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定
楊青看了眼即將跨出門檻的楊夏根，就不知他是不是進了老太太這一套了，等了片刻，只見他背對著身子似乎是停頓了一會兒，卻沒有再多的旁的動作。
想來，他還是有些腦子的，沒被戚氏的言語套進去了。
卻不料，劉氏這腦袋拎不清的，也不知是真信了戚氏的話了，還是有意要將他們四房也拉進這趟渾水裡來呢，反正，這娘們是逮著機會，藉機朝著周氏夫妻兩個發作了，「娘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左不過我家敏姐兒都是替你們受過的，既如此，那老四你們兩口子也該想法子，把敏姐兒救出來。」
楊冬根一臉的懵態，他是沒有想過，這事情到了還是會牽扯到自己這一頭來的，且，還是他親娘給引的禍水，定定的看著楊老太太好一會兒。
楊青轉移視線，從她老爹的神色里，基本可以讀出點什麼，楊冬根這老實人，此時此刻心裡一定有種想要吐血的衝動吧，愣誰攤上那麼個專吭親兒的老娘，這內心都是有些受不了的。
「二嫂這話可說的沒有半點根據的？從婚書到後面的婚禮，我只曉得前面是跟大哥家的萱姐兒有關，後面至於你家敏姐兒是怎麼嫁進去的，那我也不是如何清楚的。總之，是沒與我家青兒沾到邊的。」周氏當即就辯駁了回去。
話落，又朝著老太太言語道，「我不知道娘您到底是安的什麼心思，為何非要把我家青兒也扯進來。一個院子里的，咱們老楊家統共就只有三個閨女，前面兩個已是怎麼都，跟那華府的親事脫不了干係了。
這姑娘家的名聲是多麼重要的東西，您老這一而再再而三的，難不成非要把一家子，女兒家的名聲都拖進那泥潭子里染點污糟的，才覺著心安嗎？」
周氏的這一番言語，無論是從語氣上，還是言辭上，都說的很是重了，就差明擺著指責戚氏不安好心了。
她也是忍耐的久了，這一刻突然間的爆發了，許是真是壓抑久了的性子，這一刻，周氏總算是吐露了幾分心中的直言，頗覺得有幾分暢快的感覺，尤其是看著老太太辯不得言的樣子。
也正在此時，楊老爺子發了聲來，「好了，都別鬧了。老四家的說的對，就那麼一門糟心爛眼的親事，這前前後後已是扯進了咱們老楊家幾個閨女進去了？這閨女家的名聲最寶貴的，老二家的，還有戚氏，現在我老楊家也就只剩下那一個名聲乾淨的了，你們要是再隨意攀扯了，可別怪我不講情面的。」
老爺子發了話，別人總是不敢不從的，畢竟他才是這個家的權威，劉氏有些遺憾失望的表情，原本她也沒想到扯上老四那一屋的，偏老太太給了她現成的由頭，她還想著好歹去敲詐那兩口子一把呢。
至於，她口裡所說的，要老四那兩個幫著想法子，其實也不過是個幌子，就楊冬根那榆木腦袋，整天光會種田下地的，哪裡來的辦法了，要真細細琢磨起來，自己閨女這檔子事，也只能扒著大房那兩口子奸的來解決了。
劉氏心裡頭清楚，整個老楊家，除了大房的在鎮上有些門路之外，旁的，就連老爺子也沒個關係路子的。
唯有靠他們了，且這親事原就是那兩口子給搞出來的事情，不找他們解決，也不符合天理了。劉氏咬著后槽牙的，心裡打定著主意。
「他爹，你還傻站在那裡幹啥呢，這都火燒屁股的節骨眼上了，趕緊的快去快回。」總歸還是閨女的事情，在劉氏心裡填滿了大半，這會子，她也沒那個心思去算計別人了，只一個勁的催著楊夏根行動起來。
「不行，不準去！老二，你要是去了，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戚氏情緒顯出了從未有過的激動，平日里她哪怕是對老院里的兩個兒子，都沒多少好臉色，卻從沒像現在這般，說出如此絕情威脅的話來。
可見，老太太的心裡，真就只有大房那一個，才是會在意的。
楊冬根突然抬起頭，看了眼自己二哥的背影，莫名的就生出了點小小的安慰，看來，也不止他一個受了親娘的不平等對待嘛。
只不過，楊家老二不同的是，他生性比老四少了那份懦弱，此刻，只回過頭來，深深的看了戚氏一眼，眼神複雜，但卻沒有掙扎。
「老二，這事也不全賴你大哥他們，或許也是那華府有意欺瞞誆騙，將這門親事做下來了。你這樣冒冒失失的闖過去興師問罪，可不得壞了你們兄弟之間的情誼——」老太太被自己二兒子看的有些氣弱，語氣一下子就軟乎了下來。
「娘，你這些話可不都是說給傻子聽的么？這親事究竟是怎麼來的，怎麼回事？雖然我們大夥不清楚所有明細，但裡頭的部分齷齪，大傢伙卻是心知肚明的。何必現在那這種話來搪塞了我，我今兒個是必須要去找大哥討個解決法子的。
不說別的，就說那日他故意誆著我去城裡，有意將我支開了，隨後就把我親生的閨女哄上了轎子，難道不是有預謀的？現在我家敏姐兒在那院牆裡頭過得是什麼日子，您老昨兒個不是親眼所見了？
要是，兒子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您還要攔著阻著的，那也別怪我忤逆了！」楊夏根估摸著還是顧念著一點母子情分的，總歸沒有立即拔腿就走，還是停下來，跟戚氏講了一番道理來的。
