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探夢菀樓

  雪兒鄙視的看著東方宸,所有人都在說他最近憔悴了很多,只是她知道,他做這些戲在給別人看,而且,她也實在是沒看出來那東方宸哪裡有憔悴?「皇上,聽說杜植家的狗生了很多崽子,他最近都像是開心得發福了。」


  東方宸邊看摺子邊笑了笑道,「那杜植不用開心也會一直發福下去,不過,沒想到你連他家的狗生了崽子也知道。」


  雪兒撇了撇嘴,他的樣子,極為敷衍,「皇上,聽說御花園的花開出一朵奇葩,一朵花上面居然有三種顏色,聽那些工匠說,百年難遇一次。」


  「嗯。」


  「皇上,聽說你還要再納幾個妃子進宮來跟我爭寵?」雪兒一臉正色的看著東方宸,表情有些刻意的凝重。


  「嗯。」東方宸突然醒了過來,站起身走到雪兒面前,神色緊張,「雪兒,那些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和她們連認都不認識,更遑論寵愛?但是,那些大臣都用江山社稷來逼我,最近,我也在為這件事煩。」


  「煩?」雪兒不解的睜大了眼睛,就連鄉下那些貧困的男子也會經常幻想三妻四妾,或者,自己的娘子未能給他生下兒子,也會到處借錢,想辦法納妾,說到底,這些都是男人的心思做遂,「我聽那些宮裡的人說,每朝皇帝都是三宮六院,佳麗三千,你才我一個就夠了么?」


  「雪兒,你放心,縱然哪日我真的擁有了佳麗三千,也只會寵愛你一人。」


  雪兒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我這個皇后不過是佔了個位置看好戲的擺設,寵我一人做什麼?如果那些妃子進宮真的對你的皇位大有幫助,你儘管納,多多納。」


  東方宸心裡微微有些發澀,她真把自己當成這麼可有可無的么?有些彆扭的轉過頭,「你一點也不介意與別的女人分享我么?什麼時候開始,我在你的心裡一點也不重要,只是你一個你要完成任務,是么?」


  本來就是啊,可是雪兒看清楚了東方宸的神色,終於還是將這句話咽了回去,儘力的去安慰默默傷心中的東方宸,「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怎麼可能不重要,你比起皓炎啊,大肚子啊可是重要多了。」


  東方宸嘴角猛地抽了抽,居然拿他跟他們比?低低的嘆了口氣,「看你的樣子很是無聊,那你自己去玩吧。」


  這句話如同赦令,雪兒立刻一溜煙的跑沒影了。她要儘快把那兩大神仙美男找出來,就大功告成,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宮婢向她福了福身,「奴婢紫煙參見皇後娘娘。」雪兒看著那個自稱紫煙的女子,長得眉清目秀,嬌小玲瓏,倒也是個可人兒。


  雪兒細看了看,覺得她眼生的很,粉唇輕啟,「有什麼事嗎?」悠揚如山間清流的聲音動人悅耳,舉手投足間風華盡現,連紫煙也忍不住看傻了眼,她是第一次見到皇後娘娘,只是聽人說起她貌美如仙,絕代風華,今天親眼見了,果然不比常人。


  一直站在門外候著的雪兒的貼身宮婢鳶兒見到紫煙傻眼,不由自主的一笑,每個第一次見到娘娘的人都會出現這樣的狀態,任何人不得免疫,除非他不是人。「紫煙姐姐,你也被娘娘的美貌勾了魂魄么?」這些日子與雪兒的相處,知道她是一個沒什麼架子的皇后,而一向心直口快的鳶兒便開起了玩笑。


  她一進宮就分在了靈雪殿,確實是三生有幸。


  紫煙回過神來,忙福身謝罪,「娘娘,奴婢無知,請娘娘見諒,今日紫煙前來,是替太妃娘娘傳話,她想求見娘娘一面。」


  「太妃?」灼華秀眉微蹙,看得人好不糾心。


  「娘娘,你又不記得了?」見她那個樣子,知她定是沒將這些事擺在心裡,「娘娘與皇上大婚之後,皇上為表聖恩,冊封這些年一直住在冷宮的王貴妃為太妃。」


  「是她?」她可是一向囂張跋扈得很,就連皇上的生母堇妃娘娘也是死在她的手裡,她住在冷宮這些年倒也是安分,雖然宸兒讓她別把一個住在冷宮裡的人就想得那麼簡單,可是,『她』跟那個太妃素不相識,不知道找她做什麼?

