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逃
安靜的醫院,除了能聽到外面的蟲鳴鳥叫,有的只是她安靜的呼吸聲,他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希望可以儘可能在她身邊陪伴她。白色的月光穿過窗戶靜靜落在她的臉上,顯得臉色更加慘白,修長的睫毛灑下一片淡淡的光影。偌大的病床上,她的身子特別瘦小,只看到一張小臉。
她一直感覺到他在身邊,可是就是不願意睜開眼睛看他。與其看到這張臉讓自己痛苦傷心,還不如看不見。可是身體極度不舒服,只覺得四肢都較硬,疲憊,只要稍微動一下,便引來全身的疼痛。
他看到她稍微動了一下,便輕聲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將眼角快要掉下的一滴淚掩藏,側身背對著他,冷冷道:「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如果身體不舒服告訴我,我叫醫生過來。我不會允許你讓孩子有危險!」他強硬地握住她的手,這手也是冰涼的,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的手如此冰涼,他的心痛了一下,聲音變柔了許多,「別因為生氣而不顧自己的身體,你知道我現在最在乎的就是你和孩子!」
「是嗎?」她現在寧可自己是一個啞巴一句話都不會說。
她冷笑了一聲,他可以腳踏兩隻船,這邊假惺惺和自己說關心自己,那邊卻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這種方式除了侮辱她,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
他很無力地握住她的肩頭,想要讓她看到自己的堅定,可是被她冷漠的拒絕,「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他第一次向一個女人祈求道。
「除非用你的命!」她低低道。她從來不知道恨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可是現在她明白了,這種感覺生不如死,如凌遲一般,一刀刀割在肉體上,讓身心都受到巨大的折磨。
他沒有說話,生氣地走出病房,然後開車急速漂移在路上。兩旁的燈光瞬速后移,風呼呼灌進車裡,可是他真的想就此結束自己的生命,然後和她一起共眠。他居然討厭起自己來,為什麼當初要這樣做?傷害了一個女人,一個無辜的女人。可是他的心是冷的,他以為在這個世界上,他不會在乎任何人,在乎任何事情,折磨她也是為了自己的一時痛快,找到自己的靈魂,在折磨她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是活的,看見這個女人在自己面前或者身下哭泣時,他才覺得心裡很痛快。一度,他只把她當做一個東西,沒有靈魂和感覺的東西,可以隨便自己糟蹋,他也不會付出自己的感情。可是,慢慢的發現,原來在折磨她的同時,自己也開始慢慢淪陷了。那張臉幾乎滲進他的腦髓,讓他夜不能寐。
這麼多年來,他真的沒有在乎過任何一個女人,內心的深處他鄙視女人,抗拒女人,更別說愛上女人。可是她柔弱的影子,哭時的模樣,還有那該死的善良,將他擊垮。此刻,他覺得像是一個小孩,無助,孤獨,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他想要找一個朋友說說話,可是卻發現身邊沒有一個朋友。
他親手建立起來的聯華,即將面臨著巨大的危機,可是他卻完全不在乎了,唯一想在乎的就是她。
他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盤,還是選擇去工作,也許只有瘋狂的工作才能麻痹自己,才能減輕心靈上的折磨和痛苦。深夜,萬家燈火璀璨若星,第一次覺得無家可歸,內心的孤獨和寂寥此刻更加明顯。月光清冷,可以看清楚男人深刻的五官高挺的鼻樑,他坐在椅子前,忽然發現他到底是為什麼活著,為了復仇?為了背叛的愛情?他想不到自己過去的二十多年裡,他想得到什麼,為了什麼?坐在豪華的辦公室里,他也不曾享受過指點江山的喜悅和快感,而唯一讓他有感覺的就是遇見她的開始。在無聊和枯燥的日子裡,只要折磨她,他就會覺得很有意義。
他抿了一口咖啡,他從來沒有享受過平凡人的喜悅,平凡人的生活。這麼多年來的磨礪讓他變得無堅不摧,看透的人世間的浮華和虛偽,人性的醜陋。而他唯一做的就是抗爭,逃避,看不慣那些醜陋的嘴臉,以自我為中心,冷血,殘酷,與世隔絕,不在乎任何的人的感受,傷害別人。
手機屏幕忽暗忽亮,映出他深邃的眼眸,卻看不清眼睛里的思想。他看了看手機屏幕。
「阮總?」電話裡面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王瀝川,他用愛情作為條件出賣了自己的所愛,可是得到的卻是孩子。凌薇雅給他生了一個孩子,忽然間他不明白命運不公平,他做了那麼多壞事,卻還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顧。
「什麼事情?」瞬間,恢復了平日里的冷靜和理智。
「很久沒有和阮總敘敘舊了,可否有時間出來?」
「對不起,我沒有時間。」
「阮總,聽說伯母一直很喜歡國畫,雖然我對國畫不感興趣,可是特意叫朋友買了幾幅名家的畫,等哪天伯母到了我親自給她送去。」
他冷冷道:「謝謝王總的厚禮,我母親一向不喜歡接受這種禮物。」
「是嗎?在夏威夷的時候,伯母可是很欣賞我。」
阮劭南手軟了一下,「你想做什麼?」
「阮總,您可是我第一個仰慕的人,為了和你齊平,我可是用了不少手段,要不是你我怎麼會有今天的地位。」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人死了,錢沒花完,可是我想說人說最大的悲哀就是人到底還沒有遇到一個可以和自己匹敵的競爭對手,我很榮幸的將你作為競爭對手。」