老太太一下子言詞窮盡，不知還能說些什麼，卻心裡頭還是那個信念，不能讓旁人去禍害了自己的大兒子。
恰在這時，劉氏更是在一旁忿忿著開了口，「實在討不著法子，就把人再換回來。原本這親事就是萱姐兒的，現在她也是身子完全好了，理該各歸各位的。」
楊青聽著忍不住有些好笑，也不知該說她劉氏是頭腦簡單好呢，還是說她，這窮極辦法之下，才想出這麼個餿主意好呢。
小丫頭暗地裡扯了下自己老哥的胳膊，笑著輕言嘆了聲，「咱們二伯娘可真是個極品，這樣的主意都能想得出來的。哥，你說她會不會真逼急了，就這麼做了啊？」
「也不會由著她胡鬧的——」楊景只一句話應聲。
果然，老爺子大喝一聲，「行了，都別鬧了！老二家的，往後什麼話都過過腦子再說出來。那華府一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人家，豈容得你說換就換的瞎折騰。二來，敏姐已是進了那華府的門，怎麼還能有別的出路？即便是嫁出去的姑娘，也要顧及顧及那名聲上說不說得過去的。」
又說，「事已至此，就別盡鬧些幺蛾子了。老二既是要去城裡找你大哥，那你就去吧，這事本就是他尋摸來的，且他在城裡經營多年，要真有什麼路子，能夠把敏姐兒弄出來的，那也算是他為自己做下的孽贖些罪過。」
老爺子已是看出了老二的決心，卻也不攔著他了，且他跟戚氏心思不同，並沒有一味的偏心著大房的意思，事情已是走到這一步了，他自覺自己個沒有那能力來解決了，就由著他們兄弟間自己決斷吧。
說完，老爺子就從心底里覺出一股子累意，無奈著，也無力著，這一大家子的人啊，可真是沒一日省心的日子過的。
想想這些天來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事由，老爺子再一次生出了那個念頭，他掃了眼這一屋子人心不齊的『一家子人』，也就這一刻，終是下定了決心，這渙散不齊的家，還是趁早分了為好。
「老二，你去城裡順帶著把你大哥一家子都喊回來。明兒個，我有事情要宣布的。」楊老爺子面色嚴肅著，又有些鄭重的對楊夏根言語了一聲。
「記著，讓他們全部都回來，甭管手頭上有多少差事忙的，都想法子暫時擱下，一個都別落下的帶回來了！要是你大哥有什麼微詞不妥，就說是我發的話。」老爺子又加了兩句。
蘇氏朝著老爺子迅速的看了一眼，已是明白了他的打算，原本就是身邊的枕邊人，也曾經聽過他言語過這個想法，卻後來一直都沒見他動作，還以為就此沒了下文呢。
卻不料，今日里這一鬧騰，終是讓老爺子下定了決心了，蘇氏心裡沒來由的鬆快了許多，要真論著本心，她自是不想整天這麼雞飛狗跳的過日子的。
這糟心的一大家子，湊在一起過了幾十年了，也沒見個齊心的，且一家子骨肉兄弟的，除了老四那屋裡的老實本分之外，旁的，就只有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的，大夥都把那心思琢磨著去算計人去了，哪還有心思好好過日子的啊。
還是分開了的好，不說別的，蘇氏也不希望自己的小兒子成日里耳濡目染的，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了。
楊老二一時間倒是沒那心思去猜測著老爺子的意思，不過既是他老爹吩咐下來的事情，也沒有不應的，當即便點了點頭真走了。
劉氏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似的，追出去站在門口，朝著自己男人的背影大聲喊了句，「他爹，你就拿我說的話告訴那兩個，他們要是不儘快想辦法把我們閨女救出來，我就鬧去。反正那婚書上白紙黑字寫著呢，該是誰的親事，誰也賴不掉，我家敏姐兒就當是做了回好人，替她大姐拜了個堂而已。」
餘音落下，劉氏也沒再回來飯廳，直接走出去了。
如此，一家子人也都沒了吃飯的心情，楊青迅速的扒完了自己碗里的飯菜，就拉著自家老哥回了他們四房的屋子，楊冬根隨後。
兄妹兩看了眼悶著頭坐在那裡不吭一聲的老爹，心知這傢伙，今兒個心靈又受了傷害了。
「爹，你還好吧？」楊青弱弱的問了一句。
楊冬根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明顯的從自己閨女的眼神里看出了滿滿的關心之意，忽覺得心境一下子明朗了許多，夾雜了些許內疚，自己都多大的人了，竟還讓小女兒為其擔憂的。
「嗯——」了一聲，勉強自己咧了咧嘴角，「爹沒事，你奶是什麼心思的，爹也不是今兒個才瞧明白的。」
言語間有些寬慰著自己個的意思，楊青見他這般說了，倒也沒再說什麼，只另起了一個話頭，言語道，「我咋瞧著今兒個爺那臉色，好像明日里咱家得有大事發生了哩。」
楊老爺子今日里的面色鄭重，還有他那樣的安排，楊青隱隱的猜出了點什麼，卻也不敢確定，這會子便想試試自家老爹的口風，看他是不是知曉點內情的。
楊冬根並不懂其意，面上露出幾分疑惑來，后又轉變成一臉的愁緒，「說到底還是那親事鬧得。都不消停啊——」
