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韓千葉就站在她面前,就含笑看著她:「阿桑,你還好么?千葉哥哥來看你了……」
她心中一喜,莫非她的千葉哥哥又活過來了么?正在四處亂看的時候,對面的男子彷彿猜透了她的心思,笑道:「阿桑,你現在是在夢裡看見我的,就是和他們當初一樣,我當初告訴他們你回去了,也是在夢裡說的。」
她抿嘴,輕喚道:「千葉哥哥,我想見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對面的男子一笑,柔聲道:「我見到孟婆婆了,她知我一直行善,未曾做過惡事,跟閻王爺說了我的情況,明日就送我重新投胎去了,所以今日,是我求了她才能來看你的。再說,你身邊已有他們陪伴,從此再不會孤單了,我也可以安心離去了。」
她還是捨不得:「千葉哥哥,那你的一魂一魄怎麼辦呢?」
他笑的開懷:「我要重新投胎,那一魂一魄就沒有用了,回頭去問問孟婆婆,若是可以,就還給上官千夜好了。」
「你這次在我夢裡出現,就是為了跟我道別么?」她心中艱澀,啞聲問道。
韓千葉低低一笑,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笑道:「當然不是,我呀,是來問問你,他們對你,好么?」
她笑:「千葉哥哥,這還問么?當然是好啊,就是我沒有及時告訴他們我回來了,他們都生我的氣,不過我知道,那都是因為擔心我,為我好啊。」
韓千葉抿嘴一笑,那笑容里隱有苦澀:「那就好,那就好。」
她看的心裡一酸,正要說話,卻聽那人又道:「阿桑,是不是他們都在你身邊了?」
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但還是如實答道:「易天闕不在,他還在紫宸當他的皇帝呢!想來他當日誤殺了我,心中仍是有了愧疚,所以不願來見我了吧?或是無顏見大家了,或是壓根就不喜歡我了吧?」
她當日被誤殺回到現代,心裡是極恨易天闕的,可是後來經歷了一系列的事情,那恨他的心就有些淡了,只是聽見他的名字心裡還是會不舒服,心裡著實還是有些怪他的。
韓千葉一眼瞧出她的心思,又想起當日那人的囑託,心中一嘆,醞釀了一下要說的話,才很認真的看著納蘭紫極道:「阿桑,你別恨他也別怪他,他也是有苦衷的。」
她聞言撇嘴:「他能有什麼苦衷,狂妄自大,什麼事都是一副滿不在乎輕佻的樣子,而且心計深的要命,什麼事都不跟別人說,什麼都算計,他現在如願以償做了皇帝,還能有什麼苦衷啊?」
韓千葉抿嘴,並未立即答言,她似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心中疑惑,脫口道:「莫非他真的有什麼苦衷么?」
他輕輕斂眉,也不說話,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在虛空處一揮,竟出現了一片鏡像來,她自己一看,那鏡像中的床榻上躺著的正是那個還是納蘭紫極的她。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感覺一股力量將她一推,她不受控制的撲向那片鏡像,再次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就站在那塌前,再四處看看,竟發現易天闕就站在身邊,不對,準確的說是跪在塌前,那手還拉著納蘭紫極的手,神色悲慟。
她一驚,生怕他看見自己,忙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耳邊卻響起韓千葉的聲音:「阿桑,你別怕,他是看不見你的,我只是讓你回到那日的情景里去,你親自看看聽聽,他都說了什麼。」
她聞言,微微蹙眉,卻當真待在一邊凝神看了起來。
她站的角度,只能看到易天闕的側影,卻分明看見他睫毛的顫動,和那一顆粘在睫毛上的淚珠,她心中一動,這樣的男子,怎麼就哭了呢?他是——為她哭的么?
