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只有恨
四周,是片及膝的蒿草。頭頂,是一片飄之不去的陰雲。厚重而森郁。
我環顧著周圍,一片無垠的蒿草,彷彿將世界填塞滿般,讓我再看不到別的風景。濕潤的液體突然從眼角滑落,我伸出手,輕輕擦拭,些許的溫熱便迅速化為了冷涼。讓我來不及取暖。
這裡,是哪裡?
我,被遺棄了吧?
一陣風吹起,蒿草便順著風向如同尖銳的刀片般,一下一下地滑過我裸露的膝蓋,毫不留情。紅色液體從肌膚之中流露出來,染紅了蒿草,彷彿瞬間,我的眼裡,就只是剩下了一片絕望可怕的猩紅色彩。
那粘稠的血液開始如同上漲的河水般,越來越高地向我的身體一層一層地蔓延著,我,要被吞噬了嗎?
不要——
我張開嘴大聲喊著,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我成了啞人?
到底,誰來救救我!
「不要!」
我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蓋著被的身上仍是一片冷涼的溫度,冷汗自額頭滑落,滴落入脖頸當中。
「捨得醒了。」極冷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我募地轉過頭,看到南宮夜正露出一臉的冷寒之氣,眼帶不悅地看著我。
我才發現,自己的一隻手,正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原來,是夢啊!
釋然地鬆了一口氣,我將握著他的手抽回。才發現自己食指的關節竟然已經沒有了痛感,雖然,還有一點麻的感覺。
看來,他已經找人將我的手節接上了。
「想不到你的身體竟是這麼贏弱。」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醒來的我出現了幻聽,竟然從他的語氣之中聽出了一絲的心疼。
我的耳朵,恐怕是出了毛病。
這時,只見南宮夜從床邊的桌子上端過來一個碗,碗中是一片濃黑的顏色。不會,是中藥之類的吧?
「喝下去。」他將那碗湯藥放到我的嘴邊,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他以為,他是誰?
勉強起身,我接過他手中的碗,拿起湯勺只是攪拌了兩下。然後,便不顧後果地在他面前把那個碗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碗瞬間便碎成了不完整的四半,葯湯便濺落一地,有些,也濺到了他一身淺色的休閑裝上。
然後,我成功地從他的眼裡看到了越來越重的怒容。
嘴角露出毫不在乎的笑意,我的聲音卻是幾欲失去了控制,「南宮夜,你這個變態。既然已經折磨了我,為什麼還要讓我喝葯。是不是,讓我的身體變好,然後再用一種更刺激的遊戲來玩我。既然如此,你不如直接拿起一支手槍,對著我胸口的位置將子彈射進去來得痛快些。」
我的眼眶之中已經變得濕濡,胸口彷彿有一塊極重的石塊將我壓得難受不堪。身體在劇烈地顫抖著。我的承受能力,已經,到達了極限。
「少爺,您沒事吧?」是李管家推門而入緊張的聲音。
「再去給我端一碗葯來。」南宮夜沒有表情地看著我,冷音吩咐道。
「是,少爺。」門,被再度關上。
「我說過我不會喝。你如果那麼恨我,就讓我死得乾脆些。」聲音變得刺耳起來,卻仍是倔強地沒有讓眼裡的水霧落下。
「這個權利,你還沒有。」南宮夜那雙暗邃的眼裡看不出真切色彩,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然後,便給了這個讓我絕望的答案。
連死的痛快些,他都不會答應嗎?
「南宮夜,我恨你。」這是第一次,我坦白地對他說。眼中的淚,終於抑制不住。
他的臉上卻是露出淺魅的笑意,身體前傾,他靠近我,冷唇幾乎貼附在了我的耳畔,「你以為,我會在乎你恨我。我們之間,除了恨,還會有什麼。繼續恨我吧,因為,我會永遠把你禁錮在我的身邊,我要讓你的生活中,除了我的存在,再也沒有了其它。」
聲音極輕,卻是聽得格外清晰。
他的話,如同魔咒,一字一句地深深烙印在我的心裡。
是啊,我們之間,除了恨,再沒有了其它。正是因為這份恨意,才會讓我堅持到了現在。為何如今,我又要求死了呢。
我怎麼,可以將心中的仇恨都遺忘了呢?
這時,李管家已經將葯端來。
「怎麼,還想砸了它嗎?放心,我還有很多,直到,你再沒有了力氣。」
我看著那碗濃黑的湯藥,它是讓我維持身體的養分,所以,我不能拒絕。我的尊嚴,不是早就已經拋棄了嗎?為什麼現在,還會在乎這一碗湯藥。
狠狠地咬了咬下唇,我接過葯,不顧那異常苦澀的滋味,一口氣全部喝了下去。
「終於肯乖了。那麼,我應該給你一份獎賞才對。」南宮夜帶著滿意的笑容看向我,身體俯下,一手托著我的頭,伸出他冷涼的舌,舔去我唇邊殘留的那絲苦澀。微微皺眉,「果然很苦。」
然後,從桌邊拿了一顆早已備好的甜膩巧克力,送入自己嘴中,而他的唇,也在同時印上了我泛白的唇。
甜甜的味道混合著苦澀,巧克力在口中漸漸融化,他卻久久沒有離開我。我的身體幾乎沒有了力氣,用力推,卻是讓他輕易更緊地貼近我。
不知在我口中糾纏了多久,他才終於放開我。我從他的眼中便看到了那層隱匿的情慾。
這就是我的存在,除了令他發泄本能的慾望,再沒了其它。而這,卻是能夠令我唯一可以留在他身邊的理由。
因為我們之間,是不可能存在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