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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軒帝,聖德皇后

  歲月在我的發須之間流失,將青絲華髮,容顏滄桑,原本有著足以頂天立地的氣概,也跟隨著那漸漸衰落的身體慢慢的佝僂,苟延殘喘。


  可是,即便是時間再如何的飛逝,我的記憶中,卻依舊保存著你的笑顏,你的一顰一笑……


  我是大運國的玄文帝龍軒,在史冊之上,我的人生,我的江山社稷、文治武功,都足以媲美太祖,我一生收復了十三個諸侯國,讓大漠最狂妄的北楚、南齊俯首稱臣,讓擁有大漠毒王稱號的漠北與最兇悍殘暴的匈奴望而卻步,在我在位的三十多年裡秋毫無犯。


  可是,史冊卻忘卻了記載一樣,那便是我的皇后,我一生最深愛的女人——聖德皇后王氏。


  我記得那一天,我在郊外狩獵,或許十九的我還是有些年少輕狂,我很喜歡打獵,喜歡看那些動物被我的烈馬追逐,在惶恐中奔騰逃離,然後,我揚起手中的箭,拉滿弓,咻的一聲奪命。


  我的箭術很好,至少在所有的禁為軍和皇宮衛護高手和將軍之中,尚無人能出其右,一箭命中獵物的心臟,身後那些宦官大臣都齊齊叫好,而我,則將手中的弓箭扔到了一旁侍衛的手中,隨即轉身對一旁神色似乎有些緊張的王定邦道:「王將軍,你是先帝的託孤老臣,朕這一手箭法全都傳自與你,如何,是否不辜負王卿的教導?」


  王定邦是我的兵馬大元帥,在我十七歲時,曾跟隨御駕親征兩次,立下戰功無數,可謂是手握兵權,功高蓋主,滿朝文武無不忌憚。


  我知道,他對我是忠心的,至少現在是。可是他不願意交出兵權,更是在朝廷上以勢壓人,如果我再不做出表態和措施,大運國龍氏一族千百年來的江山或許就會風雨飄搖,皇室失去威信。


  「皇上是老臣一手交出來的,但是現在,皇上的箭術早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王定邦無心的笑著,他從來都不在意任何人的忌憚,言語犀利,神色剛正,就如同十多年前,先帝將剛滿四歲的他交付給我,讓其教授武功時一樣。


  我低沉一笑,不在說什麼,狩獵場外,肅親王的兵馬早已將所有的出入口全部包圍,只待我一聲令下,就可以將他和那些傾向與他的餘黨全部圍剿。


  可是,就當我要傳出黑鷹令旗的時候,不遠處竟響起了一陣馬蹄上,隨即,一道清脆悅耳的女子笑聲隨著和煦的風中傳來,在這六月中,如同清新的芙蓉一般,縈繞著一股不染風塵的幽香。


  我劍眉擰起,不禁回首望向馬蹄聲的來源處,竟見一名身著艷紅長裙的女子側馬奔來,她青絲如墨,耳邊的珠墜微搖,一雙清透如泉的眸子在透過樹梢,潑灑下來的陽光下閃爍著晶亮,纖細的素手中揚著赤色長鞭,笑如春風……


  我看得有些獃滯,周身的血液竟似突然加快一般的流淌起來,心跳失去了節奏,可是,那一刻,我竟不知道那突然湧上心頭的躁熱究竟是什麼。時辰將至,獵場外的兵馬如同一個個蓄勢待發的猛獸,只要我一聲令下,我們就會如同一陣狂風一般的湧上來抓住王定邦,冠以他弒君大罪,就地正法。可是,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我竟聽到那策馬而來的少女歡快的對著即將要死在自己劍下的王定邦叫道:「父帥,呵呵,我打到了一隻麋鹿……」


  父帥……她竟然是王定邦的那邊女兒。我心頭莫名的一震,狩獵場外的肅親王已經發送信號,我只能傳旗下令,頓時間,樹林外早已經潛伏了半的禁衛軍如同江水一般涌動而出,瞬間就將看見女兒,正好分神的王定邦抓拿扣押。


  或許是一切發生的太快,我就算是在我即將大去之時的彌留之際,我依稀記得她當時面容上的震驚於錯愕,她翻身下馬,衝到我的面前,跪在地上說,說她的父親對帝王忠心耿耿,對大運國鞠躬盡瘁,沒有半點謀反之心。


  她的眼睛如同天空中閃爍的星星,閃爍著乞求,清澈的凝視著我,美麗的精緻的面容仰起,一身大紅薄紗被風吹起,像一隻妖冶的精靈。


  我看著她,想說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終究咽了下去,因為我知道,我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誤了滿朝文武大臣的期盼,於是我高舉起手中的長劍,毫不猶豫的下令:斬!


