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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墜入深淵

  一晃八年過去了。清風律師事務所在泰州是家喻戶曉、口碑甚佳,而簡亦風越發乾練、氣質迷人。


  當年向陽和曹福安送的那面「法律衛士,竭誠服務;社會精英,伸張正義」的錦旗,字數不多,他們寄予的如此溢美、甚至在簡亦風看來是過譽之詞,令她惶惶然不敢接受。但爭做一名「胸懷感激、德才兼備」的律師,努力成為「法律衛士」和「社會精英」,早已成為她永恆不變的追求!她發自內心地熱愛律師這份職業,一直在努力實踐著一名律師的人生價值。


  八年來,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積極為台商、台屬服務。成立了台企律師顧問團,定期免費為台企宣講相關法律知識。


  春華秋實,辛勤耕耘必有豐厚回報。簡亦風的工作得到了泰州市有關部門的充分肯定,得到了同行們的廣泛讚譽,更贏得了許多當事人及其親友的大力支持。她被推薦為泰州市第三次、第四次律師代表大會代表、順利當選為姜城區台屬聯誼會會長。


  除了三年前先後送走了外公和外婆,其餘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所有親人連小毛小病也鮮有發生。


  林致遠坐在他的辦公室里,看著這個月的總體計劃安排,愉悅地轉動著手中的筆,想著「五一」小長假期間,陪簡亦風和孩子們來一次不遠不近的旅遊。


  幾年前,莫長剛如願以償地將莫氏產業的一部分挪到了泰州新能源產業園后,就把手頭的所有事情移交給了費城。一心一意地做他的執行總裁去了,產業做得風生水起。


  梁一凡先後在興安區、姜城區投資了分院,分院與總院的區別是,興安區以月子美容中心為主,姜城區則以養生養老、臨終關懷照護為主,三個平台,兼顧生老病死,各有側重、互為補充。梁屆對他的布置非常滿意。


  莫汐年和梁錦天直至去世,也沒能看到孫子成婚。倒是梁一凡和莫長剛在漫長的等待中,迎來了他們的春天,台灣成為亞洲第一「彎」,他們的合法化也指日可待。那一晚,兩人相擁而泣。曾經的一切痛苦、糾結都在一擁一吻中化為青煙。


  「林狐狸,你最好現在到仁愛濟來一趟。」梁一凡焦急地說。


  「幹嘛?此刻,你和長剛不應該是在,咳咳……」林致遠故意打住。


  「林狐狸,我沒時間和你打口水戰,我有急事,關於亦風。」


  「什麼?風兒?風兒怎麼啦?」林致遠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勁頭。


  「來了便知。」


  十分鐘后,林致遠心急如焚地推開梁一凡的辦公室。


  「一凡,什麼情況?風兒怎麼和你扯上關係?」


  「承蒙亦風關照,每年他們清風律師事務所的體檢都安排在我們仁愛濟醫院,今年也不例外。你自己看,這是亦風的體檢報告。」


  「什麼?乳腺癌?怎麼可能?她每天能吃能喝,不知疲倦,忙得像一個陀螺。如果是,她怎麼會一點反應也沒有?」林致遠血流加快,心跳紊亂,面色蒼白,拿體檢報告的手一直在顫抖。


  「林狐狸,你要相信我們仁愛濟,我們不可能誤診。幸好,她是早期。按理說,一點點癥狀沒有也不現實,我估計是她工作太忙,忽略了這一點,或者是她沒時間關注。


  林狐狸,我有時候真想不通,你呀,愛亦風愛到骨子裡,怎麼就忍心她不分晝夜,如此奔波?你再怎麼寵她,任由她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也要有個度啊!沒有了好身體,其他再好,有什麼用呢?我建議你早點帶她回台灣,請欒主任拿出下一步的治療方案。這方面,她是專家,她最有發言權。」


  「嗯!」離開仁愛濟醫院的時候,林致遠的兩條腿像是灌了鉛。上車后,他突然間沒有了方向,不知道該往哪兒走。毫無意識地竟然把車停在了清風律師事務所門口。


  「致遠,你怎麼來啦?你不是說今天很忙嗎?」


  「風兒,我想回台灣。」


  「別鬧!你怎麼像個孩子。你看我手頭上的卷宗,能走得開嗎?」


  「不要管這些,交給宏清去做,你陪我一起回去,好嗎?現在!」林致遠無法形容此時的紛亂,他的天轟然倒塌,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帶簡亦風回台灣。


  「致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麼急回去,你也應該給我一個理由呀!不管是與你有關,還是與我有關,你不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我怎麼可能會放下一切跟你回去呢?你最好告訴我,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我們去台灣,三個孩子怎麼辦?」


  「風兒,我們去去就回,孩子,有爸爸媽媽,還有秦姐照應。」


  「不行!那年夢林掉糞坑的事情我至今也不能原諒我自己。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再有第二次。」


  「你想太多了,夢林已經十歲,冰雪聰明,再也不可能有下次。」林致遠說完,戰戰兢兢地問道,「風兒,你最近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適?」


  「沒有什麼不適啊,我吃嘛嘛香!致遠,你怎麼這麼問?我看你今天怪怪的。眼神看得我渾身發毛。你要是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我還忙著呢。」


  林致遠上前一手奪下她手中的材料,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風兒,算我求你,跟我一起去台灣吧!」


  「致遠,發什麼神經!這是辦公室!放開我。」


  「不放!」林致遠說完,眼淚奪眶而出。


  「致遠,你怎麼啦?」簡亦風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你別這樣!到底遇到什麼事兒,你不告訴我,想急死我?你說過,我們一定要坦誠相待,難道這就是你對我的坦誠相待嗎?」


