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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省親(二),賞金殺手

  清冷的秋夜,月上梢頭,天空陰霾的烏雲緩緩涌動,卻遮掩不住皎潔明亮的光芒。


  相府後院,萬物寂靜,冰涼的月光斜射進幔帳微鼓的寢室,一地破碎斑駁。偌大的床前,瑪瑙碧璽圓珠穿成的垂簾細細密密,映在芙蓉色被褥下,那張睡熟的恬靜稚嫩小臉上。


  突然,房檐上空發出細微的瓦礫聲響,如狂風掠過般輕盈而迅速,甚至不帶絲毫間隙,隨後一道詭異的黑影在窗前一閃而過,衣袂簌響的瞬間,一根如同火摺子般的迷香已經鄭進了房間,滾落在案幾下。


  隱約的慘白月光下,案幾下的火摺子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亮,幽幽的冒著碧綠色的煙霧,奇香無比。


  寂靜依舊。


  片刻后,寢室的門被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影閃進的房間,輕快的在地上翻滾到床前,嚓的一聲,匕首出鞘,閃著寒光快速的刺進了那微微鼓起的被褥。


  但,那匕首刀劍上所觸的硬物卻讓黑影瞬間僵硬,他靈活而快速的抽回匕首,但就在這頃刻間,他的脖頸已經被一個冰涼的小手掐住,並且兩根指頭正好抵住他的脖頸大動脈。


  「我等你很久了……」雲傾的聲音淡淡的,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卻有股震懾人心魂的寒意。


  黑衣男子身體瞬間筆直,他扭頭朝身後望去,只見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站在自己身後,朦朧的月色下,精緻的小臉上有著稚嫩的嬌柔,但是那雙漆黑的水靈的眸子里卻閃爍著與年紀不符的聰慧與……傲然冷冽。


  她是……軒燁國傳聞中,聰慧絕頂的妖孽皇后,他要殺的對象。


  雲傾看到男子眼底的震驚,紅唇勾起的一抹帶著幾許狡黠的笑意,緩緩的靠近男子的面容,吞吐著空谷幽蘭般的氣息,卻聲音冷冽無比:「就你這幾招,還不配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她,曾經是經過最高端、嚴苛訓練的殺手,所以當他踏夜而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就算他的輕功再好,殺人手法再乾淨利落,在她這個『無間道特工殺手』面前,卻只能算是雕蟲小技。


  說著,雲傾揚起小手,啪的敲擊在了男子的肩頭,瞬間,那男子栽倒在地。


  「婉兒……」窗格外,聽到聲響的孫恆初躍進寢室,卻見地上躺著一個身著夜行服,身材高大的男子。面色不由得一驚,緊張的道:「是刺客?」


  「不」雲傾淡漠的看著地上,被自己打昏的男子,啟唇道:「是賞金殺手」


  因為只有賞金殺手才有這樣上等輕功和靈活的殺人手法,他們必須經過絕對的訓練。這一點,光是他潛進相府後院,卻連孫恆初和冷戰天都沒有發覺就足以證明。


  「賞金殺手?」孫恆初面色緊繃,他大步上前,委身一把扯開那名男子的面罩,只見那男子長著一張俊挺的國字臉,雙眉斜飛入鬢,鬢角若刀裁,鼻樑高挺,薄唇冷清,但是美中不足的卻是他的脖頸上有一塊拇指大的圓形印記,外圍為紅色的環,而裡面則有一個字『賞』。


  這是賞金殺手特有的標記,也是幕後組織為了更好的操縱這些人而給他們打上的印記,據說這個印記是用一種特殊的藥物畫上的,深入皮膚,若沒有專門的藥水,一生都無法清除。


  這也斷絕了殺手們背叛組織的可能性,因為只要有這個印記在,他們必須一身都躲躲藏藏,甚至不能娶妻生子。因為一旦印記暴露,不僅是魅影門,就連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和官府都會通緝捉拿。


  「是魅影門的一級殺手」孫恆初立刻認出了殺手的身份,卻在同時,手中的長劍已經出鞘。但卻被雲傾擋下,他不解的望向雲傾,道:「魅影門是個難纏的對手,若是不殺,必留後患」


  「難纏?」雲傾微挑秀眉,目光有些閃動的望著孫恆初。


  孫恆初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道:「魅影門是一個龐大的殺手組織,我三年前上山習武時,曾經聽過很多關於這個神秘門派的傳聞,據說魅影門有三千教眾,殺手的等級也分三六九等,所有的生意都由分佈在天下各方的『掌柜』接應,談妥生意后飛鴿傳書給總部『賬房』,再由『賬房』算出這筆生意是否合算之後,送到各地方的『懂局』手中執行分配。」


  雲傾雙眸微眯,原來還是一個強大的組織團隊,如此營運操作,倒是有些意思。


  「婉兒,這個人非殺不可,因為宮裡必然已經有人砸重金要取你的性命,我們決不能讓他回去通風報信,否則,魅影門的殺手伺機而動,只怕難以抵擋。」孫恆初面色沉凝的說道。


  江湖上的事很複雜,但是無論得罪誰,也不能與魅影門扯上關係,否則就算天涯海角也再無容生之處。


  「留著他」雲傾唇角的笑意勾起,眼底閃爍著精銳的光澤。


  孫恆初怔住,有些錯愕的望著雲傾,似不明白她的意思。而雲傾則是帶著幾分冷傲和猙獰戾氣的道:「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魅影門,殺手聯盟?呵,這可比她手上的那塊虎符有用多了。


