出一些什麼了嗎?」
黛玉點了點頭,然後在帝玄熙的攙扶下走過來,坐下后看了古甯羽一眼道:「你還是走吧,二姐姐是不會見你的。」
「為什麼?」古甯羽看著黛玉,眼中滿是疑問。
黛玉微微一笑:「古爺,這個答案在你心中,何苦問別人呢。」又看著古甯羽道:「古爺,我且來問你,你為何這般執著的非要見二姐姐,畢竟你們已經這麼多年沒見面了,如今就算見面又能說明什麼?」
古甯羽臉上泛起一絲苦澀:「造化弄人,她是不是在恨我?」
黛玉詫異的看著古甯羽道:「你既然知道二姐姐會恨你,為何你還這般非要鬧個明白似的。」
古甯羽苦澀笑道:「就是因為迎兒恨我,我才想鬧個明白啊,這麼多年來,我從不曾對她放心過。」
黛玉微微搖頭道:「古爺,你不該再對我二姐姐放心不下的,如今的你們早已經不是當年的你們,你是有家室的,而二姐姐也已經是再世為人,因此何苦還要那年少的記憶呢。」
古甯羽皺眉道:「我何時有家室了,這整個江湖誰不知道,我古甯羽並不曾有過妻室啊。」
黛玉一愣:「可是數年前,在你跟我二姐姐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不是對二姐姐說你要成親了嗎?」
古甯羽聽了臉色一下子奇怪起來:「我是說了這樣的話,可是她難道不知道我所娶的妻子要具備的條件嗎?」
黛玉更加愣了,難不成這裡還有什麼古怪不成,因此道:「有什麼條件的?」
古甯羽道:「我的妻子不但要有獨特的性格,而且還要有一手好棋藝,當與我棋逢對手,才能為我之偶。」
「棋逢對手?」黛玉一愣:「可是二姐姐不是說她十四歲生日那年就和你連下了一個晚上都不曾分出勝負嗎?」
古甯羽點了點頭:「是啊,所以我才說我要成親的話了?」
黛玉聽了這會心中更是詫異了,感情這裡面還有不知道的內幕存在呢,因此只看和古甯羽道:「既然如此你為何就不明說了呢,而且為何你當初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古甯羽苦笑道:「我素來除了武功,引以為豪的就是自己的棋藝,因此才有那樣的條件在,迎兒是我一手培養教導的,可卻是唯一一個能和我下成平手的人,我當時自然是有些震驚了,因此才什麼都沒交代就離開的,而且我想些日子也是可以去看望的,偏偏那時候先父病危,因此我只好回古堡,處理完了先父的喪事,偏偏又傳來了,我們古堡的幾個弟子在西域玄國邊境失蹤了,因此我只好親自去玄國一趟,如此一來一回就過去了將近三年,等我回來再去找的時候,卻聽說她已經嫁了,那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做了平生自己後悔的事情,沒有及時把握住同心人。因此我只好去了漠外,主要是想去散心,再度回來,也不敢去金陵,怕觸景傷情,因此湊齊聽聞敏黛書院有棋賽,原本是不予來的,偏偏我那個弟弟發了帖子給我,讓我做裁判,於是我就去了,卻不想再度遇上了迎兒,雖然經歷了這麼多年,但是我還是能一眼認出她的,只是為何她的眼中多了一股淡淡的漠然,我知道她是單身的,因此我又讓人去金陵打探了一下消息,卻聽聞這孫家的少奶奶死了,我覺得裡面絕對有什麼玄機在,但是不管如何,至少說明一點,迎兒是獨身的,因此,我不想再讓自己和她失之交臂,所以才日日來此,要和她說明白。」
黛玉聽了差點暈倒,弄半天,感情這裡面還有一個很大的誤會存在了。
帝玄熙看黛玉臉色不覺一愣:「黛兒,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黛玉無奈道:「我此刻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原來兩人根本就是各自所想各自的。」