  「風兒,前兩天你們的體檢報告出來了,你有兩項指標不是太好,一凡說,為了慎重起見,建議你最好去台北複檢一下。」


  「下個月行嗎?等我把手頭的事情忙完就走,我保證!行不行?」


  「不行!風兒,你明知道我的心思,你一刻不去,我一刻不安。工作,如果你不想放下,永遠做不完,跟我回去吧!」


  「回去可以,那你必須要告訴我,是什麼毛病,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林致遠沉默了良久,輕輕地說:「懷疑是乳腺癌!」片刻,補充道:「早期。」


  「不會吧?不是說,哺乳的媽媽不容易患這個毛病的嗎?」


  「才只是懷疑,等去台灣複檢以後才能確診,你別瞎想!別到時候複檢下來,啥事也沒有,你已經被嚇死!」


  「嗯!那你流啥眼淚?你放心,我怎麼會被嚇死!好歹我還有個婦產科主任的媽。致遠,你先回去吧!我答應你,明天就走,你給我一天的時間,我把手頭的事情安排一下,好嗎?」


  「好!我流眼淚是被你這倔脾氣急得!」林致遠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唇,不舍地轉身離開。


  因為樂玉潔即將去上海進修,中午,簡亦風約了余敏一起在咖啡屋提前給她送行。


  「哎,我的大律師,我下周才去,你幹嘛這麼急給我送行?看這架勢,近期好像不準備和我們再見面啦?」


  簡亦風笑了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林致遠的話,讓她猝不及防。之所以讓他走,只是不想他看到自己的懦弱。這麼多年來,只要她感冒,他就會打噴嚏。她表現出一絲不安,他就會更加焦慮!

  「亦風,你有心事?」余敏問道。


  「沒有啊!只是想跟你們倆暫時道別,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什麼?道別?你要去哪兒?」樂玉潔詫異地問道。


  「台灣。」簡亦風淡淡地說。


  「嚇死我了!台灣對你而言,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有必要如此鄭重地道別?」樂玉潔大聲說道。


  「這一次不一樣!我被查處患有乳腺癌。」簡亦風頓時眼圈紅了。


  「什麼?乳腺癌?」余敏和樂玉潔異口同聲地問道。


  「是!此次一別,不知道是否還有歸期。把你們兩個叫過來,我只是不放心我的幾個孩子。希林馬上就要中考,我不想這個時候影響他。雖說我爸媽對孩子好得沒話講,可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情況。如果我回不來,我想拜託你們周末的時候,偶爾帶著孩子們一起玩,別讓他們感到孤獨。其實,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的不舒服由來已久,一直誤認為是自己年輕,體質好,偶爾零部件有點小問題正常,沒必要大驚小怪。拖到現在查出來,也是我咎由自取。」


  「烏鴉嘴!不可能!」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樂玉潔說完這幾個字,語塞了,她真不知道怎麼勸簡亦風。


  余敏笑著說:「亦風,這樣的你,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相遇嗎?或許你已經淡忘了,而我,一直咀嚼著那個並不美麗的相遇。你的手術,我真心不是故意。當時就是恍恍惚惚,靈魂出竅一般。


  後來,我與倪宏志離婚後,他並沒有如我預期,與你走到一起,看到他在上海的那段視頻,我才知道,我錯了,錯得離譜。可我的孤傲又不允許我當面向你認錯,直到你為了宏清主動找我談心,我才真正開始走進你、了解你!


  熟悉又陌生的你,漂亮而文靜的你,一如我在文章里看過千遍萬遍的你,神一般坐在我面前,你的豁達、你的純凈,還有你的樂觀,猶如一支蠟燭,照亮了我將死的心湖。輕柔的音樂時隱時現,杯子里的花茶時不時飄出淡淡的清香。你一直在說,我一直在哭……


  你對我說過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你說,『如果自己不給自己一次機會,又怎麼能寄希望別人能給自己機會呢?』亦風,你不能放棄!致遠對你是什麼樣子,不用我說,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如果你就這樣放棄,他該怎麼辦?三個孩子該怎麼辦?

  現在有這種病的人不是少數,你是有文化、有知識的人,乳腺癌的存活率是什麼樣子,你也可以上網查一查。我是醫生,有一句話我其實不該說,當前很多癌症病人,並不是死於癌症本身。一部分死於自己沉重的心理負擔,一部分死於過度治療,還有一部分是死於病急亂投醫,各種所謂的老軍醫、老郎中偏方害了很多人。


  台灣,在乳腺癌的治療方面一直比較前沿。你媽媽和梁院長他們肯定會為你尋求最好的專家團隊,你有著如此堅強的後盾,怎麼能一蹶不振?這不是我認識的林下清風!

  到目前為止,你爸、你媽他們都不知道,你隨便找個理由去台灣一段時間,相信,等你再回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你還是原來的你!健康、樂觀、自信的你!」


  「余敏,謝謝你!今天我發現自己特別多愁善感,哪怕此刻靜靜地坐在你們身邊,在音樂中享受這片刻的溫馨和幸福,我也感覺這是夢,惟恐我一個動作之後,就是一片虛無。以前,我從來沒有恨!現在也依然如故。老天給了我這麼多年的幸福,我已經很知足。我只是想,萬一手術要切除,那我寧可死去,不願意今後這樣殘缺地活下去。」


  「別說傻話!切不切除,醫生說了算。現在的醫療水平,已經遠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知道你是完美主義者,我只問你一句話,難道你愛致遠愛夠了?反正現在我對宏清是愛不夠,希望上天再給我一百年!」


  簡亦風沒有回話。愛夠?怎麼會愛夠?夢林才上小學,心裡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放不下,還不都是因為致遠和幾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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