只見他拉著塌上女子的手,啞聲說道:「紫極,你明日就去莫納了,朕不能去,他們也不會讓朕去的,朕只能——只能今夜來看你了……」
她深深蹙眉,不知為何,看見他難受,自己心裡也會不舒服。
「記得我被皇上派遣去攻打月闌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喜歡你,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都看得出來……你一點點都不相信我的話,可我說的確實都是真的,可有些事你都不知道,我以前不說是怕那些事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因此不願說,可我現在想說的時候,卻晚了,你通通都聽不到了……可你聽不到了,我還是想說,不是為了什麼,單單隻是我想說而已。」
他對著塌上的女子繼續說話,眸光卻越來越憂傷,這一次,就連傻子都看得出來,他是有苦衷,他一直在隱忍啊。
塌上的女子臉色蒼白,沉睡過去,對於他的這一番話沒有半點反應,他此刻何止心痛如絞,幾乎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娘從小就教我,不能把喜歡說出口,愛誰喜歡誰都不能說,我小時候不懂,長大了才知道,我若是喜歡誰那就是害誰,但凡只要是我喜歡的東西,第二日再去尋找就沒有蹤影,慢慢的我就學會不再說了,我害怕,娘用這種方式讓我學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裡,對一個小孩子來說,何其殘忍呢?可是,卻不得不如此……因為在我成為紫宸的將軍之前,我和娘一直過著逃亡的生活,哪裡還有資格說愛呢?……」
「可是遇見你之後,在某一個瞬間,我竟遺失了我的心,把它落在了你的身上,我第一次違悖娘的教誨,第一次順從了我自己的心,換來的卻是你的不置可否,後來,我想要你,就不再對你說了……」
「為什麼你和你娘要逃亡呢?」她此刻關心的卻是這個問題,一時沒注意,竟輕聲問出了口。
他仿若聽見了虛空中她的問話,身子顫抖的越發厲害:「紫極,誰都不知道,其實我、我娘是紫宸的公主,她喜歡上了我爹,我爹是利亞人,雖說當時不禁皇族與平民通婚,但是是決不允許皇族和利亞族人在一起的啊……皇族與利亞族本就嫌隙深厚,又出了我娘這事,更是加深了之間的仇恨,我娘當時懷著我,硬是從宮裡逃了出來,也不敢去找我爹,更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悄悄在山坳子里藏著,我爹是感受到了我的氣息才找了來,利亞族人也因此受到了當時皇上的懲罰,那些族人無法,就逃進了深山裡……可惜我娘生了我沒多久,皇上派來的人竟找到了我們的藏身位置,我爹為了保護我和我娘,被他們殺死了,我娘好不容易逃脫出來,天天擔驚受怕,天天換著地方藏身,在我六歲的時候,娘飲恨去世了,她要我在她面前發誓,今生一定要奪了紫宸的皇位,要利亞族人堂堂正正的生活,要我化解兩族之間的仇恨……」
「我一直用藥壓制我體內的利亞族人本性,在我十八歲的時候我得到了皇上的賞識,做了將軍,我卻一直猶豫是不是要取這個皇位,因為我知道,若是我沒有足夠的能力,就算取了皇位,天下必會大亂,我小時候吃了太多苦,我明白什麼是生靈塗炭,我不願天下再因為我出現更多像我小時候那樣的孩子,直到桑桑動手,我才知道若我不出手,只怕怨恨不能化解,因此,才有了後來那一計謀,我什麼都算到了,唯獨算漏了你……」
「我從小住過黑洞,從狼嘴裡搶奪過食物,甚至和老虎打過架,有一回差點死在熊瞎子的手裡,都是對著我娘的承諾讓我又重新有信心活了過來,就算當初在上官千夜手裡吃了那麼多的苦頭我也沒有怵過,因為我知道,若是日後我有了機會,我一定會報仇的!」