  反正也沒什麼事,跟她走一趟去看個究竟也好,「嗯,那本宮就隨你走一趟。」


  「娘娘,還是等奴婢先進去跟皇上稟報一下,不然等會皇上若是想到要見你,又不知道在哪去找了。」鳶兒靈動的眸子一轉,忙找到了一個理由,那太妃可是皇上的殺母仇人,好好的沒事幹要見娘娘做什麼?肯定是有陰謀。


  「皇上現在正在處理國事,忙得不可開交,還是不要因為這些小事影響他了,鳶兒,你就候在這裡,等會皇上忙完了若真要找本宮,你就跟他說我出去走走,一會就回。」雪兒沖她輕輕一笑,鳶兒尚在因為她的傾城一笑而神魂顛倒時,空氣里只留下熟悉的余香,哪裡還有娘娘的影子?


  鳶兒站在雲龍殿門口不斷的走來走去,她到底要不要進去向皇上稟報啊?雖然她進宮的日子尚淺,可是她也知道皇上對娘娘的寵愛無邊,萬一娘娘去太妃那受了什麼委屈,皇上定會將她抽筋拔骨。娘娘靜若如水,也是出身平民,這後宮里的人,她哪會應付得來?


  硬著頭皮走進殿內,跪在堂下,「奴婢鳶兒參見皇上。」


  聽了她的聲音,東方宸抬起頭,「娘娘不是說想出去走走,你怎麼不陪著一起去?」


  「回皇上,奴婢本來是要陪著娘娘一起的,可是太妃命人來請娘娘過去,娘娘讓奴婢候在雲龍殿外,等到皇上處理完國事再來稟報,可是鳶兒怕娘娘去冷宮……呃,鳶兒擔心娘娘……」那句話一直不敢說出來,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東方宸。


  「你是怕娘娘會受到傷害?」東方宸俊眉輕輕一挑,「行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啊?這樣就讓她下去了?皇上不用做些什麼事么。


  「如果你放心不下娘娘,就去冷宮那候著,朕也擔心娘娘找不到回來的路。去吧。」看著鳶兒腳步沉重的離開,東方宸的嘴角才浮起一抹淺笑,正好雪兒覺得無聊,哪怕那太妃真要對雪兒不利,她也多個樂子,嗯,一舉兩得。隨後,低頭繼續處理公事。


  雪兒姿態端莊的走進冷宮,她剛剛從裡面出來,現在又要進去看自己的仇人,還是在自己最討厭的冷宮,說不上是什麼滋味。當時高貴不可攀的王貴妃,如今已經成為了太妃,她一身素凈衣服,靜靜地看著她走近。


  於情於禮,學了這麼久的宮規,她自然還是知道分寸,微微福了福身,「參見太妃娘娘。」太妃起身過來虛扶了一把,「素聞皇後娘娘雖是出身於平民世家,卻比起更多的大家閨秀更懂得禮數,皇上果然是好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雪兒,她額前的血蓮花鈿,更是讓她顯得楚楚動人,卻有勾人奪魄之美,「好一個我見猶憐的女子,聰明剔透,貌美無雙。只可惜,這天底下有多少的紅顏卻被這深宮埋葬,不知明日。」


