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感激涕零
4月15日的手術，歷時三個小時，以專家團的判斷，十有八九問題不大。如果術后體溫正常，且沒有任何併發症，五天就可以出院。前提是簡亦風必須無條件配合。
從飲食到睡眠，從生理關注到心理疏導，欒瓊雪親自督陣，面面俱到。
簡亦風感受著媽媽的溫暖，也為自己這個做兒媳的感到內疚。嫁給致遠，一直以致遠、孩子和自己為中心，很少騰出時間，照顧爺爺奶奶，陪陪爸爸媽媽。
「媽，這麼多年，我們常年在泰州，很少回台灣，您怨我們嗎？」
「怨？媽怎麼會怨你們？你們年輕，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業，一凡和長剛更是忙得連戀愛的時間都沒有，白白耽誤了青春。你和致遠雖說離我們遠一點，好歹你們結婚、生子，我們已心滿意足。唯一著急的就是你們太拚命，過度透支自己。
亦風，工作，永遠干不完；官司，永遠打不完。媽有個建議，只是供你參考。術后，你若是想回泰州，媽不攔你。孩子們放假以後，帶孩子們回來吧。你精保爺爺和文華爺爺年歲已高，都八九十歲的人啦，梁爺爺和莫爺爺走了以後，他們老哥兒倆的生活沉悶了許多。特別是你文華爺爺，很想希林和望林，可你奶奶在大陸又住不習慣。文華爺爺苦了一世，也該讓他少一點牽挂，多一點歡樂，亦風，回來陪陪他們吧！好嗎？」
「嗯！謝謝媽！我知道了！」
簡亦風術后第五天，一切指標良好。她也已經安心立命，完全沒了術前的恐懼與擔心。林致遠帶她回到林家大院。
「致遠、亦風，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
「爺爺，我和致遠出差，順道回來看您！等我忙過這一階段，我會留在台灣陪您！」簡亦風笑著說。
「真的假的？我不信，你會捨得離開你爸爸媽媽？」
「當然是真的！我為什麼捨不得離開他們，相對而言，我更捨不得離開您和奶奶。現在希林馬上要中考，我和致遠商量過了，如果有可能，下學期，準備安排孩子們回台灣上學，讓他們天天孝順你們。」
「亦風，這太陽是不是要從西邊出來？爺爺怎麼看著有點不踏實呢？」
「爺爺，您想多了！以前是我不好，我只考慮自己，沒有考慮你們任何人的感受，包括致遠。我不僅霸佔了您最疼愛的孫子，還帶走了您的心頭肉幾個重孫。爺爺，以後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多好！」
「亦風，其實你們在哪裡，我們都無所謂，只要你們平平安安，就是我和你奶奶最大的幸福！等我百年之後，只要你能帶我回家就好！」
簡亦風一聽，急紅了眼：「爺爺……您……您都說些啥呀！您一定會健康長壽！最少……您要等到希林結婚！」
「那爺爺不就成了老不死的妖怪啦？」簡文華樂呵呵地說。
回到泰州后，簡亦風明顯治療態度積極，在仁愛濟醫院的放療，不管多麼痛苦，也是一天不落。白天以口紅胭脂掩蓋著自己的病態，晚上強打起十二分精神，每天回家給孩子們一個好心情。
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簡希林中考結束的那天，網路上突然出現了「林下清風，抗癌衛士」的帖子。一整晚，網友們的關心和祝福立刻將簡亦風淹沒。
這幾年忙東忙西，已經少有閒情逸緻坐下來寫文，沒想到粉絲們的熱情從來就沒有降低。腦海中，靈光一閃而過：「與癌同行」，激勵自己，也激勵別人。在公告篇，簡亦風發了一篇文章，「被你們感動」：
