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她靜靜的凝望著眼前的這個清冽男子,他的清眸里還是淺淺笑意,綻放著只屬於她一個人的溫暖,他聽見她的話,輕輕一笑,眸中雖有失落,更多的卻是疼惜:「紫兒,我能夠愛你,這是緣分,你能夠回應給我同樣的心情,這是恩賜,我不管你心裡有誰,我也不管你身邊有誰,我只要你永遠開心快樂的笑就好,雖然我也會難過也會心傷,但是,我更不願意你為難,不願意你皺眉,所以,我不會阻礙你的幸福,如果真的對你好的,我永遠都不會阻礙,因為能和你在一起就是上天給我納蘭明玉的恩賜,我應當是珍惜又怎會怨懟呢?」
她眸中有淚,暖意卻直達心底,兩人對視良久,卻都是會心一笑,一瞬之間,二人不用說話,卻都明白了彼此之間的心意。
半晌之後,納蘭明玉眸光一閃,眸中透出一絲冷意,道:「紫兒,你等哥哥一會兒,哥哥有事要去做。」
「去做什麼?」納蘭紫極不解問道,卻在看見那清眸中的一絲冷意,驚道,「哥哥是要去追葉簌簌?」
納蘭明玉微微斂眉:「紫兒,你不要——」
納蘭紫極微微一笑,伸手掩住他的唇瓣,眸中清亮的看著他:「哥哥,紫兒明白你心中所想,但是,紫兒還是不忍,她也不過是為情所苦,哥哥還是放過她吧!」
納蘭明玉一愣:「紫兒,你要明白,簌簌向來說到做到,今日若是不除掉她,將來會成禍患的!」
她卻微微蹙眉,正色道:「哥哥,我們有什麼權利卻決定別人的生死呢?她要如何做是她的選擇,我是不願意哥哥去加害她的,畢竟她愛了哥哥這麼多年,已經很苦了,還怎麼能接受哥哥如此對她呢?若是雲王知道了,又是一場恩怨……」
他的眸中光亮灼灼,在夜色中星星點點,微微一笑:「沒想到紫兒是如此想法,罷了,就依你吧……簌簌也確實是個可憐人……」
夜深了,納蘭明玉決定聽她的不去找葉簌簌,他將她送到居處,淺淺一笑,徑自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藍兒卻回來了,說是那利亞人的痕迹忽然又感應不到了,她不打算再在江南浪費時間了,她要帶著桑桑一路回紫宸去。
納蘭紫極既然答應桑桑,自然就不會反悔的,她吩咐若兒收拾行囊,然後自己來跟納蘭明玉辭行。
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卻意外的發現裡面都是毒門的弟子,她一愣,忙笑著準備掩門離開:「啊,哥哥有事兒啊!那我先迴避一下。」
納蘭明玉探頭一看,見是她,擺手道:「不用了,事情我都交代清楚了,紫兒你進來吧!」又轉頭對著旁邊的弟子道,「交待你們的事就那樣辦吧!」
那弟子領命而去,納蘭紫極卻瞧出他眉宇之間的凝重之色,不似昨日那樣輕鬆明媚,忙蹙眉問道:「哥哥,怎麼了?你臉色不好,出事了嗎?」
納蘭明玉嘆氣道:「方才王爺送來消息,說年前送去京都的貢品出了問題,除夕之後,內務府的總管翻查各處上供的貢品的時候,發現潮州進獻的禮單中有冷暖玉佩,偏偏那總管翻遍了貢品都沒有找到,那總管已經稟明了皇上和太皇太后,偏偏雲王知曉了,怪罪下來,說王爺妄自尊大,不把朝廷放在眼裡,偏偏有好事者說你身上有一塊冷暖玉佩,告訴給了雲王知道,雲王要拿王爺進京問罪呢!」
她一聽,一臉的錯愕,急道:「我的玉佩是溫丞相給我的,又關王爺什麼事呢?」
納蘭明玉一臉的無奈,強笑道:「我也知道啊,可是,那些人並不知這一層緣故啊,王爺說他已經上摺子說明了緣由,可雲王偏偏不肯相信,沉筠只好出面解釋,結果也一併挨了罵,說他怎麼能把先皇賞賜的東西隨意亂贈,他和紫宸公主的親事聽說就是為此擱置了,雲王還是要將王爺押回京都去,王爺今日飛鴿傳書回來,說是要我即可回潮州去商議大事。」
她眼內焦灼,忙問道:「那溫哥哥會有事嗎?」
