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千里尋母(上)
江治的傷讓鳳笑天頭疼了好久,作為一個健康人,現在忽然遭遇了這樣的事情,鳳笑天覺得江治很可憐,所以分配了很多時間給江治,希望他早點兒康復,也希望他能夠擺脫心裡陰影。
對於江治而言,這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每天鳳笑天都會抽出時間來看他,和江治講他小時候的事情,逗江治開心。
鳳笑天雖然絕頂聰明,但是她不會去懷疑自己親近的人,就像當初她不曾懷疑桃之夭夭一樣。所以,絕對猜不出來江治會為了留在宮裡,親手弄傷自己。
不過,鳳笑天不明白,並不表示別人不清楚。陳三梅曾經在沒人的時候來看望江治,這位頭髮花白的老人沒有多說什麼話,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小公子,這麼做,值得么?」
江治的頭埋在被子里,許久才露出來,那雙曾經深邃的眸子現在已經褪下了稚嫩,變得堅毅,「陳公公,我不後悔,為她,什麼都值得。」
江治養了一個多月的傷,下地之後便跟在陳公公身邊,向他學習宮廷的政治還有禮儀,他對陳三梅說,你不可能守護她一輩子,等你老的不能再動了,我接替你的位置。
鳳笑天原本反對江治如此,可是陳三梅勸鳳笑天,說自己老了,不能在為陛下效力了,也是該培養一個貼心人來跟隨陛下了,小公子是目前最合適的人選。
鳳笑天原本還要反對,可是軒轅炙炎也幫江治說話,她也就答應了下來。從此,江治一改平時貴公子的模樣,開始嚴謹認真起來。不能成為鳳笑天的愛人,那就換一種方式來守護她。
江治原本就是極其聰明的人,陳三梅教的也很細心,加上陳三梅在宮中多年,經歷過無數風雨,他多年的滄桑的經驗對於江治來說是非常寶貴的經驗。沒用多久,江治就開始邊學習邊接手陳三梅的工作。
最初的時候鳳笑天還有些不習慣,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現在要當宮人,鳳笑天覺得很彆扭,可當她專心投入到政事當中,也就漸漸完了身邊的人是江治。
若說以前江治對鳳笑天是迷戀愛戀和崇拜,自從親自伺候鳳笑天了以後,江治才明白這個較弱的女子肩上扛著多麼沉重的擔子,心裡的愛逐漸變成了尊敬,也更加努力去做好自己本職工作了。
鳳笑天和她的男人們孩子們在鳳朝國過著幸福的生活,此時的她並不知道自己在西良國還有一個兒子,也不知道這個兒子在未來將遭遇重大的變故。
西良國。
又到了西良國皇後娘娘梨雲的忌辰,每年的這個時候,西良國的陛下相里秋白都會把自己關在初曉樓里閉關十五天,用他的方式來紀念生命中的那個女人。
西良國十歲的太子相里司卿每到這個時候就會表現出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憂鬱,母后的忌辰也是自己的生辰,因為自己的來到讓母后離開了人世,所以相里司卿自幼就背負著心理陰影,特別是看到自己父皇即位之後頂著重重壓力再也沒有立后,也沒有納妃,相里司卿更加明白自己早逝的母皇梨雲在父皇心裡的位置是無人能代替的。
相里司卿有時候會厭惡自己,他會覺得如果自己沒有來到這個世界多好,那母皇就會和父皇永遠在一起,兩人不會陰陽相隔。
心裡的沉重在這個孩子身上體現出來的就是比同齡人更加早熟,更加憂鬱。相里司卿常常會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宮樓上看遠處的雲,等宮人們到處尋找小太子的時候,他已經在角落裡睡著了。