「——我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怕,可知道你是女兒身,知道你要離開我回去月闌,知道你其實就是燕王妃的時候,還有親眼看見你在我面前倒下的時候,我那麼清楚的感覺到了絕望,那樣灰心的絕望是我從來沒有過的,這一輩子,也只在遇見和你有關的事情時才會出現……紫極,你原諒我,好不好?不離開,好不好?」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在後悔,就是當初你為了桑桑趕來紫宸,我本答應和藍兒成親,後來我又反悔,還在你面前狠狠的傷害了她,其實我本心是不想那樣的,她一直在我身邊不離不棄,可我早就發過毒誓,這一輩子都不和利亞人在一起,可我感激她,我不忍傷害她,因此才拖拖拉拉到了今日,我知道再拖下去會害了她,那天才痛下決心借口她也是利亞人和桑桑一事絕對有牽連將她關了起來,我只是希望她能死心,我希望我那樣的傷害能讓她看明白我不是她該愛的人,我心裡都是你,她這樣為我,根本就不值得啊……」
「還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在幻想憧憬,那時在彭城,要是你最先發現的我,最先救的我,或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了,不過,這也只是如果罷了,這世上是沒有如果的……那時我失憶了,利亞本性沒有用藥壓制,藍兒會發現我也是正常的……當初去了莫納恢復記憶之後,長老也曾試探過我,可我那時誰也不相信,就編了謊話騙他……」
他眸中眼淚滑落,滴在塌上女子的手上,她卻覺得像是燙在了自己心間一樣:「我知道我在你們眼裡是怎樣不堪的人,可是我所做的事不僅僅背負了我自己,還背負了我慘死的爹娘,因此,我永遠不能順從我自己的心意來做事,我只能如此對人,長痛不如短痛,我只能如此才能將對旁人的傷害降到最低。我也不是聖人,做不到對傷害過我的人寬恕,可我現在後悔了,我後悔刺了上官那一刀,不為別的,只因為我付出了我最為慘痛的代價。——我現在得了皇位,做了我娘最希望的事,卻失去了你,可若是讓我再選擇一次,我、我還是不會改變的,只是——」
「只是,若你死在我手裡,自然,我也不會獨活……」他看著她笑的深情而憂傷,「希望我現在追你而去,你不會走的太遠,紫極,黃泉路上,你且,等等我……」
他話音一落,一旁看著納蘭紫極卻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他居然要自殺?這一驚非同小可,忙搶上去要奪下他手裡的匕首,可她的手卻穿過那些虛空的影像,這才驚覺,她無能為力,這一回,是她旁觀。
正在焦灼心急的時候,卻見有人猛然推門進來,劈手就奪下他往頸間刺去的匕首,她心下一寬,再看時,竟是上官千夜進來奪走了他的匕首。
那個和韓千葉一模一樣的臉冷凝著,並不看易天闕,只將手裡的匕首往旁邊一摔,冷聲道:「你能放下仇恨,已是很好了。當日我是被雲王所逼,不得不依照他的命令行事,我對你並無敵意。紫極從前就說過,冤家宜解不宜結,看在她的份兒上,請你不要恨我了。」
易天闕怔怔看著塌上的女子,幽幽道:「我不恨你了,恨你的代價太大,我承受不來,不如我好好的守著她罷了。」
上官千夜抿嘴一笑,忽而對著簾后說道:「怎麼樣,我早就說過了吧,他看在紫極的份兒上一定會後悔的。」