  王定邦的人頭落地,滾得灰頭土臉,周遭的士兵齊聲歡呼。肅親往從林中策馬而來,大笑著恭賀我,隨後,帶領著那些侍衛將她帶走了……


  一年之後,後宮的宦官告訴我,肅親王與亂臣的女兒有染,其實不用問,我也知道一定是她,這一年來,我一直都在等著肅親王犯下這樣的錯誤,因為,我也想要她,可是我知道,我身為九五之尊,如果做出這樣的事,就算朝廷上下的官員不敢反對,但是一向剛正不阿的肅親王卻一定會覲見。


  所以,我等了一年,在她與肅親王已經私定終身之時,一道聖旨為王定邦洗刷冤屈,昭告天下,是說王卿被奸人陷害,導致滅門之禍,我為彌補罪責,正朝廷綱常,特將其女王灧兒娶進宮門,冊封為後。


  肅親王或許怎麼都沒有想到我竟然會設下這樣一個陷阱讓他跳下去,於是在我的新婚之夜,他一把火燒了肅親王府,從此下落不明。


  其實,所謂的下落不明都是我一手捏造的,天下都以為,是肅親王燒了王府,其實,那是我下的命令,為的是,讓她死心。大婚前夕,他曾經來找我,質問我為何要搶他至愛,而我則笑著告訴他,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一年,如果他不先犯下祖宗定下的法制,那麼我將永遠都得不到她。


  他瘋了,拔出我禁宮中的長劍要我的決以死戰,可是卻被我的御前侍衛打成重傷,他癱軟在地上,口中吐著鮮血,卻還在不停的訴說,訴說對她的情意,詛咒她永遠都不會愛上我。


  我笑了,其實對於情愛,我真的沒有太多的了解,我從來都只會想著如何得到自己想得到的,除掉自己想除掉的,也正是因為我的這種狠決和殘酷,我才能得到帝位,才能讓大運國更為昌盛繁華,雖然我尚不能完成太租統一華夏的大願。


  可是,我還年輕,我有的是時間。


  肅親王走了,我放了他,就站在金鑾殿巍峨高聳的參天雕龍石柱前的白玉石階上看著他滿身血污的離開,而後,我迎接到了我的新娘……


  她懷孕了,是他的孩子。在新婚之夜的時候,她含著淚水,緊握著手中的剪刀抵在自己的脖頸動脈處,滿是仇恨的望著我,修長如水蔥的握得極緊,關節都泛白。


  我沒有強迫她,因為知道殺父之仇與奪愛之痛是沒有辦法彌補的,而我,從來都不擅長去彌補這些。於是那晚,我離開了新房,卻沒有去別的妃子的寢宮,而是在御書房內徘徊到天亮……


  肅親王走了,當這個消息傳遍整個天下時,肅親王府早已經成了被大火殘燒后的廢墟。她哭了,將自己關在鳳棲宮不見任何人,我不勉強,只加派了人手保護她,直到九個多月之後,她生下了一個男嬰。


  這是大運國的第二個皇子,滿朝文武都前來恭賀,但是只有我知道,這個孩子不是我的,而是那個遠離帝都,不知去向的男子的。她為孩子取名為燁兒,每日都如同珍寶一般的呵護著,不讓任何人來看,甚至,連我都一樣。


  其實,我並沒有等待的耐心,但是朝廷上的瑣事與統一華夏的大業壓在我的肩頭上,所以我不能只去在乎她的事,而她,自從生下燁兒,出月之後,性子竟改變了很多,我曾問過太醫院,而太醫則道,皇后之前的癥狀只是產前郁窒所致,如今皇子身子康健,皇后也已出月,因而才性情轉變。