  雪兒輕輕的挑了一下眉毛,「太妃叫雪兒來不會只是向雪兒嘆這後宮嬪妃的命運吧?」她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卻正好看見一旁放著一些用過了的祭奠用的東西。順著她的眼光,太妃輕嘆道,「前些日子是先太皇太后的忌日,哀家便命紫煙替哀家準備了一些香蠟紙錢來拜祭。」


  「太妃現在為堇妃好,她還能知道嗎?」雪兒笑了笑,那話里的諷刺與她的笑容很不相符,她清澈的眸子只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太妃。她倒是還真會說話,宸兒為了顧及到太皇太后的顏面,並未追封堇妃為太皇太后,倒是她有心了,還叫出了個先太皇太后。


  太妃垂下眼睛,抬起頭之後,也是輕輕笑道,「那些不快的往事我們就不再提了,實不相瞞,今日請皇後來這確實是於禮不合,但是哀家也是沒辦法,因為先皇曾經命哀家終生不得踏出冷宮一步。當年的事,相信皇后也已經知道了,業兒當年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本以為能夠活下來就屬萬幸,可是,事有湊巧,他居然再次進宮為官。」


  業兒?東方立業?他進宮了嗎?她怎麼沒聽說?

  「哀家不是擔心皇上會對他不利,但是,哀家也知道現在國家初定,正是需要人才之際,業兒他天姿聰明,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只是……」


  「太妃是在擔心有朝一日東方立業若是再回想起往事,皇上會立刻將他除之而後快?」雪兒接過她的話題,淡淡一笑,「那東方立業本就不是太妃的親子,他的死活,你當真如此介懷?」


  「皇後年紀尚輕,不懂為人父母的心,哀家與業兒雖無母子血緣,但是,哀家自問與業兒之間除了那懷胎十個月,其它方面,哀家是樣樣做足,憑的,全是自己的心。他在哀家心裡,等同親子。哀家知道皇後娘娘心地善良,所以,特意來求皇后一定要替哀家保住這個兒子。千萬不要讓他行差踏錯。」


  雪兒見她的樣子倒也真屬誠懇,「本宮雖是知道了太妃的心意,但是,若是有心人就是想利用他的身份來打壓皇上,倒不是你我能夠阻止的。」


  「聽皇后的意思,莫非是指太皇太后?」她淡然一笑,「太皇太后的棋子又何止哀家一顆?皇后你慧質蘭心,定是有辦法的。」


  「其實太妃在說這些話之前可有想過,本宮為何要幫你?雖然你如今長居冷宮之中,宸兒又對你照顧得妥當,只不過是地方有異,其它的,與別的妃嬪並無二致,但這也不能抹殺當初你害死皇上親生母后的事,本宮幫你,皇上會做何感想?」雪兒歪了歪頭,一臉天真的問道,可是,太妃卻沒在她的話里聽出來天真的味道。


  「如今哀家確實已經沒有任何姿格可以與皇后你談條件,但是,有一件事,皇後娘娘你一定會感興趣。哀家雖然長期處在這冷宮之中,但並不表示哀家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皇后,不如我們就以這個為交換條件,可好?」太妃眉眼間全是淡定自若,因為,她敢肯定雪兒定會答應。


  「說來看看。」


  太妃笑著並不說話,抿了一口茶水。


  「本宮答應你就是。」說得這麼神秘,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倒好,不急不慢的,急死人了,若不是這假皇后的帽子扣在身上,老早她就氣得跳腳了。


  「皇后性子果然豪爽,哀家沒有看錯人。」


  「皇上,娘娘從冷宮出來之後,就出宮去了,也不讓奴婢跟著,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呀?」鳶兒急沖沖的跑來跪在東方宸的面前,她已經在殿外候宣多時,娘娘怕也已經走得很遠了。今天有許多大臣進宮面聖,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只是聽說皇上龍顏大怒,就連喜公公也不敢進去通傳。