不過,即使相里司卿是一個憂鬱的小小太子,也並不影響他的學業和武功。很顯然這個孩子在遺傳了他父親的淡淡的憂鬱之外,還遺傳到了來自他母親鳳笑天的聰明機警。雖然才十歲,可是相里司卿不但飽讀詩書滿腹經綸,而且武功也很了得。
相里秋白非常疼愛自己唯一的兒子,除了每天都要陪伴兒子之外,他撥了最好的人手保護相里司卿,也盡量避免相里司卿出現在公眾場合,即便大了之後相里司卿作為太子要參加各種宮廷的宴會,相里秋白依舊會讓兒子帶上人皮面具。
相里司卿曾經很好奇地問自己的父皇,為什麼對外的時候自己得戴上人皮面具,相里秋白當時只是微笑著摸摸自己兒子的頭,「等你再大點兒了,父皇告訴你。」可是,一晃相里司卿都已經十歲了,可父皇還沒有告訴他原因的架勢,讓他有些等不及了。
長了這麼大,一直都有一個疑問盤旋在相里司卿的腦海里,那就是自己的母后的樣子。
相里司卿知道父皇最擅長的是作畫,可是他從來沒看到過父皇畫過母后,也不知道母后長什麼模樣,唯一的關於母后的記憶是掛在父皇書房的一個女人的背影,但單單是那個背影,就美得出奇了,真人應該更是世間少有的佳人。
只是,既然母后是父皇最愛的女人,為什麼父皇不肯為母后的正面畫像呢?
這個問題相里司卿沒有當面問相里秋白,只是悄悄的問了最疼愛他的項卓堯叔叔。項卓堯哈哈一笑,「你父皇把你母后的模樣刻在心裡。」
項卓堯這樣說,年幼的相里司卿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不能完全明白。他只是想,什麼時候能偷偷地去父皇為母后搭建的初曉樓看看,因為那裡似乎有很多的秘密,很多關於父皇對母后的記憶。
今年,十歲的小相里司卿實在是忍耐不住了,他想去探究初曉樓的秘密。以前他也曾探訪過初曉樓,可是還沒到樓下,就被相里秋白派的守樓人給攔住,被「請」了回去。
這次,經過了一年的「強化訓練」,相里司卿發誓自己絕對可以瞞天過海奪過守樓人的監視。而且父皇在樓里,相里司卿有很多疑問想當面問自己的父皇。
夜晚終於來臨,在準備好了一切之後,相里司卿換上了夜行服,推開窗戶,幾起幾落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夜很深,初曉樓里很安靜,只有三樓有瑩瑩一盞燈。相里秋白穿著白色的絲綢,在燭火下描繪著自己心中的那個女子。
五年前聽項卓堯說她受了重傷,相里秋白鬱鬱寡歡了很久。直到又傳來消息,說她身體漸漸恢復,只是一頭黑髮成了艷麗的紅,她被人稱為修羅女帝,他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小天,小天。」相里秋白用亮麗的紅把畫中女子的頭髮染得鮮艷,最後一筆落在了畫上美人的唇上。一點朱紅,萬種風情。
相里秋白想單獨呆著,所以沒有任何人在身邊,連守樓的人也被他打發了出去,因此相里司卿非常順利地進去了初曉樓,此刻躲在窗外。
「小天……」相里秋白瘦長的指頭撫摸著畫中的女子,「你還記得我么?可曾想起過我?」相里秋白一個人自語,這樣的父皇是相里司卿說沒有見過的。
「卿兒很乖,也很聽話。他非常想念娘親,可是我不能告訴他真相。」燭光下的相里秋白雙目含著深情,注視著畫中的女子,「他很聰明,和你很像,特別是注視遠方的時候的寧靜,和你一模一樣。」
相里司卿在窗外聽著,越來越不明白父皇在說什麼。小天是誰?為什麼自己像她?母后不是梨雲么?父皇口裡的真相又是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從相里司卿的腦海里蹦了出來,來不及去思考,他繼續盯著屋裡的相里秋白。
「也許,我該把秘密永遠藏下去,讓這個秘密伴隨我老去,死去。只是,卿兒叫著要母后的樣子很可憐。而小天你,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兒子在敵對的西良國。這對你對卿兒都不公平。」