  太醫說的話是她教唆的,我知道,但我卻沒有拆穿這個謊言,我照常去看她,而她也漸漸的願意打理後宮的瑣事,慢慢的接納身邊的人。


  燁兒滿三個月時,那夜,她來御書房找我,我看著她,雖然心裡明白她來的意義,可是我還是開口問她,為何來。她溫柔的淺笑,依舊如同曾經那般美麗,腳步緩緩的走來,依靠進我的懷中,軟軟的聲音輕道:「臣妾想皇上了……」


  大婚一年,我們在御書房內的鳳牙床榻上,終於成了真正的夫妻。可是從那之後,我的身體就越來越不好……


  我從來都不縱慾,也不過量的飲酒,對任何事情都有一定的控制力,可是,那一天,她說她親手為我燉了人蔘雞湯,讓我趁熱飲下。


  我看著那碗冒著裊裊熱氣與幽香的雞湯,靈敏的鼻子輕易的就聞出了那裡面參雜了其他東西的氣息,可是,我還是接過,笑著問她:「為什麼要親自下廚,以後這些事情,就讓宮女做吧……」


  她溫柔的笑著,清澈的眸光中隱匿著我看不見的東西,那模樣天真又殘酷,淺笑道:「皇上為國事操勞,臣妾身為皇后,若是這點再不做好,豈不被天下人笑話……」


  我笑了,什麼都沒有說,就將那雞湯喝了下去。半個時辰后,我的藥性發作了,全身燥熱難當,我煩躁的走出御書房,卻正巧遇見了她早就已經安排好的御女。這就是她對我的關心,她要將我推進別的女人的懷抱。


  我順從了她的安排,寵幸了那名御女,隨後去她的寢宮中,她生氣了,站在窗前無聲的落淚,不願意再見我,而我則每日都到她的宮裡陪伴她,向她賠不是。


  她懷孕了,那一日我匆匆的去看她之時,她面色蒼白的嘔吐,纖細雪白的素手握得極緊,然後狠狠的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上,哭著道:「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吃了葯,為什麼還會有孩子?」


  我站在屏風後面,心像是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她一直都在服藥,並且還不是一般的藥物,而是有劇毒的水銀,在民間傳說中,將水銀放入茶水中少量飲用,可以絕育,原來,她根本不願意生育我的孩子,我第一次發覺,原來她竟然恨我竟然已經恨到連她自己的身體都要傷害的程度。


  我一直都以為,她每次都在自己親手做的羹湯中下毒,是因為恨我,恨我殺了她的父親,趕走了肅親王,讓她所愛的人下落不明,她設計我與別人的女人共寢,只是為了不想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卻怎麼都沒有想到,她居然早有了輕生和絕育的念頭。


  我從來都不曾拒絕過她什麼,她要我服毒,我順從,她讓我與別的女人生育孩子,我也順從,可是這一次……


  我故意推門而進,假裝沒有聽見她剛才的話,擔憂的問她怎麼了。她錯愕的看著我,眼眶中的淚水尚未乾,有些無措的擦拭自己腮邊的淚水,無論的掩飾著剛才激動的情緒,說自己只是不舒服。我說,不舒服就該讓太醫診脈,而我則不讓她有一點猶豫和拒絕的立刻命人宣的太醫。


  太醫說,她懷孕三個多月了,但是身子很虛弱,我握著她的手,感覺得出她在顫抖,但我笑著說:「灧兒,將他平安的生下來,他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


  她咬著紅唇點首答應,可是我知道她唇邊的笑意代表的只是無奈與心不甘情不願……


  那名御女懷孕了,我得知之後,心情煩躁,立刻讓人將她禁足,可是這個消息卻還是傳到了她的耳中,她沒有生氣,或許還有一點得意,可是她在看到我時,卻依舊裝作生氣的模樣,任我道歉,賠禮,都置之不理。


  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經常咳嗽,太醫院的院判幾次前來要為我診病,都被我推了回去,我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中了什麼毒,可是卻知道,一旦這件事一旦被人知道,我就保不住她了。