  東方宸揉著眉心,一聽鳶兒的話,立刻沉聲喝斥,「為何現在才來告訴朕?」


  「皇上饒命啊,鳶兒見皇上正在處理國事,不敢進來打擾。」


  「你們都給朕聽著,凡是有關皇後娘娘的事,不論大小,皆堪比國事。」東方宸一邊說著一邊起身,雪兒在這裡沒有一個熟人,她跑到宮外去,定是因為心情很不好,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是他疏忽了。沒想到,以雪兒的伶牙俐齒也會被太妃氣得跑出宮去,那個女人,如果敢傷了他的雪兒,他定會讓她生不如死。她不是想在死後葬進皇陵陪在父皇身邊么?休想。


  「皇上。」東方昭荀無可奈何的再次出來當小人,跟著東方宸走到門外才小聲說道,「皇上,這次的事關重大,皇上,如果你在這個時候離開,這些大臣只會將怨氣發在皇後娘娘的身上啊。」


  「可是朕總不能扔下皇后的安危不理,她在京城無親無故,出去萬一有何閃失,誰擔當得起?」東方宸雖是滿心的怒意,但也知道東方昭荀所說的並非沒有道理,每次到了這一刻,他就會覺得這個皇帝當得根本就沒有一點自由。


  「皇上,皓侍衛素來辦事穩妥,還是交由他去辦吧。」


  東方宸輕輕的搖了搖頭,並非否定,而是因為『太后』的事對皓炎的打擊太大了,上次他只是隨口提了一下要給他指一門好親事,就被他直接拒絕了,他也將這件事給雪兒提過,但是雪兒向來沒心沒肺,哪知這內裡面的細節末微,只當皓炎與她兄弟情深,還說皓炎有被虐狂,她整天折磨他,沒想到她的死會讓皓炎這麼傷心。


  如果由皓炎去正好,說不定找到雪兒之後,雪兒會有辦法開解他。而且,他也相信雪兒絕對不會就這樣一走了之。


  「好,就由皇叔你說的去辦吧。」他的聲音有些低沉,透著隱隱的疲憊。他真的好累啊,只有與雪兒在一起的時候,才是他最快樂的。


  皓炎接到東方昭荀的命令時,一臉的為難,「王爺,並非奴才推遲,而是因為奴才確實不知皇後娘娘的長相為何?」


  聽了他的話,東方昭荀微微一征,皇后的絕色之姿,如今已經被天下人廣為傳誦,那些人連皇后的面也沒見過,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的傳了開來,可是,皓炎居然面無表情的說他根本就沒見過皇后真容。


  而對於灼華的死,東方昭荀的心裡又何曾好受過,她就像一隻停不下來的猴子,可是聰明伶俐,若不是因為皇上大婚,她定不會這麼無聲無息的就離開了人世,想起當初她奮不顧身救過他一條性命,心裡就更加難受,那些划拳飲酒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來了。他拍了拍皓炎的肩膀,「也許你見到皇后之後,不會後悔。她確實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猶其是她身上與灼華相似的幽香及那黑如寶石般清澈的眸子。


  「再難得又如何?曾經有過一個奇女子,卻如曇花一般在這皇宮裡出現過,又如何?再過些時日,還有誰曾記得,所有人記得的,都是太后曾經的不是。」皓炎神情漠然。


  東方昭荀立刻將他拉到一邊,「皓炎,你是本王一手提拔,皆因你為人忠心,而今你居然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如果被皇上聽見了,他該是如何的傷心?而這些話若是被那邊的人聽見,他們該雙手歡迎,你皓炎終於是對皇上心存不滿了,而去將此事大做文章,你可想到,這都是殺頭之罪啊。」


  「奴才明白,王爺與皇上對奴才有再造之恩,奴才定當對皇上和王爺盡忠。」


  東方昭荀也知道他不過是發泄心裡的傷心,他何嘗不是,可是,他卻不能像他一樣為所欲為,重重的嘆了口氣,「去吧,皇后的額心有顆血蓮花鈿,光是這顆花鈿就不難讓人猜到她的身份,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皇上才會擔心到剛才差點連國事也置之不理。如今內憂外患,你也不要再叫皇上分心了。」


