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節)我的選擇
沉寂的夜色里,是我坐在床上吃著食物的細細咀嚼聲。
南宮夜微微睜開眼睛,一個胳膊支起,手心撐住自己的臉頰,如冰眸裡帶著冷漠的色彩看向我。
而我,亦是一臉的淡然,唯有唇邊微微咧開一個小小的弧度,淺淺地看向他。
「要吃嗎?」我用水果刀割開一小塊蘋果,遞到他的嘴邊。
蘋果里那新鮮酸甜的汁液便殘留在了水果刀上,給這沒有溫度的冰刃多了一份甜膩的味道。
只是,依然冷卻。
南宮夜微微張嘴,水果便送入了進去。
眼神,如鷹般地盯視著我。
「你今天很乖。」他的聲音聽不出是滿意,還是懷疑。
「受了那麼多次的教訓還不清醒的話。那麼,我就叫做冥頑不靈了。」我唇邊的弧度放大,又用尖銳的刀子割下一塊水果,放入了自己的口中,細細咀嚼。
至少,我要讓自己吃飽些。
「如果是這樣,就是最好。」他看著我,眼裡的那份凌厲寒光彷彿褪去了幾分。
我眉眼彎起,又割下一塊水果,遞到他的面前,「還想吃嗎?」
他伸出另外一隻手虛推回我的面前,寡冷的唇邊漾出迷醉的弧度,「它沒有你好吃,我夠了。」
彷彿挑逗的情話,我卻是面無表情。將水果送入嘴中后,我看到他已經又重新躺了回去閉上眼睛重又睡起覺來。
只是一會,我便聽到了他發出的均勻呼吸聲。
在這靜寂的夜裡格外清晰。
我知道,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因為即便他只是淺眠地沒有熟睡,他的整個人,也已經比起平時放鬆警惕了很多。
無聲地握起刀,舉止半空中。我才發現,自己兩隻緊握的手,竟是微微地顫抖著。
心底里那份徒然冒出的心情,究竟代表著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糾結地使勁搖搖頭,我讓自己的腦袋再次恢復了清醒,眼睛瞪得異常皎圓,我看著他。
時間不等人,終於不再猶豫,我將刀子又舉得高了些。然後,閉上眼睛,顫抖卻用力地刺了下去。
黏熱的液體似乎噴洒到了我的臉上,然後我用力將刀拔起,將眼睛睜開。
我以為,已經結束了。
可是對上的,卻是南宮夜那雙在夜裡瞪得異常寒亮的冷俊眸色。
一個趔趄,我癱坐在了床邊。
捂著自己有著傷口的胸口,南宮夜坐起身來,帶著幾分痛苦的微微喘氣,看著我,「你一定不會成為一個合格的殺手。刺得這麼淺,連心臟都沒有碰到,又怎麼能夠要了我的命。」
他的眼睛並不帶著驚訝的成分,淡定的眼裡彷彿無聲地昭示著我他早就已經知道我所要對他進行的事情。
「你知道我要殺你。」我的眼睛徒然睜大。
「冷亦安,你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單純。只是一眼,我就可以看穿你心底的想法。」南宮夜的眼裡帶著瞭然。
他的胸前儼然已經紅了一大片,將他的五指全部浸染。詭紅的色彩猶如一幅天然的圖景,真實而艷麗。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不阻止我?」我問著他。
「因為,我想知道,你帶給我的痛,究竟有多痛?」他看著我,眼中的幽邃是我看不真切的眸色。
「我失敗了。」癱坐在床,我幽幽說道。
看著他,即便他已受了傷,我也知道,自己已經,再也無法下手了。
「你就這麼希望我死?」南宮夜緊緊盯著我,眉心緊鎖,他眼底的那份黯淡我並不想細細追究。
「是,我不但想你死,更加想要讓你身敗名裂地死去。是你南宮家毀了我的童年,毀了我的幸福。是你的南宮家,將我推入了一個永遠無法重見天日的黑暗之獄。到底我做錯了什麼,要受盡這樣的折磨。」
我的聲音已經失控。
「因為這是你欠我的,如果不是你的母親,我的母親也不會那樣慘烈地離開這個世界。」他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字裡行間,帶著多年都沒有褪去的恨意。
「你的母親?」
我看著他,幽然笑了。笑容之中,泛著蒼白。
「你看到,我的母親親自將你的母親推下高樓了嗎?你看到,我的母親對你的母親做出任何過分的行為了嗎?我的母親,早就在我出事之前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又能夠對你的母親做著什麼?而我呢,我的父親呢?又有誰可以把他從那場意外之中拯救出來?」我看著他,質問著他。
「你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南宮夜看著我,眼裡帶著不解。
「什麼意思已經不再重要了。南宮夜,我累了,真的累了。沒錯,我是沒有辦法殺死你。但是我自己,總是可以吧。」
我重新又舉起那沾血的刀,然後狠狠地,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胸中。
很痛,很痛的感覺大片大片地將我湮滅。
原來,這種痛,比起當初的折磨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我可以感到自己的身體之中開始有大量的血液積蓄在胸腔之中,過多的洶湧令它們流了出來。
我的意識,開始出現了模糊。
已經,快要死掉了吧。
我的眼前已經看不到了一切,閉不閉上眼睛,都是一樣的。
模糊中,我聽到,南宮夜如同野獸般失去控制的咆哮聲。他不斷在叫著門外的傭人,聲音,震天地彷彿可以貫穿我的耳膜。
只是我,已經漸漸身處於了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聽不到了。
我知道,窗外的雲一定還在夜色之中漂移著。
自己,真的可以成為那其中的一片潔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