雲王手段強硬,她真的怕溫沉筠會因為這一塊玉佩無故惹禍,故此心裡焦急的很。
納蘭明玉對著她安撫一笑:「紫兒不必擔心,雲王不會對沉筠如何的,太皇太后雖說是生氣,但是並不會隨意誣陷大臣,此事還是有轉圜的餘地的,不過若是雲王執意要將矛盾激化,我看月闌是免不了一場戰事了。」
她一愣:「一定要打仗嗎?」
他一笑,幾步走至窗前,望著庭院里的景色,眸光悠遠,負手而立:「雲王葉霆野心極大,他這樣的人是不會滿足做攝政王的,他也深知皇上不會讓朝政永遠都在他手裡,若是他想要永遠留住手中的權利,光依附於太皇太后是不夠的,再說他壓迫諸位成年皇子,他一旦謀反,那些人又豈會甘休?這一連串的起事謀反叛亂,皇上又不是昏庸之輩,又豈會坐視不管?所以,天下到時就都亂了……」
她越聽越是心驚,垂眸思索片刻,才道:「既然要打仗,那我就不去紫宸了,我就在這裡陪著哥哥還有——」她微微抿嘴,還是說道,「還有他,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你們不管的。」
納蘭明玉轉眸看她,卻笑道:「傻話,你最好不要在我們身邊,到時候大家顧及打仗,誰會有心思管你呢?這是內亂,波及不到紫宸的,再說你答應桑桑陪他回去,怎能反悔?你放心,哥哥會照顧好王爺的,哥哥會好好的等著你回來,再說了,」他眸中現出狡黠,又笑道,「你想要幫我們也不一定非要在月闌幫我們呀!」
她低眉思索片刻,覺得他說的不錯,或許她不在這裡倒是可以讓哥哥和那個人安心打仗,於是緩緩點頭同意,卻又在原處站了半天,才下定決心把心裡的疑問問出來:「哥哥,你——你,有沒有跟他提起過我啊?」
納蘭明玉聞言,勾唇一笑:「你現在才想起來問嗎?」他的笑里都是寵溺,溫暖如春,「我是你哥哥,有人欺負陷害你我自然會去調查,我已經查清楚了,當日的事情確實不是蔣照顏做的,她確實是不知道,那個玩偶是她的父親拜託王府里的那個花匠悄悄去你的屋中弄的,那個花匠原本是江南人,他有個兒子是我毒門的人,可惜觸犯門規被我攆了出去,沒想到他爹居然還在潮州禍害了你,蔣照顏的爹這樣做純粹是為了他的女兒。我已經把事情的原委都寫在信中告訴了王爺,聽說——他殺了那個花匠。」
納蘭紫極撇撇嘴,咬唇道:「哼,當初還那麼鐵板釘釘的說是我,現在真相大白了吧?哼,就是看我年紀小欺負我,就是看我女扮男裝好看就欺負我,哼,叫她活該當不了王妃,我看她挺好一姑娘,要是慢慢爭取說不定那人還真會喜歡她啊,可惜啊,她爹居然搞什麼陰謀詭計,太不靠譜了!」
他卻笑道:「王爺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是,我看他也挺討厭蔣照顏她爹的,聽說你走之後,王爺就在潮州下了一道命令,要城中所有滿十八歲的姑娘全部嫁人一個不留,不然,就軍法處置!」他又神秘一笑,「不過,我沒有告訴王爺你的動向,我想,若是你想見他,你自然會去見的,或許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所以,我就沒有告訴。」
她一臉的不可置信,最後卻笑道:「這人還是這麼霸道啊,不過還挺可愛的,」她低低一嘆,眸中有著釋懷,「我見不見他已經不重要了,隨緣吧!該見的時候自然會見的,也不急於一時。」
她轉眸看看天色,眼底隱有依依不捨:「哥哥,天色不早了,桑桑和藍兒還在等我,我……要走了……」
納蘭明玉清淺一笑,眸中現出祝福:「紫兒,你自己保重,哥哥就不送你了,這個給你。」
她接過那雙修長如玉的手中遞來的東西,燦爛一笑:「這個是什麼呀?草藥嗎?」
納蘭明玉失笑:「紫兒,你別打開,好好放好,這是斷腸草,我毒門秘制的葯,人吃了之後會假死十個時辰,十個時辰之後會自己醒來,但是,紫兒你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你萬不可動用這瓷瓶里的斷腸草。」
