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節)一點心扉
我的呼吸沉寂了,每一條血管里都變得凝固了起來。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雙琥珀色的俊眸,久久地,死死地盯凝著他。
可是那張俊雅的臉上卻是一如既往地帶著淡定而優雅的表情,那嘴角邊上的紫紅青痕彷彿只是被顏料不小心上了色的點綴,而剛剛從那幽邃的眼眸之中一閃而過的憂鬱,也似乎只是我一時眼花了的幻覺。
他的指尖帶著點點溫度,輕輕觸摸著我冷涼的肌膚,眸中閃過幾許的深沉之色,我忽略了去。我相信,這一定又是我的某一種幻覺。
「亦安,為什麼你的身體總是這麼冷?為何抱著你,會讓我有種生命的不真實感。」南宮夜如天籟一般的磁魅聲音在我的耳邊輕輕啟緩,自言自語般。
轉移話題嗎?
我看著他毫無波瀾的臉,眼中只是帶著幾抹幽亮的碎芒,彷彿柔柔地。有一瞬間,我的心魂,曾不小心地淪陷了進去。
既然他不想對我說,我只好耐著自己的性子去沉默。南宮夜的心思如同深邃的幽谷,你根本就無法探到底部。從小到大,我從來都不曾認為自己真正地了解過他。
「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抱著別人,我又沒有強迫你。」我瞪他一眼。
他薄冷的唇便露出令人迷醉的弧度,輕輕笑了幾聲。在遺失掉了語言的月光里發出很好聽的聲音,單純的聲音,彷彿一種旋律,只是帶著某種特定的音律,單獨地,卻令人有些痴迷。
我躺下,將被子蓋在身上。真的有些冷了,我的力氣也浪費了好多,所以不再想要和他說話。
總覺得,每和他說一句話,哪怕只是一個字,我藏匿在胸口處的劇烈情緒,就會突然地爆炸開來,粹不及防。
可是顯然,南宮夜是不會讓我就這樣安靜睡覺的。他的身體很快便覆蓋了上來,支起胳肘,他側躺在了我的身邊。
「亦安,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因為,我們還很年輕。」這句突如其來的話,伴隨著我潮濕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掉落下來。
南宮夜,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打掉了孩子,不是正如你所願,怎麼,難道你會喜歡孩子?」我壓抑著胸口裡翻湧的情緒,語氣盡量平穩地問著他。
他的俊眸閃爍了幾下,然後,便只是剩下了一種顏色。我看不清那是什麼顏色。
「因為,只要有了孩子,你就會乖乖呆在我的身邊。」他的話中帶著理所當然。
「用孩子威脅我嗎?」我冷笑一聲,眼睛有些變得模糊,看向他。
他的頭便低低地靠近了我的臉上,輕吻著我的臉頰,一點一點,細碎地吻著。
「沒錯,因為你的不安分,我需要有能夠真正將你拴住的存在。」
「孩子嗎?」
「是的,孩子。」
他的吻已經滑到我的脖頸,引起一陣細微的輕癢,我的身體依舊冰涼。
心,卻是徹涼無比。
「亦安,好好調養身體,不要讓我等的太久。」
然後,他便在我的身邊躺了下來,修長的手指開始纏繞著我藏匿在被中的手,細細地,輕柔地。
這樣的溫柔,讓我覺得心慌。
我的眼睛沒有閉上,在幽亮的房間中看著天花板上那些繁瑣的精緻圖文,微微眨著。我知道,南宮夜的眼睛也沒有閉上。
「亦安,你終於活了下來。」這句話伴隨著他的一聲嘆息,帶著釋然,松慰。
我的心裡雜亂不已,無法理清,唯有在語言上保持著沉默。
「知道嗎?當我看到你的身體里流溢出那些鮮血的時候。突然地,就讓我想起了兒時母親在我面前墜下的那一幕。大片大片的粘稠血液沾染在我的身上,就像是越纏越緊的藤蔓。不會鬆懈,那些帶著刺的軟藤,便緊緊地,深深地鑲入了我的心裡。我以為,時間的痕迹漸漸變得模糊,那些記憶也會一同腐化,只是留下不清的輪廓。可是當我滿手是血的抱著你時,它便像是某種特定的魔咒,一點觸碰了機關,便會開啟,那血淋淋的存在,便會再一次清晰地,不允你選擇地出現在你的面前。那一刻,我真的怕,你的呼吸會停止。」
我不可思議地轉過臉,借著幽亮的月光,看著南宮夜沒有任何錶情的臉,他淡定的敘述,卻是經歷了掙扎過後的沉澱。更為震撼人心。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南宮夜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動地與我提起他的母親。
「你怕血嗎?」我聲音幽幽地問他。
我隱約看到南宮夜的唇角劃出幾許的迷人弧度,有些清冷,又帶些柔淡。
然後,他轉過臉,看著我,「你認為,我會怕嗎?」
我想起當時南宮夜抱著我時的顫抖,至少那時,他是怕的吧?
「亦安,不要再讓我害怕。那種感覺,會讓我變得無力。知道嗎?」輕魅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般,有著幾分的霸道。
是的,我不會再讓他有那種感覺。因為我這一生,已經失去了一個女人所擁有的幸福。他的所謂能夠將我拴住的存在,已經永遠不會可能了。
我聽到自己的心在安靜中變得漸漸潰爛,也許明天,就會結痂了。
南宮夜什麼都不會知道,他會有孩子的。只是那孩子,卻是需要他的未婚妻來為他而生了。
我的思緒還沒有繼續進行著,南宮夜的吻,便堵住了我的唇,激烈而溫柔地纏綿著。我告訴著自己,只是這一次。
真的只是這一次。
因為不真實的夢,是帶著某種脆弱的情緒而存在的。當次日的陽光醒來,灑入而進的時候,一切,依舊會如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