「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音樂低環，在耳畔輕輕流瀉，看著你們體貼的文字，我的心也因為歌中的情緣，不可避免的感動起來，暖暖的，充溢了溫馨。這份感動，真真切切來自親愛的朋友們給予我的關愛！
十多年前，我們偶然相識於網路，從此日子一天又一天，心情也一陣又一陣。你們陪著我邁過了一個又一個快樂的、痛苦的、糾結的坎兒。我的學習、我的工作、我的思考、我的追求、我的夢想，都會與大家分享。偶爾也會敏感地慨嘆，世界變幻萬千，花開轉瞬即謝。後來，每天的繁忙，讓我漸漸淪為工作的機器，辛苦勞碌之後，卻已找不到來時的路。
生命中總會有許多因某種相遇或某個偶然而生的感動，生活中也至少還有一些細膩的文字，能觸動你我心中某根荒疏的弦，讓我重拾感動。比如現在，比如此時。
在這生病的日子裡，就在我的彷徨、我的恐懼、我的頹廢，當然還有我的怨天尤人交織的時候，猛然間如潮水般四處湧來的擔心、祝福、問候，讓我感激涕零。
「別讓我們擔心，好嗎？知道你足夠堅強，可你的親人們是否如你般堅強，以後，一定要保重自己！不為其他，請為了那些愛你的人！」
「現在好一點了嗎？病了，要醫；累了，要歇。徒有堅強等於零！等你能放下心病的時候，還是希望你能常來看看我們，喜歡你清新如風的文筆，喜歡在你的文章里品茗感悟。」
「你一直是我的神！不要想太多，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幸福！珍惜生命的每一天，珍惜身邊的每個人，將你的快樂與微笑分享給大家，你就是幸福的。我相信，堅強樂觀的女神，是不會向病魔屈服，為了未來的每一天，加油！」
……
問候中流露著的親切，讓我久久不能釋懷。
多年來，我過著單純而幸福的生活。經歷著朋友相聚時的從容、分手時的悵然，體會著朋友的純真、溫馨、雅緻、真誠與陽光。或許唯有現在，在生離死別的特殊時刻，我才會一時間柔腸百結，從心底里深深地感動著你們的關愛與體貼，並想這一刻留存到永遠……
真的，遇見你們，我便相信了「永遠」。天涯太遠，一生太長，花期荼迷，也抵不住荏苒時光。總以為一別數年後，你們會視我為無關痛癢，可你們沒有。記憶更迭中有你們一路相伴，我激動得不知所措。
謝謝你們的不離不棄！不管紅塵世俗的生活如何變遷，不管抗癌的道路如何曲折，更不管明天我是否依然活著，我都會用心珍惜你們每一個，揉合所有的喜悅和感動的美好時刻，讓它們在我的腦海里沉澱，然後與你們分享。
希望我的新文「與癌同行」，能讓我走進你，也能讓我帶給你一縷生命的陽光！
楊瑋強是第一個看到這個公告的，他二話沒說，飛回泰州，幾乎和凌濤同時出現在簡亦風的病床邊。
「亦風，你現在可享受呀！當年林致遠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個月，把前面欠下的覺補上。你是不是也想把前幾年欠下的休息日一併補上？」
「瑋強哥，你怎麼回來了？」簡亦風慌亂地理了理頭上的假髮，尷尬地問道。
「你以為我特地來看你啊？自作多情！我這次回來，有兩個項目急需我去考察，一是為海準備建一個加油站，目前正在選址之中；另一個是我看重一處爛尾樓，準備盤下來做為海賓館。怎麼樣？今天晚上出去搓一頓？」
「好！吃大戶，我喜歡！」
晚飯時分，費城去香榭灣將簡希林、簡望林和簡夢林一起接到老街小館人家。楊瑋強知道這家的乳鴿湯很不錯，對簡亦風的康復有益無害。
車到停車場，林致遠扶著簡亦風下車以後，費力地走了兩步。
簡亦風氣喘吁吁地說：「致遠，慢一點走，別讓孩子們看出我的虛弱。」