納蘭紫極就看見從珠簾之後走出幾個男子,臉上均有笑意,秦墨寒站在最前面,眸間露出一絲真切笑意道:「如此甚好,」他又轉頭對著易天闕道,「你與我們一起去莫納吧。你也是時候化解兩族的仇恨了。」方才在簾后他們將他的話聽的一字不漏,因此在心中早就對他的過錯釋懷了。
她心裡酸酸的,他們對她這麼好,什麼事都為她想到了,她竟然還那麼的小心眼的以為他們會愛上別人,這要是換成她,只怕也是會生氣的。
那股力量又來了,轉眼之間,她就又回到了韓千葉那裡,眼前出現的是韓千葉的笑顏:「阿桑,現在你明白了么?」
她輕輕抿嘴:「明白了。」
韓千葉看著她,眸間都是寵溺的笑:「那就好,那樣就好。」
二人一時都低眉緘默不語,韓千葉微微斂眉,終究還是捨不得,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眸間深情四溢,輕輕柔聲道:「阿桑,如今看你這樣,千葉哥哥就放心了,現在,什麼誤會都沒有了,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易天闕吧。我也該走了……」
她一驚,倉皇失措的看著他:「你去哪裡?」
韓千葉抿嘴一笑:「自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阿桑,哦,不,納蘭紫極,你多保重。」
還未等她說什麼話,眼前的人影就越來越模糊,身影也越來越淡,她一慌,忙一伸手,叫道:「不要走!」
心裡一疼,身子一掙扎,猛然睜眼,才驚覺是在做夢。
她那一聲大喊,將身側的人也喊醒了,秦墨寒忙起來抱住她,緊張問道:「紫極,你怎麼了?」
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抽抽搭搭的將夢裡的事都告訴了他,他少不得柔聲安慰,只鬧了幾個時辰,天亮的時候她才好了些,就又累極睡去了。
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天,可逝者已矣,她也不願韓千葉去的不安心,何況他早已投胎重新做人,她也不可能抱著回憶過日子,因此也就漸漸放下了這一段心事,自然,也是有別的事情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就因為她的隱瞞,她的不信任,那幾個男子都不肯搭理她了,個個都躲著她,都說事兒忙,其實她知道,他們就是在鬧彆扭。
撇撇嘴,終於還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忍不住了,給秦墨寒說了一聲,就去了納蘭府,剛一進明戈軒,就聽見有人驚喜道:「公子,你回來了啊!」
她抿嘴一笑,對著若兒笑的燦爛:「是啊,我回來了,你這丫頭,既然身子不舒服怎麼不好好休息,跑出來幹什麼啊?——誒,我自己能倒水,你快去歇著好了。」
若兒清秀的臉上升起兩團可疑的紅暈:「公子離開那麼久,若兒都沒能服侍你,若兒心裡不舒服,這個習慣只怕是改不過來了,還是我來倒水吧。」
納蘭紫極抿嘴一笑,眼裡有著促狹:「好了,你別忙活了,還是好好休息吧,不然你要是累壞了有人可要心疼了!」
若兒嬌嗔道:「公子你取笑我!」
納蘭紫極從她手裡接過茶水,哈哈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王爺都跟我說了,一航喜歡你了嘛,嘿嘿,沒想到我兩年不在,你們倆居然走到一起去了,不過我冷眼旁觀,卓一航倒是個不錯的人,把你給他我也放心,哦,對了,王爺說了,過幾天等你身體好了就你們訂日子啊!」
若兒抿嘴,臉紅紅的羞羞的笑:「那都是托公子的福。」
納蘭紫極笑:「那哪是托我的福啊,那都是你自己的福氣。」
她抿嘴一笑:「我就不取笑你了,我來就是想問問你——」