  「是,奴才立刻就出宮去。」皓炎拖著重重的腳步,快速的走出皇宮。


  皓炎發現雪兒的時候她正埋頭吃面,一邊挑著眼睛看著對面的夢菀樓,那裡進進出出的人如同魚過大江,川流不息。而那些站在門口招攬客人的女子,身上穿得讓她也覺得臉紅,剛才她不懂那是什麼地方,直接跑了進去,卻被人哄趕了出來,於是,她便坐在這裡認真的查探。


  如果太妃說的是真的,她一定要把這件事給處理乾淨,凡是會傷害到宸兒皇位的,她都有責任替他除去。


  皓炎遠遠的看著那個額間有個血蓮花鈿的女子,她穿著的,只是上等的羅裙,卻並非皇后鳳袍,看來傳聞是真的,皇上對皇后的寵愛可說是無以復加,但是,當初的皇上不也是這樣寵著太后的么?還不是說翻臉就翻臉了?結果還害得她慘死。


  心裡再次湧起淡淡的哀傷,他並不急著前去表明身份,叫了一壺酒坐在一旁。看樣子她似乎在觀察某個東西,時而秀眉緊蹙,時而臉紅耳赤,時而偷偷壞笑,她的神情,總讓他有一種錯覺,一種熟悉的錯覺。


  順著她的眼光看去,對面的夢菀樓里穿著幾乎透明的女子正濃妝艷抹的當街而站,招呼著,迎來送往,她是一個良家婦人,為何會跑到這種地方來?看她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被太妃氣出宮,反倒像是悠閑的出宮遊玩,她可知她已經進了宮,卻不知要守宮裡的規矩么?真當皇上對她寵愛,就可以無法無天?


  她只顧著吃自己的面,卻絲毫也沒覺查到旁邊的路人和食客全都張大了嘴,都不知趕路,就停在那裡看得入神。


  皓炎冷冷一笑,他並不認為她一點查覺也沒有,也許,她是故意讓別人這樣欣賞她的美,好一個膚淺的女子。再美的女人也有紅顏逝去的一天,這也值得她去炫耀么?這個女人當真如宮裡面的人傳的,沒有一點心機,待人處事平和近人么?不是,只是假象?身為皇上跟前一品帶刀侍衛,他有這個責任讓皇上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老爺爺,為什麼那裡面的人不要我進去,我又不是不給銀子?」雪兒趁老闆來倒茶的空擋誠心詢問。


  老頭子淺淺一笑,這裡除了他所有的人都丟了魂魄,而這姑娘還自顧自的想她的事,剛才他也是見到她被夢菀樓里的護院趕了出來,本也想問一個姑娘家進那種地方做什麼,更何況,看她的樣子,還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只是不知道京城裡何時來了這麼一個美如天仙的女子。「姑娘,那個地方像你這種良家婦女不應該前去的。」


  「可是,我要進去找一個人。」


  「姑娘……」老闆開沒來得及說話,一個衣著華貴的男子沖了上來,將老闆撞開,「姑娘,你想進去啊,正好,我在裡面熟得很,就由在下帶你進去吧?」


  「真的?大叔你真是一個好人。」


  雪兒真心的誇讚卻讓那個男子嘴角猛抽,他不過才二十八歲,哪裡像大叔了?

  略略掀了掀嘴角,男子看著面前的如花似玉,絕色美人,大叔就大叔吧,呆會就讓她嘗嘗大叔的勇猛,「哎,姑娘,你還進不進去呀?如果去的話,不如就由在下代勞去替你疏通疏通?」


  「我就說大叔你是一個好人。你們可不要誤會了,經常去那種地方的,也未必就是壞人,最多也就是染個惡疾,傳染個見不得人的病罷了,你說是吧大叔。」雪兒天真無邪的笑臉,讓那個男人的臉瞬間變成豬肝色,「咦,大叔,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呀?是不是熱了?哎,也有可能是虛火太旺盛了,看來你的身子不濟了,以後還是少去那種地方。」