她忙點頭,連忙將這個小瓷瓶放好,納蘭明玉又叮囑道:「紫兒,這裡面是三個人的量,你要收好了。」
她燦然一笑,點頭道:「哥哥只管放心好了。」
隆興一年春天,納蘭紫極和桑桑還有藍兒一起去到紫宸,可是這一年春天,雲王葉霆還是沒有因為溫沉筠的出面作證就放過秦墨寒,他向太皇太后請旨說要將秦墨寒押回京都來,太皇太后什麼都沒說,只說看攝政王的意思,所以刑部下了旨意到潮州,燕王自然是不肯奉旨,雲王震怒,官差來問,秦墨寒也不讓人家進潮州城,月闌傳的滿城風雨,說燕王要謀反,秦墨寒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可是全潮州的兩萬精兵,都嚴陣以待,又在瀝山腳下設了關卡,進出的人都要嚴查。
雲王似乎並不在意也不擔心燕王是不是真的謀反,只在涼州布下兩萬兵力,又專心去籌備那已經被太皇太后恩准了的溫沉筠與紫宸公主的親事。
潮州城中,處處都是兵士哨崗,燕王府中更是不少人出入,除了官差,還有不少納蘭明玉從江南帶來的武林人士。
書房裡,秦墨寒擰眉坐在那裡,硬朗的面容里是掩不住的疲憊,他只是靜靜坐在那裡,直到聽見門口有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來人推門進來,他才立刻站起身,急聲問道:「一航,怎麼樣?」
來人是他的副將卓一航,他稍稍平復氣息,才道:「王爺,末將前幾日依照王爺吩咐依次去了潮州以北的柔菀,白水各部,見到了各部的族長,他們聽說王爺起事,說看在老燕王對他們的恩情上都表示願意跟隨,那幾個大的少數民族都願意歸到王爺麾下,任憑差遣。」
秦墨寒聞言拍掌大笑:「好,好啊!」
卓一航也笑道:「柔菀部族還獻給王爺軍馬兩千匹,納蘭少主也從江南回來了,末將方才遇見他,他從江南帶來了弟子五千,都安置在城中了。」
秦墨寒眸中都是意氣風發,卻帶著一絲慎重:「如此甚好!只是葉霆那老狐狸在淮陽還有二十萬人,若是硬碰我們是萬萬敵不過的,只好先拖延一段時間,反正朝廷此時有大事要辦,還管不到我們。」
思索片刻之後,又叮囑卓一航道:「你一定要在潮州城中多儲備糧草,以備不時之需。」
卓一航面色凝重:「末將遵旨。」
此時此刻,那從江南又輾轉回了京都的葉簌簌,在父親的攝政王府里,眸色狠厲,盯著面前氣定神閑的葉霆:「父王,你為什麼不發兵?為什麼不去潮州殺光他們?為什麼還不動手,你去潮州殺了他們,再去江南滅了毒門,掃蕩了南北,又還有什麼能夠擋住爹的鐵騎?!」
葉霆鷹眸半眯,緊緊盯著面前狀似撒潑的女子:「簌簌啊,你還嫌不夠丟人嗎?幼稚!胡鬧!你受的苦父王都明白,但是,你怎麼不顧全大局呢?父王早就跟你說過了,時機未到時機未到,你怎麼就如此的沉不住氣!——父王答應你,將來掃平潮州的時候,父王親自將那納蘭明玉抓來,讓他與你拜堂成親,只是,你要有耐心,知道嗎?此時,你只能等,不能輕舉妄動。簌兒啊,明日父王就送你回宮,你呀,別再給父王弄出什麼亂子來了,太皇太后不會每次都這麼寬宏的……」
她微微斂眉:「簌兒明白。」
心中卻怒火灼灼,她將來不僅要他納蘭明玉,還要那納蘭紫極的命,她要看到他們的苦痛比自己更深刻百倍,她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這個滿腔恨意的女子,在那無生氣的宮廷里成長起來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清麗嬌美的淮陽公主葉簌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