「您也知道?男人一生中最忘不了的情人就是自己的初戀,我對笑笑一直情有獨鍾。」
「在哪裡見面?」阮劭南終於聽不下去了。
「你知道我們最相同的地方在哪裡嗎?」王瀝川的笑聲在黑夜裡聽來很詭異。
「我們都是孤獨的,需要彼此。我們都共同擁有過一個女人,而且我在你前面得到她。」
「夠了!」他快被這話激怒了,他知道自己是嫉妒的。
「哈哈哈……你喜歡的人看上去依舊很美麗,怪不得連一向不碰女人的阮總也愛上了她。不過我承認她身上確實有你喜歡的特質,單純善良,可以讓你隨心所欲。」
阮劭南聽著那邊的電話,心裡立馬緊張起來了,難道她有危險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王瀝川撫摸著床上凌笑笑的臉,這麼久不見了,雖然看上去依舊很瘦弱,可是她還是那樣安靜,看上去那樣溫柔。他憐惜地看著她的臉,不禁撫摸上她的臉頰,曾幾何時,她像是奮鬥的蝸牛,為了生活奮鬥,骨子裡都是生命力,可是眼前的人兒,卻像是一朵快要枯萎的花,隨時都可能凋謝。
「你毀了我的女人,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他一把抱起病床上的人。
只聽到那邊女子的叫聲,立馬又恢復了平靜。阮劭南對著電話怒道:「你在做什麼?」
「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將她給你了,可是我不會就此罷手的。」王瀝川大聲笑道:「現在是我的天下,您即將結婚,我想不必要將她還拴在身邊。」
「你放開她!我命令你!」
「命令?要是以前聽到這話我還可能會害怕,可是現在我想你說笑話吧。」王瀝川用手撫摸上凌笑笑的臉,一臉壞笑,他想還愛著這個女人,為了她他失去了所有他該有的本性,他想現在除了錢他什麼都不想要了,他想自己現在除了一身銅臭味他什麼都沒有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他故意吻了吻懷裡女人的臉,凌笑笑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嚇到了,立馬掙扎。
在電話聽來,好像發生了驚天動地的一幕,阮紹南幾乎是飛速走出了大樓,到車上的時候,將速度調到最大,一邊還不忘道:「如果她有任何危險,我不會放過你。」
「不錯,看來你確實愛上她了,只不過我想你們沒有見面的必要了,難道你想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看著你和別的女人結婚?」
「不如你把她讓給我,我想我會全心全意愛她的。」
「我再說一遍,你放開她!」阮劭南對著怒道,聲音如寒冰一般。
「放開她?我問問她?」王瀝川故意湊到笑笑的耳邊,「他讓我放開你。」
「你混蛋!」凌笑笑見眼前的王瀝川,除了覺得不可思議,她再也想不到任何詞,對這個她說不上恨,可是就是沒感覺了,有愛就有恨,可是現在連恨都沒有了,那麼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凌笑笑想了想,見他現在的樣子,估計是勢在必得。她看著眼前勝利滿面的王瀝川,也同樣能想到電話那頭的男人,現在的是什麼樣的情緒和感受。
「你到底要怎麼樣?」凌笑笑冷冷道。
「笑笑,我是瀝川。」他掛斷電話,見她終於和自己說話了,心中一陣喜悅。
「放開我。」她盡量將語氣里不帶上任何一絲的情緒。
眼前的大男人,那張臉還得是那張臉,可是骨子裡都透著一股銅臭味。見她這樣的反應,他看了看車外,「你現在身子不舒服,我帶你去另外一個舒服的地方住。」
「不用。」她看著他的眼睛,心裡雖然痛的,她想她的瀝川再也找不到回來了,抱著自己身體的這個男人完全是一個陌生人。
「笑笑,你不認識我,我是你的瀝川。」
她扭頭,不看他的臉,「對不起,我不認識。」
他有些發怒了,如此的他,今非昔比,他現在終於享受到了有錢的快感和地位,以前正眼不瞧他一眼的女人現在巴不得貼上來,可是除了逢場作戲他還真沒有付出自己的真感情。「笑笑,你知道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有今天的地位。」
他扭過她的臉,希望她能懂自己的付出,「你知道嗎?每天圍在我身邊的女人很多,可是我心裡想到只有你,只有你!」他激動地將她的手放在胸口,「你以前不是很喜歡貼在我的胸口聽著我的心跳嗎?現在你可以聽聽,是不是還是一樣的。」
她用力摔開他的手,「我要下車。」
他冷笑了一聲,掃視她有些微凸的肚子,「你是不是愛上那個混蛋了?他那樣糟蹋你,你居然愛上他,你是不是瘋了?」
「你知道,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忘記過你;你知道,這麼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讓你過上有錢的人生活。」
凌笑笑居然沒有任何反應看到眼前男人這樣說,要是在以前她想會因為他說的而感動流淚,可是現在她這些相比較她自己受過的傷害算得了什麼呢?她什麼都沒有了,唯有一個潛藏百孔的心而已,這些煽情的話已經對她不起任何作用了。
「笑笑,那個男人不值得你這樣為他,你居然還懷了他的孩子?你知道你自己的身體根本就不能懷孩子的。」
凌笑笑看著眼前已經激動地失去了理智的男人,腦海里想這個世界太瘋狂了,上天讓她來到這個世界上難道就是為了成為愛的犧牲品,在愛與救贖間,她該何去何從?這輩子她不會再愛上任何男人,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現在唯一走下去的朋友。她想逃離這個世界,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過著平凡的生活,她誰也不想見,也不想多說一句話。
「如果你還愛我,那就放我走。」她只是淡淡道,可是語氣里卻透著無比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