  因為身孕,她的身子越來越沉,過了幾個月後,便將手中的大小事物都交給了王左騰的妹妹,充容王氏。


  因為她的設計,西宮的一名美人也懷了我的孩子,皇宮中一片喜慶,因為我又將要增添三位皇子。可是,我卻沒有半點欣喜,我的身子越來越差,而我期盼的孩子卻還沒有誕下,我怕自己撐不到他繼承大業的那一日。


  龍宇八歲了,他是我的第一個皇兒,雖然生母已故,可是這個孩子的凌厲之氣卻讓我覺得欣慰,他很像我。我將他送到兵部歷練,希望我將來能如我一樣率領千軍萬馬,最重要的時,我要他保護灧兒的孩子。


  六七個月過去,灧兒誕下了第二個皇子,取名絕兒。絕兒,我聽到這個名字時,心頭一疼,卻還是笑了,我知道她的寓意是從此以後都不會再為我生孩子了,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斷絕了,她為了防止自己再懷上孩子,甚至不惜找太醫配製無子湯,每次和我再一起時,都將麝香藏在枕下。


  一年,西宮美人與那名御女的孩子都相繼誕生,我有了五個兒子。後來,西宮美人和那御女都因病去世了,灧兒便收養了龍炎,至於龍莫,因為他天生懦弱,膽下怕事,所以我便隨意找了個奶娘陪侍在他身邊,后在他稍大一些后,就在襄陽選了一塊地,將他冊封為王,送了過去。


  我身體漸漸的差了,有時甚至咳血,朝廷上的官員都急了,紛紛上書奏表,請立太子。是該立太子了,雖然燁兒不是我的孩子,可是按照祖制,應該立皇后的長子為太子,於是我立刻下旨,讓灧兒帶著燁兒來御書房,商量立太子之事。


  燁兒八歲,絕兒六歲,可是他們兩個居然長得極為相似,相似到有時候我甚至都認不出來,可是,我還是能分辨得出誰是我的孩子,因為他身上有我的冷漠,而另一個孩子,則像肅親王一樣溫潤儒雅,即便才幾歲。


  可是當灧兒將所謂的皇長子帶到我面前時,我一眼便認出了那是我的絕兒,可是她卻冰冷的說:「皇上,燁兒來了……」


  絕兒睜著一雙錯愕的眼望著她,眼神中滿是不解,他才六歲,那小小的樣子另他心疼。或許,他們父子都已經被這個冰冷果決的女人給冷落得學會了承受,絕兒竟然沒有反駁,就那樣站在我的面前,承認了自己就是龍燁,而我,則是更沒有勇氣去拆穿這個謊言,就如同六年前,她哭著求我,讓別人以為八年前生下的皇子已經夭折,而這一次生下的則是孿生兄弟一樣,他同意了她的荒謬……


  絕兒被冊立為太子,從此後便成了燁兒,我帶他去朝堂旁聽,教他處理政務,他學得很快,也很精明幹練,這讓我很欣慰。可是,灧兒卻因為水銀中毒而去世了,在那之後,我放棄了一切,日日將自己封閉在對她的思念里,只陪了太子兩年,便撒手人寰……


  在生命的彌留之際,我一直都沉浸在往事中,我一直都想問她,究竟有沒有對我一點的不忍心?我愛你啊,灧兒,雖然在你生前,我沒有勇氣說出口,可是在你將要離開我的時候,我俯在你的耳邊說了無數遍,而你,只是流著眼淚閉上了雙眸。


  灧兒,其實我一直都想告訴你,你在湯里下毒,我知道。你在茶里放了水銀,在枕邊放了麝香,不想有我的孩子,我知道。你為了自己的名聲,暗中嫁禍給西宮美人與那名御女,讓她們慘死,再收養她們孩子,讓別人讚頌你的賢德,從中也保護了自己的孩子,我知道。


  灧兒,其實我什麼都知道,可是我還是願意死在你的計劃之下,臣服在你的陰謀中。


  可是,我一生最想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你在無數次下毒的那一瞬間,究竟沒有一點不忍心?在你將我推向別的女人時,你可有一點不舍?在你為了肅親王的孩子而犧牲我們的孩子的時候,可有一點心痛?在你離開這個人世的時候,可有話對我說……


  我放棄了統一華夏的大業,放棄了自己所有的理想,只為了陪你沉淪,可是,就連生命的最後,你也沒有說一句溫暖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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