楊青有些無語，看著自己老爹顯然並不與自己一道的心思，撲了了口氣息出來，小腰板有些無力的軟了下去，看來自己老爹是不知情的了。
猛不丁的，耳邊又響起楊景的聲音，「我猜咱爺的心思，可能是要分家了！」
楊景的猜測卻是有些根據的，方才飯散之後，楊老爺子卻是喊住了他片刻，言語間只交代著自己今兒個去了學堂，要跟先生請上一日假的，明兒個家裡有重大事情要商議，誰都不得缺席。
如此架勢，他也不是那腦子簡單的，總是能猜測到一點老爺子的用意的。
且他方才走出飯廳前的一刻，更是隱約聽到自家爺爺吩咐著蘇氏，給她今日里置辦出幾樣禮來，似是要去拜訪族裡的長輩和村長的。
莊戶人家平日里沒什麼大事，等閑也不會去拜訪什麼的，只除了成親，分家這幾等大事之外，需要請動族裡的親眷長輩和村裡有身份有名望的人來。
「哥，你是咋知道的啊？」楊青有些訝異的問道。
楊冬根也顯出十分的驚詫，偏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兒子，等著他的回答。
「咱爺馬上就要出門去族裡的長輩們家裡走動了——」楊景一邊收拾著自己的書袋子，一邊回答道。
其實，那些書本筆墨的，他每日里臨睡前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偏他是個仔細嚴謹的人，每天早上出門前，還是會仔細的檢查一遍。
昨兒個夜裡完成的作業也在，筆墨紙硯都帶全乎了，還有那上課用的書本子，樣樣都整理的齊整著，楊景這才重新給他的書袋子綁了個結，看著時間倒不算晚的，才又坐下來，跟自己妹妹探討了一番。
楊冬根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樣，這消息也來的太突然了吧，且，他長在鄉野，極少聽說過哪家的老人會主動給兒女分家的，老人家嘛，圖的就是個子孫滿堂的樂子。
因此，莊戶人，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高堂在，不分家。
前一陣，他們村裡倒是有戶人家才分了家的，不過那可不是家裡的老人提出來的，而是一屋子兄弟妯娌的鬧得實在是不開交了，住在一起過不下去了，這才被逼無奈之下分的。
不過，因為這，村裡可不少人，對他們一家子指指點點的說閑話的，尤其是小一輩的，那可是被人指著脊梁骨，罵著不孝順的。
「哥，我也猜到了是為了這個，就是先前沒敢確定。現在聽你這麼一說，倒是有十足的把握了。就不知咱爺心裡是怎麼個打算的？」楊青接著自家老哥的話，應聲說道，也沒太注意這時候自家老爹的心思。
楊景笑了笑，面上卻並不很在意的樣子，「管它呢，左不過是咱爺來分家，又不是咱奶。我相信，咱爺不會虧了咱們的。」
對於楊老爺子的性格，楊景還是有著幾分篤定的，至少，他一直以來是個公正的，沒有對誰著意偏袒著什麼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拿不定咱也到底是給這一個院子裡面的所有人分家呢？還有單單把大房那一屋子的分出去呢？畢竟，楊青現在能夠肯定的是，老爺子確實是惱怒了大房那一屋的。
且她看得出來，楊老爺子一直以來，都是個明白人，想必是厭惡了大房那兩口子的鑽營心思吧，不想再讓他們來禍害家裡的旁人，也是有的。至於別的，倒不敢肯定了。」楊青忙開口重新說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末了，又加了一句，「要是能把這幾個屋裡的都分家了，那可就是真好了。咱們以後，再也不用受咱奶和二伯娘她們的閑氣了！」
楊景有些深思，卻也不敢肯定了老爺子的心思，因此，便沉默著沒有開口再接話下去，而楊冬根卻是看著自己這一雙兒女，你來我往的探討個火熱著，就好像那分家的事情，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似的。
「不管怎樣？我們且等著看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就是了。咱爺總歸不是個糊塗人，他心裡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吧。哪怕咱們分不出去了，能讓這個家跟大房分離開來，日後他們再想來禍禍的時候，卻也沒那麼輕易了——」
話落，就見自己小妹臉上掩不住的失望，楊景拎上書袋子，臨出門前，還是又說了一句，「不過，哥有好的預感，興許小妹的心愿，可以達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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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第二天，昨天成績簡直是不堪入目啊。
不過，還是感謝給了文支持的親們，謝謝你們，愛你們喲！