  男子被她越說越覺得難看,高高揚起的拳頭停在了半空,發出了殺豬般的吼叫聲,「要斷了要斷了,輕點輕點。」


  雪兒眼中發出驚喜的光,「皓炎,你怎麼來了?」皓炎冷冷的看著她,雪兒粉嫩的唇猛地閉緊,身體也是跟著一征,這才想到自己的身份,沉下眼,語氣平緩,態度端莊,儀態盡顯風華,「皓侍衛。」


  「姑娘,奴才奉主子之命接姑娘回宮。」他的態度冷硬,一腳將那個男人踢出去老遠,那人見他身著宮內侍衛大人的衣服,早就嚇得屁滾尿流的跑了,皓炎走到離雪兒五步遠的距離時停下了,「姑娘,請吧。」


  「不請,我是不會回去的。」雪兒眼珠一轉,靈動俏皮的模樣讓皓炎隨之一愣,這個動作雖然是由兩個不同的人完成,卻是如出一轍,「皓侍衛,他們說那個地方只有男人能進去,直接把我給哄了出來,你能不能幫幫我?」


  「不行。」他直接拒絕,「還請姑娘多想想主子的身份,千萬不要做有損主子聲譽的事情。」


  「這裡又沒人認識我們,你不說我不說,你主子又怎麼會知道,真笨。」雪兒說完,尷尬一笑,「嘿嘿,那個,我說的是我自己,沒說你。」皓炎的千年冰臉始終如一,不過,對她卻沒有任何的威力,雪兒四下看了看,將皓炎拖到一邊,神神秘秘的說道,「我給你說哦,這裡面有個人很重要,她可以威脅到你主子的江山,這次無論如何我也要去會會她,看看她到底有什麼本事,可以如此能耐。」


  「奴才不知道娘娘是從哪聽來的謠言,但是……」他抬頭掃了一眼這煙花之地,不屑一顧的說道,看也不看雪兒一眼,那漠視及蔑視的眼神讓她很不爽,不爽到了極點,袖子裡面緊握著的手,不停地在提醒自己,皓炎對灼華好就是對她好,無所謂,無所謂,「當時皇上去關外面對蛟國的強大軍隊也沒有絲毫的膽怯,何況區區一個人?娘娘此種話若是傳了出去,定會成為宮裡的一大笑柄。」


  那個什麼能忍什麼不能忍,反正她這隻狐狸是忍無可忍,她朝著皓炎白了一眼,「是嗎?當真如皓侍衛你所說的嗎?你進都沒進去,就這麼肯定這裡面的人不會害皇上?本宮成了笑柄倒是無所謂,可是,如果這人真的有朝一日傷到了皇上,我倒要看看你拿什麼來賠?」不幫就算了,她又不是沒辦法進去。


  皓炎轉身就走,雪兒條件反射般的哎了一聲,皓炎並未回頭,只是冷冷的說道,「娘娘若想進去,就隨奴才來吧,不過,到時可請娘娘不要後悔。」


  雪兒一聽,趕緊跟上,「皓炎,其實吧,我覺得你人不壞,就是那張臉的表情太過單一。」皓炎停下腳步,周身的冷氣更甚,「我的意思是,你這個樣子一進去,別人就知道你是在搗亂的,剛才我在外面看了半天,所有進去的男人都是臉帶笑容,一副猴急的樣子,而且看樣子多是熟客,你我本就臉生,你再那個樣子,你確定我們真的能夠進去?」


  「要進去,只需要銀子,不需要賣笑。」說完,筆直的走了出去,雪兒無奈的撇了撇嘴,緊緊跟上。


  哪知,皓炎並未將她直接帶進去,反而是轉了個彎進了一家成衣店。


  半晌之後,帘子輕輕掀開,輕輕的腳步聲玉佩環響,皓炎轉頭一看,一個白衣翩翩的俊俏的公子臨風而立,確實如他們所說,是個難得一見的絕色,只是,他的心早已經被另一個人取代,那張樸實無華的臉,卻有顆像水晶般透明的心。