  孫恆初有些愣怔的看著雲傾充滿邪氣的側容,月光穿透過她如錦緞般的黑髮,精巧稚嫩的小臉猶如妖精般迷人心魂,可她的深邃的眼底卻透著如魔鬼一般的狂肆氣息……


  第二夜,一道靈敏的嬌小的身影從相府後院的窗格上躍出,圓滿的月色下,樹影猙獰婆娑,張牙舞爪的晃動,而那矯捷的艷紅身影卻如同一隻火狐般穿過陰暗的林子,消失在夜幕寒露薄霧中。


  后廂最為偏僻的柴房內,殘破的油燈點亮,密布的蜘蛛網和灰塵氣息將這個巴掌大的地方籠罩著,一個破敗得幾乎燒穿的銅盆內,幾根木頭噼里啪啦的跳著火星,其上則架著一個烤肉架,兩隻滋滋冒油的兔腿散發著濃郁的香味。


  雲傾蹲在烤架上,不住轉動著兔腿,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瞥向那早已經醒來,卻被一根手臂粗的鐵鏈捆綁得不能動彈的黑衣男子,嬌小稚氣的小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意,揚起手中寒光閃爍的匕首,割了一塊肥美的肉,溫柔的問道:「你餓不餓,很好吃哦!」


  黑衣男子聽道雲傾這句柔軟到滴水的話,和那張甜膩天真的面容,似乎氣就不打一處來,他額頭青筋暴起,用已經吼得沙啞的聲音惡狠狠的道:「有種你就殺了我」


  這個口蜜腹劍的六歲孩童已經用食物整整折磨了他一天一夜,讓他看著食物,引發因腹內飢餓而乾嘔不止,但她卻依舊笑得溫柔無辜,天真得仿若不染塵世的仙子。


  「殺了你?」雲傾挑起秀眉,裝作無辜的看著他,隨後甜甜一笑,道:「那怎麼可以,你可是魅影門的一等賞金殺手,以你的資歷和這張丰神俊朗,玉樹臨風的俊容,就算賣給貴婦人也值不少銀子吧」


  黑衣男子面色瞬間灰白,眼底暴怒洶湧,幾乎有想一頭撞死的氣勢,可是,他被雲傾掉在半空中,雙手連著雙腳形成一種滑稽的跳躍姿勢,所以每次掙扎只能如同墜著絲兒的蜘蛛,晃悠兩下而已。


  雖然只有一天一夜,但是這個賞金殺手卻深刻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因為雲傾每隔兩個時辰就會拿著食物來看他,並且讓他忍著腹中絞痛的飢餓和口渴看著那些食物和水被老鼠吃掉,被螞蟻爬滿,被蒼蠅叮得發臭。


  然後,再輕柔耳語,眼神帶著關切的問他:「你一直不吃東西,難道就不餓嗎?」


  黑衣男子狠狠的瞪著雲傾偶,喉間的乾澀讓他說每一字都如同火燎,腹中的飢餓更讓他奄奄一息,他咬牙,再次一字一句的道:「有—種—就—殺—了—我」


  「原來你這麼想死啊?」雲傾歪著腦袋看著他,神色似有些惋惜,那神色,彷彿有種悲天憫人的慈悲。


  黑衣男子怔住,看著她那略帶哀傷的神色竟有瞬間的失神,但隨後,男子拚命的搖頭,神色張狂得如同發瘋。


  但云傾卻沒有讓他繼續這樣自殘下去,而是看著被折磨得已經差不多的男子,冷笑著伸手掐住他的脖頸,用力束縛住。


  黑衣男子被強制住,他驟然睜開略帶血絲的雙眼,憤怒的眼神中充斥著視死如歸。


  但這樣的眼神卻被雲傾直接忽略掉,她邪氣的勾起唇角,溫柔的道:「我從來都不會讓人死,我只會……讓人—生—不—如—死」


  男子眼底陡然升起驚駭的恐懼,整個人如同冰冷僵硬的屍體一般,一雙好看的眼睛獃獃的盯著雲傾。那神色,如同灰土,似乎驚恐著雲傾接下來會如何折磨他。


  「賞金殺手從來都不會出賣金主的身份」黑衣男子咬緊牙關,控制住心內的恐懼,努力平穩的說道。


  「正好,我也不想知道是誰想要殺我」雲傾微微挑眉,神色顯得有些玩世不恭,但雙眼睛卻閃爍著令人震懾的危險。


  要殺她的人太多了,太后、顏美人、皇帝、甚至後宮所有畏懼她的人都想殺了她。


  黑衣男子打了一個激靈,蒼白的唇微微顫動,沙啞的聲音有些吃力的道:「那你想知道什麼?」


  雲傾笑了,抬手用力的捏住了黑衣男子因憔悴而滿是鬍渣的下顎,那笑容令人心驚底發怵,她緩緩的吐出自己的目的:「自然是魅影門門主的身份和……見他的途徑」


  黑衣男子瞳孔一收,彷彿瞬間被抽離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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