這下所有人都奇怪了,都好奇的看著黛玉,黛玉嘆了口氣道:「二姐姐認為這古爺是要娶別的女子,因此心中很是傷心,又加上當日大老爺因為五千兩銀子將她半賣半嫁的給了孫紹祖,她在最不樂意的時候,古爺沒有出現,因此心死了,所以一直一副木訥樣子,為的就是想早早結束了這一生,後來因為孫紹祖府中一個通房丫頭和小廝私奔的事情激發了她,才讓她以死求生,擺脫過去。」然後看著古甯羽道:「說實在話,我並不知道古爺你心中是如何想的,但是我記得當初我在街上救回二姐姐的時候,渾身是傷,沒一處好的,那一年多的日子,對於二姐姐來說真正是地獄一般的生活。」
古甯羽聽了這話臉色蒼白:「我記得我走的時候有將聯繫方法給她的,她為何不聯繫我?」
黛玉微微笑道:「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聯繫方法,不過我想我能明白一些二姐姐的想法,未嫁時候,在那府中是步步當心處處留心,雖然二姐姐是被稱為姑娘,可到底是庶出的,根本就沒人會在意她的一切,而之所以會將她當姑娘一般的教養,無非是為了將來能通過這些教養的女孩來提升府中的榮華富貴,可惜你教給二姐姐的木訥面具讓人將二姐姐當成了棄子,因此當時大老爺才能這般無情的賣了她,而她雖然心中痛苦,卻也不求救,尤其是跟你,因為你們之間只有師生誼,只有棋逢對手的那種感覺,因為在她的心中,你早已經有了妻室,她如何能為了自己而打攪你,尤其你是她的心痛,正所謂相見不如不見,有情總似無情,因此她寧願自己受盡折磨也不會聯繫你分毫的。」
古甯羽聽了黛玉的話,整個人震了震身子,好一會才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眼中似乎有紅絲:「我要去金陵。」
眾人一愣,一旁的諸葛奇道:「你要去金陵做什麼?」
古甯羽道:「我要去殺了那個孫紹祖。」
黛玉聞言和帝玄熙相視一笑,黛玉道:「你不用去找孫紹祖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古甯羽一愣,然後道:「真正便宜了他了。」
一旁的柳三姑直接道:「你真是怪人了,你管那孫紹祖做什麼,如今你要做的如何挽回玉先生的心,那才是你要做的。」
古甯羽掃視了眾人一眼,然後突然給眾人做了深深一揖道:「各位,古某今日在此先謝過各位對迎兒的照顧了。」
邱三萬笑道:「這倒不用多禮,不過素來說的好禮多必有詐,我是生意人,你還是說說你這作揖的代價吧。」
瞧這邱三萬的口氣,大家都笑了起來,因此都點頭看著這古甯羽。
古甯羽嘆了口氣,然後道:「我想請各位幫一次忙,一次能讓迎兒出來見我的忙。」
眾人一愣,帝玄熙道:「你說如何幫你?」
古甯羽微微笑道:「我想重新迎回過去的迎兒,不過我知道我定然是要經歷很多的,畢竟迎兒已經吃苦那麼多了,也怪我當初沒說清楚,我忘記了迎兒到底是閨閣女子,哪裡能知道我在江湖中的條件,不過既然這會老天再次給了我一次機會,說什麼我也是不會放手了。」
黛玉聽了點了點頭:「但是二姐姐已經不是二姐姐了,貴府上不會在乎我二姐姐的過去嗎,好歹聽說你們古堡也是名門,會接受二姐姐嗎?」
古甯羽笑道:「無妨,我的婚事我自己說了算,其實古堡中的人都只希望我早早成親就好,哪裡還在乎我娶誰了,只要我成親,就算娶個叫花子,妓女他們都開心呢。」
黛玉聽了放下了心:「既然如此,你需要我們怎麼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