  「如果娘娘要想不被人認出來,最好是弄掉你額上的花鈿。」


  「花鈿是什麼東西?」


  皓炎嘴角冷冷挑起,「娘娘還真會拿奴才開心。」手上微一用力將雪兒拉到鏡子旁邊,雪兒吃痛的掙脫開來,皓炎指著鏡子裡面,她額前的血蓮,「娘娘認為男人會用這個嗎?」


  「你叫這個做花鈿?還挺好聽的,只是,這個是長在上面的,我也弄不掉。」雪兒看著皓炎越來越不耐煩的樣子,忙用手使勁的搓了幾下,「你看,真的,不會掉的。」


  皓炎俊眉輕輕一皺,看她的樣子,倒像是他真的誤會她了,其實他也知道這個皇后不是壞人,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在開心嫁人的時候,灼華卻悲慘的死去,就忍不住將所有的怨恨都轉移到她的頭上。


  轉身又走了出去,這次,連一句話也沒說,雪兒也只能無奈的跟在他的身後,皓炎將雪兒塞進一張椅子里坐定,「大夫,將她的頭包起來,猶其是這個地方。」


  雪兒無奈的翻著白眼,他是不是存心報復的?

  「喲,兩位大爺,好面生啊,是第一次來吧,兩位大爺,我們這夢菀樓要什麼樣的姑娘都有,環肥燕瘦,隨便你們挑,包你們滿意。」


  隨著一聲尖細的聲音,隨之而傳來的,是濃郁的胭脂香味,雪兒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老鴇看清了雪兒,笑得更歡了,「喲,這位爺受傷了?真有品味,受傷了來我們夢菀樓包管要比那些神丹妙藥要有效多了。」


  雪兒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元寶隔得遠遠的丟到老鴇的手裡,「別說廢話了,把琴心給我找來。」


  老鴇子看著金元寶眼睛發亮,還放到嘴裡狠狠的咬了一下,忙放到懷裡,香絹往雪兒的身上一甩,更是一股刺鼻的濃香傳入雪兒的鼻子里,她皺著眉頭向後退了一步,「喲,這位爺看著斯文沒想到也是這般猴急,不過,既然兩位爺知道琴心,自然也知道我們這裡的規矩,琴心她是我們這裡的紅人,正忙著招呼別的爺呢,這樣吧,兩位爺先進廂房裡坐坐,我這就去替兩位安排。」


  雪兒再扔了一塊過去,心疼肉疼一起來了,「別再說廢話,立刻給我帶過來。」


  老鴇子笑得皺紋撐不開,嘴巴合不攏了,「是,是是,我這就去把琴心給兩位帶來,兩位請先去廂房稍等片刻,立刻就來,立刻就來。」


  「還真夠貪心的。」雪兒可憐兮兮的看了看自己的錢袋,「皓炎,回去之後你要替我作證,今天可是白白的花了二十兩黃金。太貴了太貴了。」


  雪兒一邊搖頭一邊往樓上走著,怪不得這些女人都喜歡來青樓當姑娘了,原來這錢這麼好賺的?要想辦法告訴族人,以後出來凡間修行只需要開間青樓就好,又有錢賺又可以了解很多信息,這裡面行行色色的人都有,修行的好去處啊。錢賺得越多越好,就可以讓更多的窮人過上有頓飽飯的日子,很快就可以功德圓滿。


  兩人剛坐下,就聽到門外有輕輕的腳步聲,有人抬進來一張屏風,然後,走進來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坐在了屏風後面。雪兒努力的看也看不清那個女子的長相。老鴇笑說道,「兩位爺,這裡是我們夢菀樓最上等的佳釀,是我送給兩位爺品嘗的,請不要嫌棄。我就不打擾兩位爺的雅興了,先行告退。」