若兒一笑,打斷她的話道:「我知道,公子是來找少主的。」
「你倒是明白,那你告訴我,他去哪兒了?我剛才逮個人就問,可他們不是說不知道就說少主在閉關誰都不見,我要是逼急了就個個朝我哭訴,說他們活著不容易求我放過他們!若兒,你說,你家少主在搞什麼幺蛾子啊?」
若兒笑的開心:「少主生你的氣了,這是誰都看的出來的啊,不過公子來找我做什麼呢?」
納蘭紫極撇嘴:「我知道他在鬧脾氣啊,我就是要找他然後去哄他啊,你們不告訴我他在哪兒,我怎麼哄他啊?若兒,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肯告訴我的,對不對?」說到此處,她又怕她不肯答應,換了一副嘴臉,眯眼道,「若兒,你要是不告訴我,哦呵呵,到時候我就鬧你們一晚上的洞房,煩死你們。」
若兒無奈一笑,搖頭道:「我沒說不告訴你啊,少主還特意吩咐了,若是公子你來問我,叫我帶你去見他的。」
納蘭紫極這才放心了,將她的手一拉,道:「咱走吧!」
若兒一拉,笑道:「公子你先別急啊,先把這件衣裳換上啊。」
她也不知從哪裡拿出來的一件衣裳就塞進了納蘭紫極懷裡,納蘭紫極低頭一看,驚訝道:「這、這不是嫁衣么?大白天的你讓我穿這個幹嘛呀?」
若兒笑的神秘:「你要是不穿,可就見不到少主了哦。」
納蘭紫極一嘆,就地換上了衣裙:「得了得了,你們就折騰我吧!換就換,只要他高興好了。」
就這樣,穿著一身紅色嫁衣的納蘭紫極被若兒拉著在納蘭府中七拐八彎的來了一處陌生的院落,可這院落都是熟悉的紅色帳幔飄搖,她當然不陌生,仔細一看,心下瞭然,對著若兒笑道:「你們家少主要和我成親是吧?」
若兒抿嘴一笑,把她往院落里推,還順手關上了門,笑說道:「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啊,你快進去吧,少主就在裡面啊。」
納蘭紫極抿嘴,也不再追問,只撇嘴往院落里走來,一進屋子,裡面有點涼,還有點暗,不如外面敞亮,心裡正犯嘀咕呢,再仔細一看,倒被嚇住了,咋這裡全都是些畫像呢,還有一長溜的桌台,上面還都點著長明燈?
心裡忽然反應過來,這裡不會是祠堂吧?不過看這樣子還真是。
脊背涼颼颼的,幾乎想轉身就逃走,但是她還是要找到納蘭明玉啊,因此平復了情緒,大著膽子喚道:「哥哥,你在么?紫兒來找你來了……哥哥?」
叫了好幾聲,愣是沒有反應,她就煩了,眼珠里亂轉,眸間隱有一抹笑意,卻故意冷聲說道:「要是再沒人出來,我就把這些燈全都吹滅了啊,要不然,我就把這些蠟燭都弄倒了的啊,燒了這裡我可不負責任的啊!」
話音還未落,就聽見有人在身後說道:「紫兒,你怎麼還是這麼不知道輕重呢?」
她撇撇嘴,終於出來了啊?嘴裡卻道:「你有五天沒見我了。」
出來的人眸中泛著一絲清冷,眸底不仔細看幾乎就要錯過那一絲笑意,偏偏還要冷聲道:「這裡可都是納蘭家的先祖,你燒了它,想讓我做個不孝子么?」
她繼續撇嘴:「五天就是六十個時辰,一百二十個小時。」
他眼底的笑意在逐漸擴大,卻依舊冷聲道:「我最近挺忙的,朝廷事多,毒門中的事也多。」
她繼續撇嘴,重重的哼了一聲:「什麼忙?你就生我的氣,生了七千二百分鐘,你也不嫌累?」
他這次倒是不說話了,卻抿嘴一笑,走到她面前,納蘭紫極這才看清楚,他竟也是一身的紅衣,想也沒想,脫口問道:「你怎麼也穿著一身紅衣服啊?」
納蘭明玉一笑,定定的看著她:「紫兒,你猜的不錯,你這一身確實是嫁衣,我想了這麼幾天,就是想在納蘭家的祖宗面前娶你為妻,也不枉你對我的一番情意。」
她本就猜到了,可親耳聽他說出來,心裡仍是又驚又喜,忙道:「好啊,我願意,真的很願意。」