窗外,相里司卿的大腦飛快地轉著。親生兒子,敵對的西良國,小天,笑天,鳳笑天,鳳朝國……一個不可思議的結果出現在相里司卿的腦袋裡,我的母后是鳳笑天!相里司卿驚訝地差點兒叫了起來。
「小天,我該怎麼辦?卿兒越來越大,越來越像你了。我想你,卿兒也好想你!」相里秋白埋著頭,肩膀一聳一聳。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看到父皇流淚,相里司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沒有讓相里秋白知曉,相里司卿沿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宮殿。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母後到底是誰?小天真的是鳳笑天么?一夜,這個問題始終盤旋在相里司卿的腦海里,讓他久久不能入睡。
天一亮,相里司卿就換上了平時的裝束,騎馬跑出了皇宮,來到了大將軍項卓堯的府上。他想知道答案,想問個清楚,而和相里秋白關係最鐵的項卓堯一定是知情人。
「卓堯叔叔!」沒等人招呼,相里司卿直奔項卓堯的練武場。相里司卿對項卓堯的家的熟習,就像對皇宮的熟習一樣。這個叔叔是父皇從小長大的好兄弟,比父皇小兩歲,最疼愛自己了。現在他已經在練武場練武。
「卓堯叔叔!」果然,相里司卿猜對了,項卓堯光著上身,身上都是汗珠。看到相里司卿,項卓堯很高興,順手拿毛巾擦了汗,把衣服穿上。「今天怎麼來怎麼早呢,小傢伙!」
「卓堯叔叔,我已經十歲了,不再是小傢伙了。」相里司卿雖然嘴上如此說,但他打心眼兒里喜歡項卓堯。不同於相里秋白的淡淡的憂愁,項卓堯是明亮的,像乾淨的空氣一樣,讓人覺得溫暖。
「怎麼?你父皇沒時間陪你了,你才想起叔叔我?」項卓堯開著玩笑,心裡卻琢磨著相里司卿今天的神情不對,似乎有什麼心事。
「卓堯叔叔,我母后不是梨雲。」說話的時候,相里司卿一直盯著項卓堯的眼睛。作為相里司卿的兵法老師,項卓堯曾經告訴他,人可以騙人,但是眼睛不會,所以今天他把這一招用在了項卓堯身上。
聽相里司卿這麼說,項卓堯一愣,隨後又恢復了正常,「你聽誰說的,小傢伙。」項卓堯揉了揉相里司卿的頭,轉身準備走出練武場。
「你們都騙我,我母后是鳳笑天!」相里司卿接下來的這句話讓項卓堯大吃一驚,他沒有轉身,也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站在那裡。
相里司卿走到項卓堯面前,「卓堯叔叔,對么?我母后是鳳笑天,是鳳朝國的女皇,不是梨雲。你們騙了我,對不對?」
相里司卿憂傷的眼睛讓項卓堯想到了那個遠在北方的讓自己牽挂一生的女子,嘆了口氣,項卓堯拍了拍相里司卿的肩,「跟我來吧!」
是時候該告訴孩子真相了,項卓堯看向北方天空的雲,被初升的太陽染得金紅,小天,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相里司卿跟著項卓堯進了他的書房,關上門,項卓堯從一個柜子里拿出一個漆黑的長長的盒子。「叔叔,這是什麼啊?」相里司卿有些好奇。
「你的母親的畫像。」項卓堯掏出一枚精緻的鑰匙,盒子開了,滿滿一盒畫像,項卓堯輕輕地把它們拿了出來。
「你不是想知道你母親的樣子么?這些都是。」項卓堯小心翼翼地打開捲軸,白凈的紙上立著一位絕色的女子。俏皮的笑,殷紅的唇,還有一身火紅的衣裙,兩個長長的辮子。
「她,她是我娘?」看著畫中美麗的少女,相里司卿有些激動,「卓堯叔叔,她真的就是我娘?」