  雪兒無語,這人自說自話的程度實在是有些誇張,根本就沒有她插嘴的份,還真是第一次見比她話還多的人,真是相形見拙。可是,她花了二大二十兩黃金,卻連個面也見不到,這不是坑人么?雪兒正要拍案而起,卻被皓炎制止了。


  隨後,婉轉悠揚的琴聲緩緩響起,時而如瀑布直落三千尺洶湧澎湃,時而如山間清流撞擊石頭的聲音,好似珠落玉盤,清亮動人,時而,像是青澀少女在細訴相思,時而,又如離歌斷人心腸,連雪兒這種沒有任何樂感的人也聽得如痴如醉,忘了此行來的目的。


  「夠了。」皓炎冷聲打斷,雪兒怒及,「不夠不夠,這怎麼能夠,不要停啊。」


  屏風後面的琴聲連稍微的停頓也沒有,仍是綿遠而流長的彈奏著,風輕雲淡,可見彈奏之人的心靜如水,似乎這屏風之外的事與她無關。


  皓炎拔劍出鞘,只聽一聲風響,屏風斷為兩截,呯然倒地。而那位琴心姑娘仍是低垂著長而卷的睫毛,就像在對待她心愛之人,如同削蔥一般的手指撥動著琴弦,直到,最後一個音符完畢。這才抬起頭,平靜的看著皓炎,皓炎在見到那雙眼睛時,心裡像是狠狠的被人一震,幾乎是一模一樣。


  那雙眸子乾淨而清澈,黑亮如寶石,可是,卻少了那份燦爛若星辰,真如同一汪靜水般,少了一絲靈氣。皓炎在那雙眸子靜靜的凝視下居然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動彈不得,雪兒當然也發現了那人的相似之處,光是那眼睛,居然與灼華有七分相似,就是不知道這面紗之下的臉,是不是也差不多。


  雪兒的好奇心立刻就上來了,仍是端莊得體,哦,不對,是優雅而溫柔的笑道,「姑娘還請不要介意,他是一個粗人。」說完,鄙視的看了一眼皓炎,皓炎眉角輕輕一跳,自顧自的回到桌邊喝酒。


  「不知,這位姑娘今日來找琴心所為何事?」


  『咦?』她都把頭包成這樣了,她都還能認得她是女的來?好厲害。


  琴心不由得捂唇一笑,「姑娘身上的淡雅清香又豈是一個英俊公子所有?女兒家只是對這些味道敏感了些,並非什麼本事。如果琴心能看得出來,媽媽自然也早就看出來了,只是見著錢了,也便不再說了。」


  「既然琴心姑娘是個爽快人,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今日我來是有一件事要請問姑娘,皓侍衛,有勞你先出去幫我看著,這些話不能讓任何人聽了去。」皓炎拿起劍走出門去,但在經過琴心身邊時,仍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若不是聲音有些區別,他真的很想一把將這面紗扯下來,可以讓他死了這條心。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哪怕只有一些希望,他也想去證實,因為,他始終不相信她會就這麼死了。


  「姑娘請說。」


  「琴心姑娘,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雪兒見琴心秀眉輕蹙,也不急不緩的說道,「相信姑娘惠質蘭心,也知道我本是宮裡的人。」琴心微微頷首,淡笑不語,「近來宮裡有人傳言,說這些年皇上與一個青樓女子關係有些曖昧不明,不知可是事實?」


  「既然是傳言,姑娘又何需如此費心,還專門出宮來看琴心?」琴心將琴收好,起身坐在桌前替雪兒倒上一杯熱茶,「琴心不過是一名普通的青樓女子,迎來送往,來者,不論富貴貧賤,都是客人,而琴心,也定當以禮相待,僅此而已。」


  「可是,皇上的身份不同常人,他若是經常來這煙花之地,姑娘你可有想過滿朝文武若是知道了,又該掀起多大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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