她和他在畫像前的蒲團上並肩跪下,納蘭明玉將這一段時間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說了一遍,也在祖宗面前闡明了納蘭紫極的身份,然後在緊緊拉著她的手,語氣真摯道:「爹、娘、列為祖宗在上,納蘭明玉在此給你們磕頭了。今日明玉在此和紫兒結成夫妻,我與紫兒生死與共,經歷諸多磨難,可最後終還是成了眷屬,所以焚香稟告列為先人。」
「爹娘,明玉願意一生一世與紫兒相守。」他說完這番話之後,眸中早就斂去清冷之色,眼睛亮亮的看著她。
納蘭紫極抿嘴一笑,在他臉邊輕輕落下一吻,恭恭敬敬的向那畫像磕了頭,上了香,才認真道:「爹娘,紫兒雖不再是從前的納蘭紫極了,但是紫兒向來都當自己是納蘭家的女兒,當你們是我的親爹娘,哥哥說要娶我,紫兒求之不得,所以,紫兒也願意一生一世與哥哥相守,不離不棄。」
納蘭明玉歡喜一笑,二人認認真真的一起上了香,跪著磕了頭,從此便是夫妻了。
是夜,她就宿在了明戈軒里,屋內到處都貼著喜字,塌上紅色帳幔飄搖,她蒙著蓋頭端坐在塌沿,有人拿著喜秤挑開她的蓋頭,她抿嘴一笑:「哥哥,你要幹什麼呀?」
納蘭明玉眸光一閃,將手裡的喜秤放在一邊,蓋頭也丟在一邊,然後轉身不緊不慢的放下床幃的帳幔,轉身看著她笑的溫和:「紫兒,你說拜了天地之後該幹什麼呢?你還問我。」
她紅著臉,卻低眉笑道:「我知道啊,洞房唄。」
納蘭明玉一笑,轉身將燭火吹熄了,翻身上塌,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之後,伴隨的是女子低低的喘息低吟和床榻的晃動的聲響。
一夜纏綿,雨露重重,被翻紅浪,情意綿綿。
就這麼逍遙了沒兩天,又有人找上門來了。
納蘭紫極看著對面坐著的女子,抿嘴道:「芸娘,你找我,有事兒?」
芸娘竟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道:「你不去見見主子么?——其實那事主子都告訴我了,我也只是按主子的意思行事還望王妃不要怪我。」
納蘭紫極自動忽略她的前一句話,笑道:「你已是自己人了,我怎麼會怪你呢?」
芸娘一笑:「王妃可別打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納蘭紫極撇嘴:「你那主子還要我去看么?那是他自己鬧彆扭,過幾天不理他就好了。」
芸娘蹙眉:「只怕王妃過幾天去,主子就真病了啊。」
她一愣:「什麼病?」
芸娘抿嘴:「相思病啊。」
她一愣,忙清咳起來,以掩飾自己的不自然,斂眉糾結半晌,才開口問道:「那、那我就去看看他好了,他現在在相府么?」
芸娘一笑,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忙笑道:「在,在,當然在啊。」
納蘭紫極一撇嘴,轉身去拿了那塊冷暖玉佩,對著芸娘粲然一笑:「那我這就去找他。」
芸娘連忙答應:「好的呀,好的呀。」
丞相府里,納蘭紫極站在院子外頭,望著溫沉筠住的屋子自己嘀咕:「怎麼大白天的還關著門啊,搞什麼鬼?」
屋裡內室水霧瀰漫,溫沉筠卻怔怔捧著幾塊破碎的玉佩發獃,水桶里水波蕩漾,隱約還能看見他那修長白皙的身子,鎖骨分明,幾縷髮絲粘在肩膀上,竟顯現出幾點溫潤的性感。
此時卻聽見窗戶上一聲輕響,有人略帶歉意的輕聲道:「溫哥哥,我來給你送冷暖玉佩了,啊,是那塊完好的冷暖玉佩啊。」
納蘭紫極也不知道屋裡在幹嘛,大門緊緊關著,她心裡納悶兒,見窗戶那兒有縫,就輕輕去敲了敲,然後輕聲說話。
溫沉筠聞言,溫潤眼底一抹笑意,迷離眼眸望向窗戶,眸光幽深莫測:「紫極,我要你進來親手給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