「嗯!」項卓堯點點頭,「這是你娘15歲的模樣,那年我和你父皇同去玄機山莊,路上遇到了一個俊俏的小公子……」回憶起初見鳳笑天,項卓堯眼裡都是甜蜜。
相里司卿是第一次聽說關於自己娘親的事情,他對自己未見面的娘親充滿了好奇。整個一個上午,相里司卿都在看鳳笑天的畫像,聽項卓堯講故事。當然,連同相里群算計鳳笑天,讓相里秋白懷上孩子的事情,項卓堯也沒有隱瞞。
「這些都是我父皇畫的?」看著展開的千嬌百媚的畫像,相里司卿在佩服父皇高超畫技的時候,也對自己的娘親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她美麗,她聰慧,她狡黠,她重情……
「這是她在彈琴,這是她穿太女服的樣子,這是她紅髮的模樣……」項卓堯耐心地給相里司卿解釋。「你父皇的初曉樓里還有很多很多你母親的畫像。我這兒的這幾幅都是我從你父皇哪兒『訛』來的。」
「卓堯叔叔,你這些年一直都不肯結婚,是因為你也愛著我娘么?」相里司卿突然的問話讓項卓堯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他點點頭,「是的,我愛她。」
「我娘親真的有那麼美好,真的值得你和我父皇這樣愛戀她么?」父皇和卓堯叔叔都把這個女子形容的那麼好,相里司卿對自己的娘親充滿了好奇。
似乎看出了相里司卿的疑問,項卓堯點了點他的鼻子,「你是沒有見過,如果你見了她,就不會問這樣傻瓜的問題了。」
回去的路上,相里司卿一直在思考著項卓堯說的話,懷裡揣著項卓堯送給自己的袖珍鳳笑天畫像,相里司卿回了宮。
「娘……」一個人的時候,相里司卿打開畫像,摘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對著銅鏡比著自己和鳳笑天的的模樣。兩人容貌相似,神情也相似,相里司卿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那雙令人羨慕的黑眸是來自鳳笑天。項卓堯說天上最璀璨的星星也比不上鳳笑天最深情的凝望,娘,卿兒想您了!
看著鳳笑天的畫像,相里司卿腦海里冒出一個念頭,那就是去鳳朝國的都城,去找娘。開始,他被自己這個膽大的念頭嚇了一跳,可是隨後,這個少年的心裡立刻堅定了這個想法。北上,去鳳朝國,找娘!
下了這個決定,相里司卿開始了了緊張的準備。
首先必須瞞著父皇相里秋白,不過他進了初曉樓,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出來的。相里司卿狡黠一笑,那就先斬後奏,等父皇發現,自己已經跨馬加鞭到鳳朝國了。
至於身邊的人,好打發。自己有個貼身的侍衛,身高和身形都差不多,讓他戴上人皮面具就好。雖然未必能隱瞞過父皇,但在這段時間可以應付身邊這些人,這就不錯了。
想好這些,相里司卿叫來了貼身侍衛,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不過他並沒有說是要去鳳朝國,而是說要出去逛逛。這樣的事情他們之前也做過,當相里司卿覺得無聊的時候,想出宮,就會和小侍衛換衣服換人皮面具,所以這一次小侍衛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和往常一樣,相里司卿換上了小侍衛的衣服,戴上了小侍衛的人皮面具。這是他從自己的人皮面具中得到的啟示,換臉,換身份,換一種心情,是這個早熟的小太子尋找快樂的方式。
(老娘來了,銀行卡,工資卡,稿費卡,全部上交,身上沒有錢了……哭……文在年前應該可以結。嘿嘿。後面還有和西良國的一戰。呃,如果春把項卓堯弄死了,會有人拍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