「傻風兒，你知道『林下清風，抗癌衛士』的帖子是誰發的嗎？我讓費城查過，原始帖是從我家發出的，應該是希林！我估摸著他發這個帖子，肯定是想更多的人鼓勵你，他想讓你明白，有很多愛你的人與你同在，希望你快樂地與癌同行！
這孩子一直敏感，我感覺他最近突然間長大。每天沉默寡言，在家偷偷學廚藝，自學高一的課程。周末送望林學繪畫、學小提琴，送夢林學舞蹈、學古箏，他已經全盤包攬。
昨天他對我說，暑假準備帶望林和夢林報名小區的游泳培訓班和跆拳道。我說，暑假在家玩玩，無需學太雜、太多。你知道希林怎麼說？他說，游泳和跆拳道，既是強身健體，又是生存技能，必須要會。有他陪著，望林和夢林不覺得苦。我感覺他現在好像完全變了個人！
你放心吧！你的虛弱不會給孩子們負擔，只會讓他們覺得媽媽很堅強，很了不起！風兒，別執拗，是坐輪椅，還是我背你？」林致遠愛憐地看著簡亦風，徵求著她的意見。
簡亦風猶豫了一下：「致遠，還是你背吧！我知道你很累，可我很久沒有享受你背上的溫馨。」
「好！」
林致遠蹲下身子，簡亦風趴在他肩膀上，林致遠慢慢起身後，眼淚抑制不住流了出來，才兩個多月，風兒已經瘦得皮包骨頭，各種藥物，導致她的頭髮幾近掉光，幸好柯傑早就為她準備了美麗逼真的假髮。可這樣的她，再怎麼化妝，再怎麼強撐，逃得過望林和夢林，又怎麼能逃得過希林的眼睛？
「風兒，平日里你的臉上雲淡風輕，可我知道你有多疼，你的牙咬得有多緊；你走路帶著風，可我知道你渾身無力，頭暈目眩；你笑得沒心沒肺，可我知道你哭起來只能無聲落淚。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任何時候，你記住，不可以丟下我，我也不可能被你輕而易舉地丟下！」
「嗯！」簡亦風含淚答道。
餐桌上，簡望林是只淘氣包，凌小小和簡夢林像兩隻百靈鳥，幾個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簡希林瞪了他們一眼，教訓道：「你們安靜一點！不要吵著媽媽！」
簡亦風笑了笑說：「不要緊！有你們吵吵鬧鬧的，也挺好。媽媽從沒嫌過你們煩，有你們幾個在媽媽身邊，一切煩惱、寂寞都與媽媽絕緣！」
「媽媽，老師說，今年全校各班級的『優秀學生幹部』和『三好學生』，每人可以獲得卡卡貝貝攝影工棚的全家寫真一套。我和望林哥用盡洪荒之力！如果我們能獲得兩套寫真，一套我們全家拍，一套您和爸爸拍。」簡夢林得意地說。
「這世間哪有洪荒之力，不過是天道酬勤罷了！不管能不能得到，你們的付出，媽媽已經看到，你們的心意，媽媽也已經收到，你們都是媽媽最乖、最懂事的寶貝。謝謝你們！」
凌濤看著簡亦風和孩子們在說話，把林致遠叫到室外。
「致遠，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連我也不通知一聲？」
「你在為海那麼忙，說多了讓你分心。萬一爸爸媽媽知道，反而更加讓風兒有心理負擔。不過，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這一次放療快要結束，她除了渾身沒勁，胃口不好，其他沒有任何副作用。各項指標也差不多接近正常。一凡說，可以不用再折騰。等她再恢復一階段，我準備陪她打球、游泳、騎自行車，讓她增強體質，增加抵抗力。在台灣，這是小毛病，關鍵在患者的生存意志和配合程度。放心，希林這一次的帖子，讓風兒又找到了寫作方向。她一定會調節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